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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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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妃没几日又去皇后宫中请安,她抓了把瓜子,神采飞扬:“没想到寒金台那么灵!”

“昨日我听说,御前侍茶的宫女在太极殿内殿里侍奉,一晚上没出来呢。”

陛下一向独自住在太极殿,登基以来从未来过后宫,也未曾听闻召幸过什么宫人,可见是身有秘疾,洛妃虽然对这位陛下没什么想法,连面都少见,但也认为他是个难得的好人,就譬如这几个月来,他其实一直都很宽待她们。

他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却并不拘着她跟皇后,她每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大明宫内除了郑太后所居西苑,更是想去哪就去哪,不论是上林苑打马球,还是太液池捉鲤鱼,女官们一早就忍无可忍,告到太极殿去,可陛下却说:“她不过十四,尚且懵懂不知事,何必苛责?”

眼见女官们又要搬出祖宗规矩那一套,他慢慢收了笑,声音也淡了:“这大明宫中,究竟还是不是朕的规矩最重要?”

因着陛下的纵容,后来女官们便也敢怒不敢言了。是以她心中很是感激,那日去寒金台,是真心实意想替陛下求一求寒金台仙子,求她能治好陛下秘疾。

但当他听说了他口中“懵懂不知事”的洛妃去求魏鸢治他不举时,对京中世家女也有了新的认知。

皇后歪着身子随意地听着,拿着个银香囊逗地上用紫檀坐塌磨爪子的猞猁。那猞猁耳朵尖尖,竖着几根细密的灰毛,明显是只尚未长大的小猞猁,肚子鼓鼓,满布灰褐斑纹,却机警无比,来回扑着银香囊,却不伤人。

瞧见皇后听了像是没听,心思根本不在她说的话身上,洛妃那股兴冲冲的劲也慢慢淡了,随即被这只小猞猁吸引了注意:“这就是前些日子陛下命人送过来的那只吧?”

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立刻笑应了:“是呢,据说是新罗国贺陛下登基,送来的贡品之一,在御兽苑里调教了月余,才送来凤仪宫。”

洛妃立刻接话道:“要我看,也不必费那事,直接送来娘娘这里,也是照样能把它驯乖巧的。”

猞猁本是京中王孙养来捕猎的猛兽,甚少能有人会养在闺阁,更别提养一只未经驯化的。

但这不是洛妃恭维,皇后贺兰雩,其母乃是赫赫有名的“胭脂煞”镇北将军,她自幼跟着母亲在军营行走,小小年纪就能耍一手好枪,又喜爱奇珍异兽,进宫后陛下知道了她这爱好,但凡有什么上供的决云儿海东青,亦或是灵缇雪狮子,都会着人送来,搞得凤仪宫都快成了御兽苑。

但皇后显然是真的喜欢,原本什么事都懒得抬眉的神情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毕竟是内宫,陛下将调教好的送来,也是为了宫人们的安全。”

洛妃也道:“陛下确实对我们挺好的,就是太忙了,还要天天去太后那里听规矩,听说昨日侍奉太后喝药,还被太后训了老半天,说是后宫妖邪之风靡靡,都是因为其上立身不正。”

说到这里,她声音小了点:“娘娘,太后好像很不喜欢陛下,可是陛下性子那么和善,她只要安安分分呆着,肯定能安享晚年,怎么她偏要跟陛下对着干呢?”

皇后自进宫来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当着她的咸鱼,可无奈一起入宫的洛妃孩子心性,整日里缠着她说些极其大逆不道的话,她此刻装聋作哑,实在不想多说,可偏偏外头有女官来报:“娘娘,景王妃看过太后,来凤仪宫请安了。”

听到“景王妃”三个字,洛妃立刻坐直了,把脸上瓜子皮都抹了抹,如临大敌般,皇后也是极其依依不舍地命人将猞猁抱走,才道:“宣。”

景王妃跟着宫女走进来时,瞧见端坐在上位的皇后,尽管藏得再好,脸上笑容还是有些发僵,她不情不愿地行了大礼:“皇后娘娘安好。”

跪伏下去的时候,她咬牙切齿,若非景王出了那种诡异之事,今日坐在这宝座上的人,怎么会轮到贺兰家只知舞刀弄枪的野丫头!

皇后非常流程化地道:“秦家姐姐客气了,快坐,听闻你从明光殿来,母后一切可好?”

再起身时,景王妃已经恢复了如常神情,她坐在了洛妃对面,闻言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母后一切都好,只是见到妾,不免又提起伤心事,说起夫君从前时常得先帝召见,入宫伴驾,那时先帝还夸夫君骑射有太祖风范,可如今一转眼,却是……”

说着便又哽咽起来,洛妃不耐烦地撇嘴,瞧见皇后八风不动,显然又是在神游。

景王妃说了这么一通,见满殿里的人都没反应,心里暗暗咬牙,但想起太后的话,又只能继续说下去:“夫君惨死太极殿,偌大景王府只留下我们母女二人,妾今日来拜会娘娘,也是想问问娘娘,陛下登基之日指天而誓,定会查出真凶,让先帝与景宁二王瞑目,如今已过半年,宣昌惨案,陛下查得可有眉目?”

一语毕,凤仪宫落针可闻。皇后还没说什么,洛妃就风风火火开了口:“静薇姊姊,你出嫁前,我们也算是京中玩得好的闺中友,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当年你与陈家姊姊风光大嫁,人们都说,未来皇后肯定就出在你们之中,但如今时也命也,坐在这后位上的是贺兰姊姊,你心里不服气也是应当的。但是问贺兰姊姊这些话,就是没道理了。

宣昌惨案发生时,我还在家,贺兰姊姊还在京郊军营,陛下更是远在邕州,我们谁都不是置身其中的人,都是无辜的。陛下发誓查案,是陛下仁孝,但陛下也不是大理寺少卿与刑部侍郎、御史大夫,这案子交给了三司推事,相信他们定能使真相大白,静薇姊姊在此诘问,不过是怨怒陛下,为难我们,又有何意义?”

景王妃被洛妃说得毫无招架之力,面上愠怒,情急之下想都没想就开口:“你们如何无辜!太极殿内那帷帐上沾血的‘亨’,我不信是先帝所写,定是人为!先帝怎么会甘心自家帝位落到旁支手中!”

一番话脱口而出,皇后身边的女官已经是狠狠变了脸色,景王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脸上唰的没了血色。

洛妃也被她一番话说得惊呆了,而且她说的还是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半年前,她还是洛家幺女,那天是宣昌四十六年早春,那天是小雨,她爹三更半夜匆匆换了官服赶往大明宫,再回来时已经三天后,看到她满是愧疚,说:“阿幺,你不是一向想去大明宫内的太液池捉金鲤鱼么,日后,你想每天都能捉金鲤鱼吗?”

她兴奋点头:“听说太液池的鲤鱼都是天上的龙鱼所化,我想去捉!”

就这么,她像个傻子一样被骗进了宫,入宫前一晚,她听见她阿娘疯狂捶打她爹,嘴里喊着“你们这些大臣,也算是国家砥柱,居然就用抓阄这么儿戏的方式决定谁家女儿进宫?你运气怎么那般不好!你还我阿幺!你还我阿幺!”

阿爹无奈地握住阿娘的手,声音都苍老了好几岁:“贺兰将军还抽到了凤凰签呢,她家长女也是要被送入宫做皇后的,人家可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她也没说什么。再说了,陛下骤然病逝,景宁二王也离奇死在太极殿,这件事蹊跷诡谲,得赶紧迎立新君入主,否则还不知会生什么事……阿幺跟贺兰家长女先去了,是帮着稳定朝堂之心的,食君之禄,忠君之忧,这也算是为国效力了……”

那日她才知道,陛下薨了,争储争得斗成乌眼鸡的景宁二王陪着陛下一同死了,陛下血脉断绝得一干二净,对于一个王朝来说,国无君,是祸乱之始。

大将军知道,曾为景宁二王老师的太傅也知道,三省长官那三日里不知在大明宫商议了多少遍,最终才做出决定,迎立邕州良王世子上官亨为新帝。

八百里加急的插着翎羽的信送了出去,包括朝中重臣们商议好的,新帝后妃人选,上官亨不过是一个没落皇族旁支,对京中把持着朝政、将他送上帝位的大臣们的决定哪有权利拒绝,不日,新帝刚刚抵京,拜了宗庙,认了嗣子,便有新帝的第一道诏书,聘贺兰家长女为皇后,洛家幼女为妃。

同时,新帝即位那天,指天为誓。

先帝病逝,景宁二王却离奇身亡,他必会查明此案,令兄长亡魂安息,安定宗庙,平稳人心。

原本朝中颇有些人对选了他当新帝有不满,觉得清河王那一支血脉更近,况且上官亨看着就过于柔朗,没有帝王之气。

但新帝登基之时的这番誓言,字字铿锵,既恭敬又果决,平稳了不少宗室旧臣之心。

那时洛妃还以为,选定良王世子,是阿爹跟其他朝臣的决议,今天才知道,原来当时太极殿里,陛下寝殿的帷幔上,竟然有一个血字“亨”,那字迹,就算当时的郑太后想要否认,可三省长官们却是识得的,那是先帝御笔。

而皇室宗族之中,只有上官亨名“亨”。

竟还有这层缘由……也就是说,上官亨的帝位,乃是先帝钦定,进而洛妃又想到,先帝能定下上官亨,那么当时,或许是亲眼见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死在了自己面前……

她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先帝难道不是病逝,而是被气死的?

宣昌四十六年春,小雨的前一夜,大明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事,促使“亨”字在太极殿象征着皇权顶峰的帷帐上,留下了泛着血腥的一笔。

这谜团裹着重重浓雾,向她诱惑地招手,可洛妃毕竟是京城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公卿之女,天生对于危险有种敏锐的直觉。

她知道,宣昌惨案不是自己能好奇的东西。

陛下那层温和清朗的皮囊下,或许也藏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皇后仍然平静:“景王妃,你该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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