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LY从昆明出差回来,约平安吃饭。
她选的日料店藏在太古里仿古建筑群深处,竹帘将暮色筛成细密的金丝。纸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晃,浮世绘屏风上艺伎的云鬓被光影切割得支离破碎。平安推开樟子门时,正撞见LILY在替蓝鳍金枪鱼刺身摆盘,山葵泥在瓷碟边沿堆成小小的富士山。她食指戴着枚蛇形尾戒,切割生鱼片的银刃反光掠过她锁骨凹陷处,像一尾冰凉的刀鱼游进阴影里。
“你知道女孩的母亲怎么说你吗?“,LlLy微笑着摇摇头。“与人交往,要学会跟别人产生频率上的共鸣,既不以己为主,又通过自己显而易见的优势来吸引别人。用同理心领略别人的思维,与别人产生思想契合。没有人会欣赏你的孤傲,要这样的话你还是继续孤独下去吧。”
“我其实只需要你的欣赏和拥抱就够了”。平安用平静热烈挑逗的眼光望着LILY戴了彩瞳的双膜认真的说。
LILY闪避开平安的眼光,“我欣赏你,亲近你只因为你和我过去的男友太过相像,无论是气质或相貌。"他总说在国企安稳度日就好",LILY用尾指蘸清酒在桧木桌面上画圈,酒液沿着木纹渗成扭曲的河流,"那年我接了个重庆山区的推广项目,他嫌出差太久会影响备孕。"她突然轻笑出声,睫毛在眼下投出锯齿状阴影,"婚礼前夜我发现他给女同事发暧昧消息。
金枪鱼血合肉在唇齿间化成铁锈味,平安看见她颈侧淡青血管微微鼓动,"我在民政局门口撕了户口本,他跪着哭的样子——"她将山葵抹得太厚,呛出的泪冲花了内眼线,"像条被踢断肋骨的流浪狗。"
也许我回到二十五岁,我们还是有可能。但平安你知道,男女之间光有爱情肯定不够,相守的话有很多理解,很多友谊,很多的彼此欣赏,才能够持久!现在的你,无论是岁数还是思想都太年轻了。”
“况且,我已准备离职自己创业去,很快就会离开西区到南区与合伙人汇合。“LILY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们公司很多人把我说的很不堪,我承认里面有事实,但也有很多夸张的成分。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感同身受,那些从小没有真正穷过的人永远不会懂面对窘境时候的走投无路与手足无措。父母拼尽全力,却只能让全家勉强活着的无力和自责。所以,面对每一个机会,我不是不能放弃,而是不想放弃。人生不相信眼泪,谁都是一边擦泪,一边玩命干活。那些台前看起来光鲜亮丽的职业人,谁背后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明明不是个演员,却总在人群带上微笑优雅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台词。没有谁比谁更高尚。
平安淡淡的看着LILY有些许激动的脸,看看已经有些不那么青春的面庞:“也许我们都应该多到医院走走,终会明白,和健康快乐相比,人生没有仕么是放不下的,利益可以,金钱可以,荣耀可以,或许天塌下来都可以。”
LILY嗔怪轻巧一笑:“所以,这就是你我在这个心理成熟认知上的不同。有一种说法,如果一个人可以活到80岁,一生用于工作的时间将会是40年,这意味我们最美好,最重要,最灿烂的时光都是伴随工作渡过,在这一半的生命里,工作决定了生活的质量,工作就是生活。”
平安回到公寓已然深夜,但仍习惯性的打开电脑去查收邮件。
凌晨三点的MSN对话框泛着幽蓝冷光,平安想起JUDY上次寄来的手写信。上海梅雨季的水渍在信纸上洇成鸢尾形状,她写外滩钟声如何惊飞弄堂里的白鸽,写地铁安检员摸到她藏在帆布包底的口红时,那截断掉的纪梵希小羊皮像极了爱情残骸。
光标在回复栏闪烁如心跳监护仪,他想起曾经读过的句子:有些男女关系就像苏州河上的雾。
看见JUDY在MSN上给他留了一句:我们算SOULMATE吗?
平安沉思片刻,快速的在电脑上写到:“这个词对于我来讲过于沉重,「SOULMATE是暴雨天共撑的油纸伞」,他按下发送键,「伞骨断了,才发现我们各自早有蓑衣」。
对平安来讲,SOULMATE是一个迈向终极幸福的承诺。人的可贵在于,即使我们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仍会认真的活着,因为我们对生活,对他人仍充满期待。”
转头窗外,黑压压高楼面对窗户的剪影:“余生太短,对爱情我已不想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