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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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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朔使的帕子是非同小可的法器,无论什么精魄被这帕子打到,立刻会吸入印章之中,直接被碎成灰飞烟灭,这本是给度朔使应急的护体之宝,只是近来大家为了快速完成任务,渐渐把它当作主要的办事工具。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圆圆的小脸,稚气可掬,康安安心头一沉,眼皮一跳,心思一歪,手里捏着的帕子不知怎么的就扔了出去,把胡小俏的帕子拦腰打偏,擦着那只小罗刹娑的边就过去了,小罗刹娑虽然没被击中,可是也被帕子附带的凌厉罡风所震到,发出声娇嫩的“啊”声,一头撞到墙壁里,再也不敢出来了,整屋子的罗刹娑瞬间都明白她的厉害,再无斗志,顿时四散奔逃,上天入地,飞窜得无影无踪。

胡小俏毫无思想准备,看着自己的帕子轻飘飘从空中落下,呆在原地,眼珠子都红了:“康安安!你找死啊!是不是想回归墟领罪受罚?!”

康安安出手之后,立刻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脸涨得通红,嗫嚅道:“怎么可以一言不问就打散他们的精魄,你没看到那还是个小孩子嘛。”

“小孩子怎么了?也是罗刹娑!是罗刹娑就必须得消除干净,你非要把事情搞得复杂,是吗?!”

康安安的心沉甸甸的,总是无法释怀,小声地说:“总要问一问吧,就问一问,那些孩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弱小了。”

胡小俏怒到发狂,咬牙切齿瞪着她半天,忽然把手一甩:“气死我了,这活没法干了,我要去向吴镜大人告状。”

她转身离开。

房屋里彻底安静下来,那些罗刹娑都深藏起来,再不肯露面。

康安安无奈单独出了院子,天光还未破晓,街上只有卖糖粥的早摊,她顺着大街往赵府走,才走了几步,就被一辆马车迎面拦住。

小王爷从车子里探身出来,大声说:“我等了你好久,昨天晚上程九出事啦!”

纵然此刻她满腹心事,也不由抬起头,诧异起来:“他怎么了?”

“他差点被人放火烧死。”小王爷边说边打开车门,把她拉上马车:“我派去盯梢的人先是见有个披着长斗蓬的人进了程九的家,直到三更天的时候,那人抱着件东西匆匆出了门,前脚刚出巷子,程九屋里就火光冲天了。”

“程九还活着吗?人有没有救下来?”

“你放心,我的人抢先冲进火海把他拖出来了,不光是他,连那个披斗蓬的人都没逃脱,被前来救火的民众擒住,此刻捆送到开封府去了。”

“你先别说,让我猜这个披斗蓬的人是谁?”康安安微笑,“她原是个女子,名字叫秀月,对不对?”

小王爷哈哈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安姑娘,你果然是个神仙。”

他明显一夜未睡,脸上的符墨已经淡洇化开,成了摊模糊的画迹,眉心处精魄氤氲散乱,一边说话一边手舞足蹈,偶尔嘴角还抽搐几下,康安安知道他是控制不住,便问:“你带了笔墨没有,我给你画个新符。”

“有!有!”他从车座下取出匣子,里面备了巾帕笔盒等物,欢喜道,“我一直在等你,总是随身带着呢。”

康安安闻言心头一阵翻滚,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先用帕子细细给他擦了脸,再执了笔,认真地画起了魙符。

小王爷便拉着她另一只空着的手不放,盯着问:“昨天晚上你们没事吧?那个大名府的人呢?她怎么先走了?”

康安安不想多说:“你什么时候来的?等了多久?”

小王爷说:“我啊?我昨天晚上都没走呀,一直等在这里呢。放心,程九那里我派了好几个人盯着,出了事他们立刻会来回话。”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康安安停下动作,有些埋怨,又有些感慨,“何必如此操心!”

“没事的,我愿意。”他拉着她的手摇一摇,清秀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孩子气似的倔犟,“一晚上不看到你,我实在不放心。”

康安安牵了牵嘴唇,像是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画完符自己又认真看了看,轻轻道:“回去后我把这个符教给小谢吧,万一哪天我不在,他还能帮你画。”

“不用。”小王爷想也不想,“你不在,我就等你回来,才不要那小子在我脸上摸来摸去的。”

两个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府等待消息。小王爷派出好几拔人盯着,不断有人一批批地来汇报最新情况。

有个小厮笑道:“那人本想乘着混乱跑了,小的便朝着人群喊了一嗓子:‘披斗蓬的就是放火的人’。那些围观的人便把他堵住了。扯下斗蓬一看,竟还是个顶漂亮的女人,形动鬼鬼祟祟的,手里死死抱住个小箱子,任是怎么问都不肯说出自己是谁,当下便把她捆到衙门里去了。”

小王爷点头说:“这事做得很好,有赏!”

另一个小厮说:“这女人才是心机缜密,刚才听堂上审的人说,她先把伺候的老妈子打发回家,再把那个叫程九的灌醉,哄着躺下,最后点着帐子,一步连着一步,要是冲进去再晚点,人肯定活活烧死了,现在也烧坏了一条手臂。”

“活该!”小王爷说,“烧的也是个畜生。”

正说着,最新的一个报信人又进来了,说:“身份都核实了,女的是国公府的一个丫头,叫秀月,开始还不肯承认,吃了一顿拶子才松的口。”

康安安问:“她手里抱的东西是什么?这个查出来了吗?”

报信人说:“这倒没有,东西在开封府知府老爷手里呢,堂上也曾打开看过,仿佛是些零碎物件,知府老爷看了几眼,也没说什么。”

连先头的小厮都笑起来:“偷着带出来的肯定都是至关要紧的东西,否则哪值得她如此大动干戈?都红了眼放火杀人了,肯定有猫腻在里头,知府老爷表面不说,只怕也在细细调查。”

纸是包不了火的,康安安心里明白,国公府的秘密算是真正闹开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功夫,谢子璎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进门便说:“你们倒清闲,外面的天都快塌啦。”

小王爷笑:“是你的天坍了吧,咱们的还好好着呢。”

谢子璎苦笑:“你们这里自然没事,国公府快翻天了,公子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来了都不肯开门。”

“现在知道害怕了?”小王爷冷笑,“恶人自有恶人磨,他也晓得会有报应的一天?”

康安安叹:“你别说,这两个家奴还真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在他眼前,老实本份些的都活不长久,风光到最后的也就是这两个小人了。”

谢子璎说:“你们不知道,我也刚从开封府打听消息回来,秀月一进衙门,公子便托人去打点,本来想把这事给搪塞敷衍过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谁知道救火的民众全围着门口看热闹,开封府只得当堂审几句做做样子,秀月本来是封着嘴死不开口的,倒是苦主程九气狠了,一上堂便把事情全说出来,利索得竹筒倒豆子似的,差官拼命拦都拦不住。”

“他也是伤心透了。”康安安说,“其实程九对秀月向来用情颇深,或许还一心想着娶她,却不料人家不但把他吃光抹尽还要杀人灭口,惹恼了这种无赖混账,肯定是连骨渣子都不给她留了。再说,他也是个明白人,晓得公子定会收买官府,下了堂准把他捂死在牢里,所以,必须乘着众目睽睽之下,把公子的老底先揭出来,捅破了网子的鱼儿才有活路。 ”

“确实如此,那泼皮张口就骂,从国公府公子的假道学一直骂到婊子无情,他是苦主,既要开口说话,谁也不能打他拦他,于是什么婢女和公子的皮肉交易都说出来了,开封府门口从来没聚过那么多人,元宵节搭花台听话本都没这么热闹,老百姓都快乐疯了。”

小王爷奇怪:“什么叫皮肉交易?这话我倒听不懂了。”

谢子璎看了看康安安脸色,见她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放心大胆地说了:“原来公子不知被这女人捏住了什么把柄,更以此为要挟,公子那么个洁身自好的人,居然破例留了她进房伺寝,还答应日后收她为妾,这女人交易成功一步登天从此抖了起来,在国公府里横行敛财,还打死了以前的一个知情的同伴,因怕手上的把柄被公子找到,她便和程九商量出个计策,让他假装犯了事被打出去,其实带着重要的东西以及积攒的财物到外头藏身,两个还常常幽情私会。程九出了府还不知检点,大手大脚置下房产,终于被我们查到了,昨天晚上他受了惊,回去后便劝那女人一起私奔,话逼得紧了些,女人大概舍不得国公府的富贵荣华,又怕事情败露,于是抢先下毒手,要把他灌醉了活活烧死。”

一段话听得房间里的人都议论纷纷,小王爷摇摇头:“看不出王公子平时多么冰清玉洁的样子,难道也有见不得人的丑事?”

“可不是么。”谢子璎笑,“整个汴京城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激动万分,等着知府大人出最终结果,从来只道国公府王公子是人间君子的楷模,品德言行都挑不出半点瑕疵,这下可好了,居然来了个大反转,道德沦丧了,这才叫大快人心呢。”

小王爷嗤之以鼻:“那些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们不敢做的事,巴不得有人能替他们做,好让他们躲在暗处隔岸观火、推波助澜。王稽昭得势的时候,捧得最凶的便是这些人,现在失意了,踩得最狠的也就是这些人。”

谢子璎顿时脸皮发烫,忙敛了笑,讪讪道:“确实,确实,都是些小人。”

“你们说王稽昭接下来会怎么做?”小王爷皱着眉头问,“感觉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束手就擒。

“还记得之前我让你打听的消息吗?”康安安问谢子璎。

谢子璎连忙点头。

“那是什么”小王爷奇怪,“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不过是一些旧事,关系到开封府几桩旧案,秀月手里的证据其实只有一半,订不了什么确凿的罪名。公子此刻大约也在派人打听消息收卖官府,反正那两个男女死不足惜,若是证据不足,大可判他们个诬陷主人偷盗财物的罪名。”康安安朝着小王爷道,“我手里还留着关键的证据,你说,要不要给他留条活路?”

小王爷马上精神一振:“别呀,众人拾柴火焰高!既然放了火就一定得烧透了才行,千万不能让这种伪君子有喘息的机会。”

康安安道:“咦?我还以为你不想学小人一样踩他。”

“哪有的事,我就是苟活在他的君子美名之下的小人,好不容易看到他倒台了,怎么能够错过这个好机会。”小王爷得意,“说吧,我们要做什么,千万别手下留情。”

康安安道:“秀月的包裹我也见过,里面有九件私人物品,我猜想,必定是属于九个不同的人。而我现在手里的那张公子写的手稿里,却是九个不同的地址和人名,于是我让小谢去开封府找熟人问了这些地址有什么问题,你猜怎么的?那九个地方果然都出过悬案,死的就是那几个名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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