是某个猫崽子小坏蛋把她扔进洗衣机的睡裙拖了出来。

裙摆上面还沾着前院的泥沙和树叶。

苏芷怡眼睁睁看着阿雅走过去，然后从墙角拎起那件睡裙。

“邈邈，”

阿雅第一次在苏芷怡面前卸下笑脸，声音格外得严肃，

“这是什么？”

苏芷怡半撑着身子愣愣坐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阿雅，所以上下两片唇瓣碰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解释来。

卧室的窗户半开，风一下吹进来，门砸到墙上又弹回，发出蹦的一声巨响。

刚晴了半日的天，乌云就又堆起来了。

……

那天晚上阿雅还是没走。

苏芷怡抱着刚泡好的姜茶，额头上还贴着降温宝，贼兮兮扒着门探头朝外看。

阿雅正在客厅给家里打电话，声音很温柔。

“……对的，今晚不回去了。”

“放心，是朋友。”

“……”

“明天下午回去。”

“嗯嗯，你们也早点睡。”

挂断电话，阿雅朝主卧方向看过来。

苏芷怡猛地一下往回缩，差点把手里的姜茶洒了。

刚抿在嘴里的一口卡在肺里，姜辣味从气管窜上来，苏芷怡一边咳嗽一边把杯子放下。

“咳咳咳——”

没咳一会儿便感受到后背力度适中的拍打，嘴边递来一杯清水，苏芷怡就着手压着咳嗽喝一口，又继续低下咳。

本来就不佳的身体因为这一顿咳嗽开始肺疼，即便是夜里，苏芷怡也还是头晕脑胀，浑身难受的睡不着。

段舒雅没什么反应，也没什么表情，苏芷怡撒娇让她去客卧休息她不动，只是在床侧默默照顾她。

不睡觉，也不说话，苏芷怡一直难受，醒的时候阿雅就就看她一眼，睡着的时候阿雅似乎就安安静静地发呆。

就这样安安静静过了许久。

苏芷怡心里难过得不行，愧疚感如潮水般蔓延。

再一次醒过来，她睁眼，瞧见阿雅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应该在测温度。

“阿雅……”

眼泪从眼角瞬间滑落，滴到枕头上，晕出一块湿迹。

“我错了，我错了……”

“阿雅，我不会再这样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肯定不会再这样了……”

苏芷怡慢慢委屈，慢慢哭，哭得崩溃，满头冒汗，段舒雅没反应，她又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抱住段舒雅。

浑身都在发热，她觉得自己脑子都快要烧糊涂了。

“你……你现在去客房睡觉好不好，”

“然后，”

苏芷怡不停地抽噎着，眼泪啪嗒啪嗒掉，额角的发黏在脸上，声音也泛着病态的沙哑，

“然后你……明天早上就走吧……”

“是我不好……”

“我不应该逼你留在这里……”

“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段舒雅任她抱着，起初没有任何回应和表情，终于在听到最后两句句时，冷淡开口，

“还有呢？”

“……什么？”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还有别的。”

苏芷怡愣愣从阿雅肩上起来，和她没有情绪的眼对视一瞬，心下一慌，又急忙紧紧重新抱回去。

“还有……还有……”

她眼神迟疑，缓缓开口，

“我不该骗你……”

“还有。”

段舒雅的一只手缓缓抚上她后背。

苏芷怡的眼睛突然亮了一瞬，

“还有……我不该故意淋雨发烧，”

“不该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来照顾我这个骗子……”

苏芷怡说完，就不敢大喘气，等了很久，生怕阿雅把自己背上那只手拿下去。

她觉得自己该承认的错误都承认的差不多，阿雅应该是消了点气的。

“放开。”

她的胳膊牢牢地圈着阿雅，下巴抵在阿雅肩上，眼眶因为流泪此刻红肿着，整个人有点迟钝。

苏芷怡的手指虚虚地绕着阿雅背后垂下的发丝，闻言撅了撅嘴，说，

“我不要！”

有点赌气的意味在。

段舒雅缓缓叹了口气，苏芷怡能感受到她胸脯的起伏，一下抱的更紧了。

“睡觉，邈邈。”

这一句突然温柔下来的称呼让苏芷怡有些措手不及，她不动，扣着自己的手，有些紧张。

半晌试探问道，

“那……”

“你也去睡觉好不好？”

她能感受到阿雅的头轻轻点了点。

得到回应的苏芷怡慢慢松开手，段舒雅掀开被子，苏芷怡重新乖乖躺回去。

湿毛巾缓缓擦走面颊上的汗，微凉的触感很快抚平人的情绪。

苏芷怡不声不响，安安静静一直盯着段舒雅。

她的眼睛湿漉漉，脸颊还因为生病红着，双唇有些泛白，看起来着实可怜。

段舒雅放下毛巾，坐回床边。

前院的灯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她背对着窗，苏芷怡只能看见她一头柔亮的长发，却看不清她的脸。

“邈邈。”

“嗯。”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莫名显得格外落寞。

“我小学身体特别不好，每一次生病，恢复后，都有种命丝被抽走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不好。”

“所以我很不喜欢生病。”

“嗯……”

苏芷怡的手从被子下偷偷钻过去，搭到她的手背上，浅浅摩挲。

“以后不要再为我，或者任何人，伤害自己的身体，”段舒雅抓住她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

“我们，毕竟是……好朋友。”

听到这句话，苏芷怡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乖乖地点了点头，听话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