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星君迈步走入殿中,随口叹息。
“人心最毒,只有这些白骨不会骗我。”殿内伫立着的一个女子缓缓转过身来。她身穿大衫霞帔,头戴凤冠,腰悬玉佩,完全是凡人想象中女上神富贵雍容的装扮,然而她的面貌却是出人意料的稚气,不过凡人十五六岁的模样。所以人界都传说这位白素元君以稚龄少女之身飞升上神,神通广大,对她格外尊崇膜拜,每年都有无数凡人涌入蓬莱城,期望得到她的青睐传授仙法。
“当年欺骗你的,就是广化天尊和玉衡星君?”文曲星君想起在城门外砍的那些神像,绝非有极大的恨意,也做不出将天下那两位神仙的神像都搜罗到蓬莱城,让凡人群起而攻的事情,“那他们在凡间的神庙,都是你拆毁的?”
“没错。”白素元君哼了一声,“那两人罪大恶极,我暂时只能将他们的神像千刀万剐来出气。”
“我很好奇,他们两人当年到底是如何得罪了你?”文曲星君略有些殷勤地道,“说出来,我以后也可以帮你。”
“我还没问你,你倒开始来问我了?”白素元君显然不想谈及隐私,话锋一转咄咄逼人,“你好歹也曾经是上神,为何私拆我的瓷瓶火漆?”
“哦,我以为里面是灵珠,正好手头紧,想借来用用。后来发现不是,就放回去了。”文曲星君见一旁有椅子,便自顾坐了,“现在灵力不济,累得很。”
“天界都说文曲贪,没想到贪成这样。我警告你,那瓷瓶里装的都是毒药,不信的话你吃了试试。” 白素元君半真半假地提醒。
“原来是毒药,你要这么多毒药来干什么?”文曲星君追问。
“自然有我的用处。”白素元君冷冰冰地打断文曲星君的窥探,“看在百年前你立过大功的份上,我今日不追究你,你可以走了。日后要是再擅动我的东西,小心我无情。”
“这就下逐客令了?我刚才回答了你的问题,你答应要给口茶吃的。”文曲星君黏在椅子上,坚决不动。
白素元君皱了皱眉,一挥手,一个骷髅侍女便端了一个杯子过来,“这里没有茶,只有窗外云雾凝结的露水,你凑合喝吧。”
“成日与白骨为伴,连茶水都没得喝,你这日子,也真是清苦。如果我没有猜错,元君独守在遥远的蓬莱城,就是为了监测‘他们’的行踪吧?”文曲星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冰凉的露水,忽然站起来,朝白素元君躬身一礼,“元君辛苦,我如今虽然无法代表天界,还是在此多谢了。”
“我的良苦用心,没想到你能看出来。”半晌,白素元君幽幽地道,“我原本以为,你们这群人文恬武嬉,歌舞升平,早已把那潜在的危险忘诸脑后了。”
“我没有忘记。”文曲星君正色道,“虽然百年来很多人放松了警惕,及时行乐,但总有一些人知道,‘他们’迟早是会回来的。”
“可我看天界那群家伙要么比美,要么宴饮,要么跑到人间去逍遥快活,过的可真是神仙日子,哪里有半点卧薪尝胆的样子?不像我和……”白素元君吞下即将出口的那个名字,“不像我和‘他们’有深仇大恨,自然不敢有分毫懈怠。”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文曲星君难得地用了一个粗俗的比喻,“元君如果信得过我,不妨说一说你们的计划……”
“我信不过你。”白素元君想也不想地打断了文曲星君的话。
见文曲星君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并无辩解,白素元君继续道,“何况你贪图凡人情爱,自贬离开天界,一看就和我不是同路人。我劝你别四处闲逛了,还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以后再有大战,也波及不到你。”
“元君说得是。”听到白素元君口中明显的不屑之意,就差把“废物”两个字直接贴在自己脑门上,文曲星君也不解释,笑着喝干杯子里冰凉的露水,站起身来,“凌云今日多有叨扰,这就告辞了。”
“原来你的本名叫凌云。”白素元君忽然眼神微微一沉,“我的本名,却是许多年没人叫过,连我自己都快忘记了。”
文曲星君默默地停留了一会,见白素元君再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告辞走出了大殿。庭院中,那只骷髅仙鹤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