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曹贵跪在地上,看着镜头一脸诚挚:“我是曹贵。我要澄清这个月以来的闹剧。我此前举报的罗南江并未骚扰过我,一切都是我的臆想。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曹贵一大早发了个将近十分钟的澄清视频。诚实讲述了他是怎样认识罗南江,跟他去鸿峰镇,怎么被打的。期间还附上了他和罗南江完整的聊天记录,从这些图片可以清楚的看出,罗南江和他的对话全是正常交际用语,包括曹贵的所有转账,都是他本应该付的旅行费用。
除了和罗南江的聊天记录,视频里还有曹贵和营销号合作的聊天记录和录音,协商怎么写罗南江的黑稿,直接锤死整件事都是曹贵自导自演。
他推翻了此前对罗南江的所有控诉。
这个澄清视频本来上不了热搜。能闹到所有人的首页是因为,曹贵又去警局自首了。
他发完这个视频,跑到警察局自爆自己曾经猥亵未成年,犯过多起猥亵案。在健身房偷拍他人私照,在前公司的时候还涉嫌逃税漏税。带去警察局的手机电脑里全是证据,他当场被拘留。
#网红曹贵被拘留#
#曹贵自爆猥亵未成年#
#曹贵耍了所有人#
#他是不是疯了#
#曹贵公司曝已和其解约#
……
罗南江默默刷了很久,没有多少拨云见日沉冤昭雪的快感,反而觉得莫名奇妙。他作为这一切闹剧的另一个当事人,从头到尾都很被动,摸不着头脑。
他不理解曹贵为什么当时造谣他,也不理解为什么现在他又突然出来澄清,还把自己送进去了。
罗南江从乱七八糟的互联网里抬头,茫然的问坐在他对面的蓝天:“你干的?”
之前的所有工作安排都因为曹贵的造谣被迫全线停止。新的视频素材也用完了,蓝天的邀约是他现下唯一的工作机会。加上蓝天说合作结束之后可以试试帮小黑搞个身份证,所以他直接来了海市。
蓝天也确实如之前所言,给他安排了公司附近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可见其诚意。安顿好行李之后,罗南江和蓝天约好时间地点商谈合作细则。
九点整,他来到蓝天的办公室。
两人还没谈几句,罗南江一个走神看了眼手机跳出来的链接标题,手不受控地点了进去。
蓝天也很快发现了这些热搜。接着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对着各自的手机看了半小时。
蓝天的手一直放在下巴上思考,他和罗南江一样懵。曹贵这是什么操作?听到罗南江的问话,蓝天很诚实地回答:“不是我。我还没想起他呢。”
他确实想去拿捏曹贵,让曹贵先道个歉,好让罗南江答应和自己合作,但他什么都还没干啊?他去蓝炎那里也忘记提曹贵了,看见那个鄢涂自己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哪里还记得曹贵这个小王八角色。
可那是谁呢?事情一出,蓝炎管的那家娱乐公司马上跳出来跟曹贵割席,发展成这样子对公司没有任何好处,对蓝炎也没有任何好处。不会是蓝炎做的。
进度条一直被蓝天拉来拉去,视频经过剪辑,他在仔细研究曹贵的眼神。曹贵的眼神有点空洞,但还算聚焦。有点失魂之症,不过应该没有被控制,意识应该是清醒的。
再反复看,他露出来的所有部位也都没有伤痕,录制的时候没有摇头晃脑左右乱看,应该就是自主意识下录的。当然也有可能奇怪的地方都被剪了。
说不准,不好说。
蓝天得出一个结论:“我看他是中邪了。”
中邪?罗南江听到这个词有点愕然,一下子想到了齐原。
可他又在心内摇头,不可能和齐原有关系。那个人远在鸿峰镇,还把自己赶走了,怎么可能会跟他有关系呢?
蓝天放下手机,在办公桌上开始翻来翻去找东西。他的办公桌很大,罗南江和他隔了快两米,看着他手忙脚乱,最后在一个抽屉里掏出一个龟壳。
这个龟壳看上去有些年纪,黄白明亮,纹路清晰,背上和龟腹都刻有古文。罗南江戴着眼镜,远远只认出有两个字应该是:吉、天,其余一概不认识。
把龟壳先放在桌上,蓝天又从抽屉里摸出三枚外圆内方的古铜钱,将铜钱放入龟壳。他撸起袖子说:“让我来看看怎么个事儿。”
罗南江讶然:“你还懂这个?”
蓝天谦虚笑了两声:“只是略懂,学过一点皮毛。”
33层的写字楼落地窗外是阴沉的淮江,蓝天的办公室里铺着哑光橡木地板,墙面上挂着疑似蓝天自己题写的毛笔草书大字“戏”,裱以胡桃木色的框。
蓝天的办公桌很简洁,五指宽的北美黑胡桃整板打磨得能照见人影,桌角放着一盒蒂普提克香薰,还没点上,但隐约已经能闻到淡淡的柏树香味。桌子上放着一堆材料和电脑,除此之外就只有这个龟壳了。
罗南江没有再问,安静地看着一个头顶蓝毛的富二代坐在办公桌前,衬衫袖子提到肘部,闭着眼睛上下摇动龟壳,他的嘴唇微动,唇形振振有词念着什么。
不一会儿,清铃铃的撞击声停下,蓝天结束这个仪式。他取出三枚铜钱,从左到右排开,认真观察。
最终他得出结论:“他没撞邪,又像撞邪。”
罗南江:“什么意思?有什么不一样吗?”
蓝天认真看着卦:“他的澄清并非出自本心,应该是被什么东西胁迫而为。至于他去自首,你可能觉得是他疯了,其实这是他自救的行为。他的主观情感上认为,警察局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不去他会死。”
罗南江一时无言。
蓝天说完,自己也愣住了。这个卦里有一团东西他看不清楚。像人又非人,似鬼又非鬼。他疑心道,最近自己怎么了?怎么老有看不清楚的东西,以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啊。难道下山久了脑袋真变钝了?
他问罗南江:“你最近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罗南江心想,他最近就没遇见过正常的事情!光怪陆离,前世今生,妖怪和人,没一个是正常的。这让他从何说起?他也不打算和别人提起齐原。
“没有。”他说。
“真的?”蓝天观察罗南江的神色,又问了一遍。
“真的。”
蓝天歪头,又盯着三枚铜钱看了一会。
“朱雀衔符,正恶得辩……”蓝天猛然抬头看着罗南江,“你最近肯定遇到了什么东西,有东西在帮你。你再仔细想想?或者你有没有梦见过什么奇怪的场景?”
罗南江作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蓝天见他半天没反应,站起来直接走到罗南江绕了一圈。一走近,蓝天更加确信,他说:“你身上有很微弱的香火味。”
罗南江瞪大眼睛,开始使劲嗅,胳膊、手腕、衣服全都闻过一遍。
“真的假的,我闻不到。”他今天没用香水,只能闻到洗衣液的味道。
没有人跟他提过他有什么香火味。
蓝天走回自己的位置抱臂沉思。他就说,蓝炎为什么花心思搞罗南江,罗南江身上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再结合鄢涂那个阴阴的宅子,蓝天暗叫幸好,还好把罗南江先挖过来了!
“你闻不到是正常的,只有死人才能闻到。”
罗南江:?
“大哥,你还记得你叫我来是做什么的吗?”罗南江以为自己是来工作的,没想到他是来算命的。蓝天说的话越来越吓人,他有点想走了。
“谈工作啊。”蓝天笑道:“不好意思,职业病犯了。你别担心,我不收你钱。”
罗南江:……
“你的职业不是开公司吗?”
蓝天又用左手起卦,速算一番,“我以前学过道,被我妈抓回来的。你信我,我还挺准的。”
“既然你没印象,那应该就是梦里遇见的,或者你的魂魄短暂游离过你的身体。我的卦跟我说,你今年去过一个天外世界,经历了一番奇遇。回来后沾了一些痕迹,想来这些香火味就是那个时候来的。”
靠!这都能看出来?罗南江刚开始还认为蓝天有点神棍,听完这一段,罗南江差点想跪下来叫大师!
“大师你别算了我害怕。”罗南江叫停他,生怕他把齐原算出来。
说着说着蓝天又陷入沉思:“可是什么东西会有香火呢?活人是不能受香火的。你身上沾了香火,小鬼最爱找你了。”
“神像雕塑类的东西呢,你碰到过没有?”蓝天还在穷追不舍地问。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不可能。”蓝天潜心沉醉在自己的卦里,若是他分几分心思去辨别罗南江的表情,可能还能看出一二。可惜他觉得最近自己的能力有损,对卦面表象更加上心。
“哦你别怕,我给你画张符放身上,保你邪祟不侵。”
怎么又是符……齐原给他符,蓝天也要给他符。
罗南江一愣,齐原为什么给他那么多符?他是不是也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沾了香火?
“东西在我家里,公司没放朱砂符纸就是不方便。我中午回去一趟给你画张符。你下午跟我去拍宣传海报,晚上要不要跟我去招商聚会?”
“这么快?”一早上什么工作都没谈,净看蓝天装神弄鬼了。他开始对这个项目产生深深的质疑。
蓝天说:“不快。都打到草了,蛇出洞就是早晚的事。炒得越真越好。你看曹贵这事闹得,我好不容易有一点思绪又乱了。”
罗南江这时终于想起来:“我忘说了。我前几天被绑架了,疑似你们集团的人干的。”他把手机里,警方发给他的绑匪信息调出来给蓝天看。
蓝天十分诧异,这么重要的事罗南江也能忘?他接过手机,看了几眼说:“我没见过这几个人。”
“冯飞!”蓝天叫了一声,办公室推门进来一个高个男人,看上去像保镖。
蓝天拍了罗南江手机里的信息,发给冯飞:“去查一下这几个人。”
冯飞收到指令就去干活了。蓝天把龟甲铜钱收回抽屉里。偌大的办公桌显得更空了一点。蓝天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说说吧,他们怎么绑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