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其实很小,只放了一个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
陈尘将铁盒扔到床头柜上,趴倒床上后敲了敲手镯,“来给我注射血清。”
绛昀对陈尘的所有都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他每天必须注射血清才能维持生命体征。
所以他连问都没问就变成了铠甲站到了床边,然后沉默的将试剂瓶里的血清抽到注射器里面。
陈尘仰头看着他的动作,“你能扫描出这个血清的成分吗?”
绛昀的动作一顿,侧过脸来看向陈尘,只是他的双眼是镂空的,看上去只有两个黑洞,陈尘无法窥见他眼中的情绪。
很快,他又移开了视线,带着几分内疚的说道:“抱歉主人,我需要一些样品才能识别它的成分。”
陈尘原本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闻言朝他安抚的笑了笑,“没事,我会想办法弄到样品的。”
绛昀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坐到了床沿,盯着他的脊背说道:“主人,你的衣服...”
陈尘反手将短袖往上一扯,露出大半个背部。
吊灯的光是惨白色的,落在陈尘青白色的脊背上像是月光淌过的寒玉,薄薄的一层肌肉裹着嶙峋的脊椎。
绛昀铁片做的手按在肌肤上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冷硬,而是带着一丝暖意。
陈尘略微有些诧异,但是想起来他变成镯子的时候也是暖的,便也不觉得稀奇了。
“主人,我要开始了。”绛昀轻声细语的说到。
陈尘闭起眼嗯了一声。
这件事对陈尘来说已经习惯了,流程他非常熟悉。
绛昀是第一次为陈尘注射,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些生疏,可是他却像是做过许多次一般,贴麻醉贴、消毒、注射、结束,整个过程都游刃有余。
“好了。”绛昀站了起来,捏着空注射器对陈尘说道。
陈尘点点头,利落的从床上翻身而下,朝他使了个眼色,“把垃圾收拾好。”
绛昀嗯一声,利落的将东西收拾好,然后变成了镯子安静的挂在陈尘手腕上。
陈尘从套房里出来时,菲尼亚斯正一脸生无可恋的倚在床头,鼻尖泛着红,还是那副委屈的模样。
陈尘走到他身边,凑近了看他包扎过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菲尼亚斯用手捂住嘴,害怕陈尘闻到自己口里的怪味,闷声闷气的的说到:“好像没那么疼了。”
陈尘满意的点点头,走到窗户边将周围的夜色尽收眼底。
现在已经将近七点,赤烬州的天黑的晚,现在整片天空笼罩在深蓝色的落日余晖中。
近处是已经亮起了路灯的热闹街区,远一点是幽暗的雨林和连绵的高山。
陈尘侧过身,手撑在床沿上,朝着菲尼亚斯抬了抬下颌,“你真要和我一起去?”
菲尼亚斯翻身下了床,昂首挺胸的对他说道:“当然。”
陈尘于是不再劝他,“那直接走吧,我也懒得和那个苏迟山斡旋了。”
菲尼亚斯点点头,他有些纳闷,“那个医生...似乎有些不一样。”
陈尘呵一声,“才发现?”
陈尘点了几下通讯器,将这个小城的地图拉到最大,寻找着合适的落地点。
菲尼亚斯讪讪的扯了扯嘴角,他微微弯下腰,凑到陈尘跟前问道:“能闻到吗?”
陈尘漫不经心的吸了吸鼻子,“消毒水味?”
“不是!”菲尼亚斯朝他哈一口气,“闻得到吗?”
陈尘有些嫌弃的瞥他一眼,抬手将人推开了些,“没有。”
菲尼亚斯松了口气,“那就好。”
陈尘注意到地图上一个名为十字街区的地方,那里是一个由圆形广场串联起来的十字路口。
地图上面显示,此刻那里正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
陈尘看向菲尼亚斯,“准备好了吗?”
菲尼亚斯朝他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当然,美丽的陈尘。”
陈尘眉峰一挑,握住他的小臂以后直接带着人从病房到了十字街区。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比滚烫的空气更加让人无法忽视,陈尘和菲尼亚斯刚从安静的病房来到这里,巨大的反差让两人不自觉的皱了眉。
但是很快,他们的心跳声开始和周围的喧闹声同频,情绪也变得亢奋起来。
陈尘环顾四周,数不清的霓虹灯管在街道两边的矮房子上闪烁。
右前方一个装修靡.丽的房子门口站了一排女人,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将畸形的身躯毫无顾忌的展露在众人面前,在她们身后挂着一个价目表。
路过的行人总是会驻足目光直白的打量她们一番,然后又看一眼价目表,最后有人进屋有人继续前行。
正前方一个敞篷车堵住消防通道,副驾驶的位置上堆满了白色的药瓶,一个穿骷髅背心的黑人举着手大声叫卖:“醉生梦死的好东西!十联邦币一瓶”
两个独臂男人正在和他讨价还价,他们脚边的污水沟漂着撕碎的联邦□□——其中一张联邦的信鸽标志少了一只眼睛。
叮叮当当——不知道从谁的口袋里掉出来一捧9毫米尺径的子弹,一窝蜂的滚进了路边的排水口。
菲尼亚斯眼神厌弃的撇撇嘴,“这地方太乱了。”
陈尘嗯一声,侧过脸看向不远处的一家酒吧。
因为距离的原因陈尘只能看到布满彩灯的生锈的铁门,以及门口进进出出的人。
陈尘朝菲尼亚斯使了个眼色,“去那里?”
菲尼亚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恰好看到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和身材娇小的女人叠在门上起伏。
菲尼亚斯:“我觉得那里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陈尘:“那不正好吗?鱼龙混杂咱们才可以浑水摸鱼。”
菲尼亚斯耸耸肩,“那好吧,走。”
陈尘眉眼舒展,薄唇微张,发出一声喟叹,“希望里面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一踏进酒吧,两人便被里面节奏激烈的鼓声敲得心跳加速。
陈尘还来不及看清周围的环境,就闻到一股甜中泛着凉意的香味,类似于兰香素与丙酮混杂在一起后喷在的空气中。
陈尘下意识的屏息,但是仔细一瞧,周围的人没有任何不适,皆是满脸畅快的欢呼雀跃。
陈尘松了一口气,开始仔细的观察这个酒吧。
缥缈的烟雾弥漫整个酒吧,暗紫色射灯将拥挤的人影切割成扭曲的碎片;老式音响震出略带沙哑的迷幻摇滚,萨克斯被吹成细丝线,无声绕过脖颈,让人呼吸变得急促。
四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酒,每面墙边守着几个身姿妙曼的女人扭着腰为客人点单。
彩色的霓虹灯似星光点点落在女人的身躯上,将她精致的脸庞衬得妖异非常,惑得客人们源源不断的去添酒。
整个酒吧里没有一张桌子,只有几十张银色的椅子。
那些椅子围着几个彩钢做的支架,上面有五个分不清性.别的畸形人在舞动,他们的表情张扬而魅惑,身体拧成诡异的弧度像是几条灵活的蛇。
一个原本坐在椅子上喝着酒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他将杯中的酒毫无征兆的朝着支架泼去。
然后神色癫狂脱掉衣服,想要爬上支架和那几个人共舞。
可惜还不等他接近舞者,砰的一声枪响,他的脑浆崩裂炸了一地。
周围的人对此司空见惯,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躺在地上的尸体,只顾着仰头欢呼。
很快就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寸头男人走了过来,他们像是提垃圾一样拽着男人的裤腰带把人往外拖。
随后,走过来一个矮小的机器人,它的机械手臂在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上一扫,地板便恢复如初,连血腥味也同时消弭。
陈尘和菲尼亚斯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同朝着距离最近的一面酒墙走去。
菲尼亚斯凑到陈尘耳边悄声道:“你们陆地上也太乱了。”
陈尘也有些纳闷,这里虽然只是赤烬州的一个小城,但是杀人像杀鸡一样也太不正常了。
就像是没有王法一样。
菲尼亚斯低呼一声:“还有,我前面搜过新闻了,中午那一屋子死人这里的警方竟然没有任何报道!”
陈尘哦一声,“反正和我们无关,随便了。”
陈尘用胳膊碰了一下他的手臂,“我不能喝酒,你去喝。”
菲尼亚斯顿感无语,“那你还来这里?”说着,他将打了绷带的肩膀陈尘眼前一递,“你看我是能喝酒的人吗?”
陈尘轻啧一声,刚想开口就察觉到身侧走来一个人。
他狐疑的转头看了一眼,恰好和苏迟山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四目相对。
氤氲光斑印在他的眼中,陈尘恍惚间有了一种被蛇窥视的感觉。
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挂起虚伪的笑,“苏医生,好巧。”
苏迟山已经脱下了那件白大褂,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和西裤,原本被招到脑后的碎发也放了下来,落在额前眉心,却没挡住他那双竖瞳。
他慢慢悠悠的笑道:“你哥哥现在的健康状态似乎还没有达到出院的标准?”
陈尘扬起嘴角,狭长的眉眼眯了起来,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我哥哥命硬,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看看世界,不愿意在病床上躺着——”陈尘看向菲尼亚斯,“是吧?哥哥。”
菲尼亚斯点点头:“对,我弟弟说得对。”
苏迟山哦一声,“但是作为医生,我还是得奉劝一句你们一句...”他眼皮一耷,敛起眼中情绪,“得惜命。”
说完,他不等陈尘和菲尼亚斯做出反应便离开了。
菲尼亚斯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陈尘摇摇头,“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