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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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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家村的坟都埋在村子南边的一座小山里,步行过去大概二十多分钟。

不是正经上坟的日子,大清早的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秋华年沉默着来到了李寡妇和杜宝言的坟前。

他先给李寡妇和杜宝言烧香磕头,谢谢李寡妇养大了原主,表示自己会照顾好家里两个年幼的孩子,也会帮助杜家大郎。

接着,秋华年取出一个有些陈旧的荷包,这是原主亲手做的,因为在针线上没什么天赋,所以他只做过这一个就再没做过。

秋华年叹了口气,把左腕上的银镯子撸了下来。

原主被换到杜家时,虽然杜宝言已死,但杜家还没有这么艰难,李寡妇喜欢原主,给原主打了一只细银镯,原主戴上后就没摘过。

他把银镯塞进荷包里,割下一缕头发也塞进去,然后扎紧荷包,在李寡妇坟脚边挖了个小坑,把荷包深深埋进土里。

“你心里认李寡妇当娘,我把你葬在她身边,以后这里就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埋骨地,所有祭奠李寡妇的人,也会祭奠你。”

秋华年没有说具体的名字,像和朋友闲聊一样,说完这些话。

他供上鸡汤和高粱饴,点燃三根线香,念了祭文,连同纸钱一起烧掉,静静站了一会儿后收拾东西离开。

回到家,他让九九和春生分吃了祭品,休息了一会儿。

此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邻居家的老妇要去摘野菜,九九和春生自告奋勇要跟着去,像昨天一样帮秋华年摘柳叶。

秋华年叮嘱几句,把新做的高粱饴脱模切条,拿了一些再次出门。

这次,他要去族长家。

到了族长家院外,秋华年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在门旁槐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打算等一等。

明明精神还不错,可刚一坐下,秋华年的身体就涌起一股莫名的困倦感,下一秒靠着槐树粗壮的树干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似乎回到了现代,看见了自己,却是以旁观者的视角。

他看见父母在病房里焦急地询问,看见一个陌生的他坐在病床上面露茫然。

渐渐地,那个他被亲情打动,缓缓伸手抱住了面前的中年夫妻。

秋华年笑了,流下泪来,深深地看着那对夫妻。

“华哥儿,华哥儿?你怎么在石头上打盹?”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秋华年被人推醒,睁开眼看见村长的大儿媳,孟圆菱的姑姑孟福月。

孟福月和秋华年不熟,但知道自家堂兄的小哥儿和秋华年交好,也知道公公对这家人比较看重,所以态度很好。

“我想找族长说件事,刚才敲门没人应,所以在外面了等一会儿。”

“我公公去田头看今年地里的土了,过一会儿就回来。”

孟福月招呼他,“你先和我进屋坐一会儿,今天是云成去县学读书的日子,家里大多数人都跟着进城玩去了,我留下看门,刚才去园子里取了点柴,没听见你敲门。”

“云成要考童生了?”秋华年问。

读书人通过县试和府试后便可称为童生,再往上通过院试,就成了秀才,有了最低等的功名。

秀才又叫生员,可以见县官不拜,排名靠前的禀生每月还能领米。

在县试、府试、院试中都考中案首,被称为“小三元”。

县学只有童生和秀才能在里面免费读书,其他人想进去不仅要禀生作保,还要缴纳不菲的束脩,所以只有快考童生的人才会花钱进去学上几个月,相当于最后冲刺。

“孙秀才说云成的学问可以试一试了,先考童生,在县学里学个几年,再往上继续考。”

孙秀才就是在清福镇办私塾的那个老秀才,云成之前一直在那里读书,据说秋华年的便宜丈夫也是他启蒙的。

“云成年少老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秋华年夸到。

“我公公也这么说。”孟福月笑得开心了许多。

云成是族长的长子长孙,族长在他身上压了很大的期望,希望家中能出一个真正有功名的读书人。

孟福月想到什么,你来我往地笑着恭维,“不过和你男人十岁就中了童生比,他还差的远呢。”

秋华年脸都笑僵了。

这个称呼是过不去了。

孟福月给秋华年倒了水,两人聊了一会儿后,族长拄着拐棍回来了。

“华哥儿?你遇上什么难事了?”族长没想到会在家里看见秋华年。

“想请您帮一个忙,是好事。”秋华年说着打开篮子,“这是我自己做的高粱饴,族长您尝尝。”

“这个糖比麦芽糖还好吃,华哥儿说一条才卖一文钱呢。”刚才已经尝过的孟福月在旁边补充。

高粱饴?一文钱?

族长牙不太好,不爱吃糖,他拿到手里一看,发现这种糖既不硬也不粘牙,才塞进嘴里尝了一口。

有粮食的醇香,有甜菜根的清甜,一点涩味都没有,反而甘润软糯。

族长眼睛微亮,他是尝过县城的酒楼和点心铺子,甚至在县令府上吃过饭的,华哥儿做的这种糖,就算摆在县里也不差什么。

“真的只卖一文?”

秋华年笑道,“真的,这是高粱、玉米和甜菜根做的,不值什么钱。而且我卖的贵了,在乡里也卖不动啊。”

他观察打听过,镇上卖麦芽糖的人一天顶多卖出去三四十根,定价高了销量就会下去。

听秋华年说了原料,族长没有问具体做法,摸着胡子思忖片刻,“你想让我出面帮你收甜菜根?”

秋华年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

做高粱饴的原料中,高粱和玉米家里都还剩很多,就算用完了,买起来也容易。但甜菜根只有部分人家会种一点留着自己吃,想一口气大量收购是很难的。

让族长帮忙通知,就不用他一户一户地去问了。

“麻烦您和村里人说一声,我以一文钱两斤的价收甜菜根,只要没坏,有多少收多少,有意的明早来我家。”

秋华年笑着补充,“这样的好事我紧着咱们村,先把村里人的都收了,不够再去外面收。”

族长看秋华年的眼神顿时变了,脸上笑意加深。

如果不这么说,或许会有村人故意囤积家里的甜菜根,想坐地起价,但秋华年这么一说,就会让人觉得不早点卖的话,便没机会卖出去了。

原本可有可无的甜菜根能卖钱,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族长意识到,这位以前没怎么关注过的哥儿,怕是比自己想的更聪慧。

“老大家的,你去和村里人把原话学一遍,让他们互相传话,有意的明早去华哥儿家。”

孟福月应声离去,秋华年本打算告辞,族长却叫住了他。

“华哥儿,云瑟再有十来日就回来了,他想回县学念书的话,有困难可以找我商量。”

杜云瑟,是秋华年的便宜丈夫的大名。

见秋华年面露惊讶,族长叹了口气。

“我昨日专门去县里拜访了县令,他说云瑟的恩师已经出狱了,只是仍软禁在京中,相关人等或贬或罚,案子已然了结。云瑟能平安回来,就能正常考取功名,没有什么影响。”

村里人只知道人云亦云,一会儿说神童,一会儿说前程断了,其实根本不清楚杜云瑟这些年的经历。

只有族长深深记得,杜云瑟七岁启蒙,十岁童生,县试府试均为案首,一篇锦绣文章引得当时任上的辽州学政侧目,专程到杜家村抽考这位神童。

一番考教后,与学政一同来的当代大儒文晖阳起了惜才之心,当场收其为徒,带他离开漳县四处游学。

如果不是文晖阳说少年意气慧极必伤,压着他不许他继续科举,杜云瑟别说秀才,举人怕是都已经考上了!

这是他们杜氏一族的麒麟儿,是真正的文曲星下凡!

简略地给秋华年讲了一遍这些往事,族长说道,“我知道你们家现在艰难,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云瑟这样的天赋,千万不能耽误了。”

他是怕秋华年不支持杜云瑟继续科举,毕竟读书实在是太费钱了。

秋华年笑了,“读书是好,但也得先吃饱穿暖不是?”

不等族长说话,他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吃饱穿暖我一个人就能办到,科举是最好的投资,只要他能考,我会支持他的。”

他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只能在物质上尽力给他们最好的,但在古代只有物质是远远不够的,杜云瑟这个亲哥哥的身份上去,两个孩子才能有更好的未来,秋华年也能蹭一蹭,多几分保障。

族长想到秋华年做的高粱饴,还有他在人情世故上的老练,没有怀疑他在说大话。

“云瑟是个知道礼义廉耻的好孩子,你们两个一起努力,一定能把日子越过越好。”

……

快中午时,秋华年照常把九九和春生送到胡秋燕家,带着一篮子高粱饴步行去镇上售卖。

昨天卖出去的高粱饴的口碑已经初步发酵,今天下午,很多人闻名来尝鲜,秋华年一共卖出了183根高粱饴。

不过这是因为刚开始人们有新鲜劲,再过几天,销量就会降下去了。

豆腐坊的生意在人流量的带动下也好了一些,孟圆菱的大嫂和秋华年说,以后秋华年卖糖只管在豆腐坊里面卖,不用去外面街上风吹日晒。

下午回去的时候,孟圆菱的二哥正好要架着骡车去其他村送豆腐,顺路捎了秋华年一程。

靠双脚步行了几天,秋华年有些怀念现代各种方便的交通工具,他羡慕地看着眼前身高体壮的骡子,“骡子市价多少钱一匹啊?”

“老骡子五两银子,像这样健壮的青花骡子,要七两。”孟家二哥孟武栋话里带着自豪。

孟家有两头骡子,一头老的在豆腐坊磨豆腐,一头青壮的用来拉车,在清福镇,这可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才有的。

大多数人家连一头老骡子都买不起。

“那马呢?”秋华年穿越后还没见过马,作为一个看过各种古装剧的现代人,他对马有一种天然的憧憬和好奇。

“最慢的驽马也要二十五两一匹,真正的好马,价格是上不封顶的。”孟武栋摇了摇头,这些东西离他们这种人太遥远。

按购买力换算到现代,骡子相当于电动车,两三千块钱能买一辆,马则相当于汽车,最差最旧的也要上万,豪车的价格更是不敢想。

秋华年点头,他很想买一匹好马,过一把穿越的瘾。

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先把目光放在脚下,努力攒钱买一头代步用的骡子。

算了算价格后,秋华年觉得,今天赚的一百多文钱瞬间显少了,他干两个月还不一定够买一头好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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