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臣进屋。
邱婶迎上去,淡笑地接过他手上的西服,“二爷,小小姐这是怎么了?像一阵风似的一灰溜地跑进屋,我这个老婆子差点儿撞上她了。”邱婶在家里一直在担心茉茉,毕竟是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会不会适应不来。又想着二爷在身边,总归出不了岔子。只是这怎么出了一趟门横冲直闯起来。
谢闻臣一边换鞋一边淡声道,“喝了点果酒,闹了点小脾气。”
喝了酒?
邱婶惊讶。
平时小小姐的饮食她都非常注意,饮品都是温的牛奶喝的,哪喝过酒啊。
“二爷,小小姐刚成年,还在长身体,不能喝酒。”邱婶将谢闻臣的西服挂了起来。
谢闻臣应,“嗯,以后不喝了。”
今天一会会不放在身边,就学会了喝酒,气性还大得很。
谢闻臣往客厅走,又吩咐了一句,“邱婶,帮忙煮点蜂蜜水。”
“诶。”邱婶愉快应声。
*
茉茉洗了澡,换了纯白色的睡衣,坐在毛绒绒地沙发上用毛巾绞头发。
不一会儿,邱婶在外敲门,“小小姐,睡了吗?”
茉茉听到邱婶的声音,把毛巾放旁边,抱着她的小熊,朝卧室门口跑去,跑了几步,低头看自己没穿鞋子。
不穿鞋,那人看见又要说她。
转身把毛绒绒的拖鞋套在脚上,再给邱婶开门。
邱婶手里端着小托盘,上面有一杯蜂蜜水,一小碗粥和一碟小菜,笑说,“二爷说,你晚宴上没吃什么东西,又喝了点酒。”
提到谢闻臣。
茉茉想到自己在车上偷窥他,还想触摸他的薄唇。
还被他当场抓包,羞愧极了。
邱婶一边把吃的摆放在茶几上,一边说,“哎唷,小小姐,您这脸蛋怎么红成这样了。酒可不能再喝了,伤身体。”
“他也喝了。”茉茉抿了抿唇。
邱婶笑道,“你怎么能和二爷一样,他是应酬,你还在长身体。”
茉茉窝在沙发上小熊垫在自己双膝,小脑袋趴小熊身上,闷闷道:“邱婶,他会结婚吗?”
这个‘他’,邱婶自然知道是谁。
“肯定会啊。”普通人都会成家立业。何况二爷有那么大的公司,掌管多少人的生计和命运,怎么会不结婚。现在的人结婚晚,二爷年龄不算大,应该是还没遇见合适的。
茉茉心里很难受,咬了咬唇,语速很缓慢,“邱婶婶,他会有什么样的妻子?”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
“二爷的妻子一定是一位足以于他匹配的优秀女士。”二爷这么完美,挑的妻子必然不会差,在各方面都是势均力敌的存在。
邱婶原先还担心,小小姐无亲无故的,夏董和小姐目前没办法再继续照顾她。
二爷结婚后,小小姐该怎么办。
如今,小小姐能走出这道大门,还没有什么应激反应。
这是个天大的好事情。
以后啊,就算离开二爷身边,小小姐也能过得很好。
茉茉鼻头泛酸,眼睛涩涩的,将小脑袋深深地埋进小熊毛绒绒的身体里。
邱婶笑了笑,“这些问题,咱们不思考。”二爷虽说个人目前没有结婚的意向,二爷的母亲她接触过几次,言里言外让她留意点二爷身边有没有什么女伴,二爷,将来肯定是要结婚的。
“咱们先吃东西。”邱婶道。
茉茉摇摇头。
“不吃点东西,胃怎么受得了?”邱婶又叹气,“就算不想吃东西,也要把蜂蜜水喝了,不烫的。是二爷亲自给你熬的。”二爷吩咐她熬蜂蜜水后,自己又折进厨房。
他熬的?
茉茉心里闷意减了一分,脑袋从膝盖中抬了抬,弯弯唇,“邱婶婶,他睡了吗?”
“哪能啊,洗了澡,换身衣服,会儿在收拾了行李,要出差了。”邱婶没有帮着收拾行李,二爷没有让人收拾行李的习惯。
“他又出差了吗?”回来半个月不到,这一次又打算走多久。茉茉心底那是酸意更浓了。
邱婶惊讶,“诶,二爷,没跟你讲吗?这是早定下的行程,原本今早就要飞国外的。二爷为了陪你一起参加荣小姐的生日宴,往后推了十几个小时。”她以为两人外出了一天,她以为二爷早该说了。
她刚刚还在猜想,小小姐闹脾气的原因,是知道二爷要出差,才不开心的。
“他走了?”她一点都不知道!茉茉语速很慢,听了邱婶婶的话,心里更难受了。
邱婶道:“我上来的时候,二爷拿了行李下楼,褚先生的车早在外面候着了,这会儿应该出——”
邱婶的话还没说完,茉茉立马抱上小熊往房间外跑。
茉茉的听力比一般人都要好,还能识别谢闻臣所有车辆的声音,她没听见车子启动的声音。应该还没走。
邱婶在后面急忙忙地喊了一声,“你这孩子,外面凉,穿件外套再出去啊。”这会儿追出去,指不定人也走了啊。
茉茉没跑多远,又折了回来,取出储物柜最下面一格里面,扒拉一阵后,在自己的小药箱里找到了一支擦拭伤口的药,握在手里。
转眼,又跑没影了。
邱婶被她一系列操作搞得云里雾里的,她刚从衣柜里取了外头,一灰溜又不见人了,只听见‘哒哒哒’踩在楼梯的声音,回荡在别墅里面。
茉茉追了出去,车已经驶出院子里。
她飞快地追了出去。
褚庆坐在副驾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一个小身影追着他们的车跑,他扭头冲后面的谢闻臣道,“二爷,好像是茉茉小姐追了出来。”看不太真切,看身形,应该是。
谢闻臣今天喝了不少酒,上车便开始闭目休息。
闻言,他蛰伏在黑夜中那双苍劲又凌厉的眸子睁开。
车速驶出别墅院子后,开始加速,茉茉追得太急,没注意看脚上,腿上一软,平地摔了一跤,柏油路的硬,疼得她要紧唇瓣,几乎一瞬间爬不起来。
茉茉摔地上的画面正巧被谢闻臣瞧见,他面色瞬间铁青。
褚庆也吓了一跳,赶紧示意司机停车,这位茉茉小姐被二爷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这要是摔坏了,还得了!
谢闻臣顶着一张俊脸冷清,长腿跨下车,两步并作一步,疾步走向茉茉。
茉茉爬了两下没爬起来,看见谢闻臣从远到近,那双长腿近距离出现在她视线里。
谢闻臣严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夏织茉,谁让你追车的?脚下的路不看的?”
茉茉非常不喜欢谢闻臣叫她全名。
代表他真的生气了。
茉茉干脆趴在地上不动了,原本心里就堵得慌,被谢闻臣凶过后,那股子委屈更盛,眼泪毫无顾忌地吧嗒吧嗒往下砸,一颗颗地砸在身前的柏油路上,如晴空万里后忽然的点点大雨,大颗大颗的。
谢闻臣心里的怒气,在看到茉茉白净的脸颊,在地面上摩擦出一块擦痕,还渗着细细的血珠。
怀里还牢牢地抱着小熊,小嘴扁扁的,要哭不哭地看着他,可怜巴巴又倔强得要命。
简直就是个小拧巴。
他冷吸一口气,弯身把茉茉捞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大步快速地往别墅里走去,低沉又锋利的嗓音响起,“邱婶,把药箱拿过来!”
邱婶正在洗衣间整理衣服,听到一向沉稳冷静的谢闻臣这般急切,想必是出了大事。
她一边在围腰上擦手,一边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迎面看见茉茉被谢闻臣抱在怀里,茉茉脸上还挂了彩,邱婶惊呼,“哎唷,我的小祖宗,你这怎么回事啊。”转身赶紧去拿药箱。
谢闻臣抱着茉茉长步去客厅沙发,带着一身怒气,冷声应答邱婶,“她能耐了!都学会追车。两条细腿,还想着追车!这么能!改天,我让你四叔公司的研发人员,给你腿上装两个风火轮岂不是更好,更快,更威风?”
茉茉在谢闻臣怀里不作声,虽然被骂,她心里莫名开心,唇角的幅度上翘着,眉眼弯弯。
她还是第一次被谢闻臣抱在怀里,她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松柏的木质香,清冽又有安全感,贪恋地贴他怀里,小声说,“我来送药的。”
“什么药?”谢闻臣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的手,被我咬伤了。”茉茉缓缓展开自己的手,药膏被她紧紧捏在手里,药膏盖子破了,弄了一手的药膏。手掌也在地上擦伤了。
她那点力度咬在谢闻臣手上没造成什么,反倒为了给他送药摔伤了自己。谢闻臣气息一紧,满是心疼和无奈,“我的手没事。你呢,除了脸上和手掌的擦伤,还有没有其他地方擦伤了?”
茉茉点点头,膝盖和手臂都疼。
谢闻臣呼吸微沉,喉结微动,低沉的嗓音从喉咙中滑出,“都伤哪了?”
茉茉疼得小脸紧皱,缓缓地把手臂伸到谢闻臣眼前。
谢闻臣慢慢地捞起她的睡衣衣袖,一片擦伤。
他呼吸微紧。
茉茉又委屈巴巴地翘了翘自己纤细的腿,两根手指拈起睡衣裤管,往上拎了拎,一边拎一边轻轻地吸气。
追车摔得实打实的,纤细嫩白的小臂和膝盖上都有不同程度地擦伤。
谢闻臣看着女孩雪白的肌肤上的这几处擦伤,面色越来越不好看。茉茉还自己低头吹了吹伤口,谢闻臣被她这举动弄得又气又笑,“你是个有先见之明,还知道提早备药?”
茉茉垂下眸子,一双蝴蝶一般的睫毛轻轻扇动,她哪里给自己备药,是给他拿的。
邱婶取来药箱,瞧着茉茉好几处擦伤心疼极了,动作轻柔地帮她处理伤口,生怕弄疼了她。
碘伏在接近茉茉伤口周围时,她疼得‘嘶——’一声,小脸都快皱一块儿了,下意识地往谢闻臣怀里钻,小脸埋进他结实的胸膛上。
邱婶‘哎’一声,“我的小祖宗,小心脸上的伤,别碰着了。”脸上本来就有伤蹭在二爷胸膛上该有多疼。
谢闻臣视线落在茉茉脸上的擦伤,在他衬衫上蹭得又开始往外冒血珠子了,他眉头紧了紧,转身将茉茉往沙发上放,茉茉轻喃了一声,搂住谢闻臣脖子不肯放,红彤彤的眼眸似有任性,似有委屈,“不要动,痛。”
“还知道痛啊,跑的时候不是挺带劲的?”谢闻臣伸手拿下茉茉一双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把她放沙发上,严厉道:“自己坐好,邱婶才能仔细地帮你处理伤口。”
茉茉不开心,也没反对。
邱婶处理好伤口,收拾医药箱离开。
茉茉看着谢闻臣,眸光弱弱的,不开心,语速缓慢,一顿一顿的,“出差,为什么,不和我说。”
谢闻臣看着女孩净白的小脸上交叉贴了两张创口贴,还是她自己挑选的卡通人物,委委屈屈又挺滑稽,他答,“并不是不和你说,以为你睡了。今晚小脾气闹了几个小时,再吵醒你,邱婶只怕一晚上都哄不好你。”
她才不会那样,反倒是他不辞而别,很不好,“你这样不好。以后不要这样。要告诉我。说好的,要守信用。”
谢闻臣揉了揉太阳穴,明白茉茉口中‘守信用’的意思。
三年前她刚来他身边,他还没习惯家里有个小不点,出差忘跟她讲。
她傻愣愣地坐在门口等他回来,等了几个小时,第二天发高烧,进了重症监护室。
他承诺以后每次出差都会跟她讲。
这小不点,记忆力真不错。
他都记不太清了,她还记得。
茉茉伸出手道,“把手给我。”
谢闻臣没怎么在意,随意递她一只手。
“右手——”茉茉不满,瞪他,奶凶奶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