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蔺朝口吐鲜血,被送往首都星军区第三分院治疗。
程池安那个时候已经睡着了,要不是程裕秋偷偷跑进来钻被窝时发现蔺朝红红的,不然他就一命呜呼了。
真是可惜。
“食物中毒?这怎么可能?”程池安听见医生的诊断,面露讶异,什么食物中毒会吐血,他可没听过。
医生也是同款震惊脸,这可是闻所未闻,但检测报告显示就是食物中毒。
“等上将醒了再做全面检查,有可能是其他因素引起的吐血。”医生道。
程池安点头,随后医生就走了。
他坐下来,撑着下巴看昏迷中的蔺朝,心中感慨这虫的好运气。
程裕秋被吓坏了,到现在都还是懵的。
他呆呆愣愣地坐在床尾,眼神放空,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橙子在家里,没有被带过来,主要是它睡得很死,加上程池安也不喜欢它,没必要专门叫它起来到医院。
——第二天蔺朝醒后,程池安回别墅休息的时候,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
猫把家拆了。
字面意思上的拆了。
一楼的电视、沙发已经完全没法用了,特别是沙发,白白的棉花露在外面。
包括画饰在内,以及智能管家的猫猫实体,都未能幸存。
但罪魁祸首不在一楼,不知道又躲哪儿呼呼大睡了。
“这猫——蔺朝,你的猫干的,睡不了了,我这几天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程池安上了二楼,打开主卧的门后,只用了一秒,他就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做好心理准备,在开门的前一瞬,计上心头。
程池安拨通蔺朝的通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了一圈主卧,话落,通讯就挂断了,他心情颇好地下楼去了。
程池安突然觉得自己喜欢猫了,这猫可真做了一件好事儿。
小房子里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程池安这位主虫。
这天晚上,程池安觉得无聊,就去了医院探望蔺朝。
“雄父!”程裕秋哒哒哒地跑到他跟前,扒着腿要抱。
他自昨天晚上就被带到医院,后来程池安离开,就没有虫会带他出去玩了。
当然,程裕秋也不觉得无聊,他在家里的时候也不会被带出去玩,不像从前的橙子,一有时间就会被带出去放风。
而且,今天这病房来了不少探望的虫,他们看见了程裕秋,难免不会和小孩说两句话。
程裕秋是个不怕生的,骤然间多了不少玩伴,高兴还来不及。
程池安来的时候也正巧,上一波来探望蔺朝的虫刚走。
程池安一眼就看见了堆放在角落的各种慰问品,不由有些嫉妒蔺朝的好虫缘,“上将身体好些了吗?”
“抱!”程裕秋生气。
程池安低头看了他一眼,“一边玩去。”
“坏雄父!”程裕秋果真跑开了,他跑到蔺朝身边,用着不小的声音说悄悄话,“我要换一个雄父!”
蔺朝摸了摸他的头,没搭话。
他对于把程池安换了这件事的兴致不高,目前虽然有一点想法,但到底还是期望程池安恢复记忆的。
“呵。”程池安冷笑一声,随后眼珠子一转,发觉自己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他朝着蔺朝走过去,微笑着,就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那种笑,“他不想要我作他的父亲,我自然不会阻止他,我们听从他的意见,从今往后程裕秋也不用叫我雄父,我也不需再与他互动。”
“这可真是好主意,程裕秋想必也是厌烦了我的。”程池安感慨自己的好脑子。
蔺朝还没有发表意见,就听见程裕秋急了。
程裕秋自然能听懂程池安的话,正是因为听得懂,所以才会害怕了。
他说的不过是气话,顶多也只有一分真心,可这也是对于感受不到程池安对他的爱的委屈。
程池安当真了,他却感到更加的伤心,认定自己的雄父不爱他。
小孩子都是需要爱的滋养,没有感受的爱的小孩的成长道路中注定会多上很多坎坷。
蔺朝是如此,程裕秋也不会例外。
“秋秋不烦。”程裕秋的眼里含着泪水,却是连话都不敢再大声说了。
程池安才不听他的辩解之词,只盯着蔺朝。
蔺朝脸色并不好看,最近程池安真是越来越不放肆了。
程池安刚醒来那会儿,即便是不喜欢程裕秋也不会表现出来,现在呢,程裕秋不止一次问他程池安是不是不喜欢他。
他们之间的约定就像是一纸废言,没有了任何效用。
十八岁的程池安,已经脱离了蔺朝的掌控。
但这也正常,程池安从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他初到安容所的时候,制订了数百个逃跑计划,好几次差点就叫他跑走了,有一次甚至他都已经坐上飞船,到了别的星球。
蔺朝道:“安容所。”
他看着程池安。
程池安却是茫然了一瞬,无辜地笑着,“你在说什么?安容所怎么了?”
此话一出,蔺朝就明白先驱者协会已经解决了这些面上的问题,连那个小房子的手续怕是也稳妥了。
他还有什么手段留下程池安呢。
程池安还能留下吗?
蔺朝内心做好了决断,他低头看程裕秋,躲避了程池安看向他的视线,“秋秋还离不开你。”
“这同我有什么关系?”程池安歪头。
程裕秋被他们夹在中间,感受到气氛不对劲,眼泪破出眼眶,哗哗的流了下来。
“抱抱。”他一抬头就和蔺朝对上了视线,毫不犹豫地张开双手。
程裕秋很喜欢被抱着,从他破壳起就追着程池安要抱就能看出,只是程池安不喜欢他,求上十次能被程池安抱起来一次就算运气好了。
蔺朝却不是这样,他的手只要是闲着的,总是愿意抱程裕秋的。
程裕秋从来没有在蔺朝这里得到过拒绝。
果不其然,蔺朝伸手把他抱起来,让小孩窝在自己怀里。
“你是他的父亲。”蔺朝揽着孩子,面容冰冷。
程池安嗤笑一声,走近,低头看着程裕秋圆溜溜毛茸茸的头,半晌,才疑惑道:“可我未曾有与你生育他的记忆,连与你结婚的回忆都没有,你怎么能证明我是他爹?”
程池安厌倦了过家家的日子,每天都要扮演一位父亲,时不时还要遭受到美其名曰夫夫生活的□□。
早先是他没有弄清状况,只能佯装服从。
可现在,他明白了,这蔺朝不过是共和国上将,背后并无任何势力,探知到的消息也是别人赠予的,没有一点值得畏惧的。
更何况,蔺朝在程池安眼里,就是将死之虫。
“程池安,你是不是故意的?”他问。
程池安觉得自己不愧和他做了八年的夫夫,竟连这般含糊的问题都能听得明白。
蔺朝是在问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物,导致他失忆的。
当然是故意的。
只是落海,程池安的头又没遭到撞击,怎样都不该失忆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本就没有失忆。
程池安醒的时候其实是在半夜,那个时候智能护工恰好去了厕所,程池安分析利弊过后,毫不犹豫地吃了药,就此又陷入昏迷。
再次醒来,就是两天以后了,十八岁的程池安代替二十八岁的他。
就是不知道,如果程池安知道了虫蛋的存在,还会不会选择失忆。
只看过日志的程池安不知道,他对十年后,不,是三十年后的自己并不了解。
但他知道,属于现在的自己是喜欢蔺朝的,否则……
否则怎么会想出这么阴损的一个办法。
“不是。”善良的程池安决定给蔺朝留一点念想。
蔺朝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程裕秋都肿着眼睛抬头看他,“知道了。”
这里没有地方给程池安睡觉,或许是有的,但他们谁都没提。
程裕秋还是想着程池安的,也有可能是真的怕程池安不要他了。
在程池安要走的时候,就盯着一双核桃般大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眼里尽是希翼。
蔺朝抱着程裕秋,不为他说话,心里是不希望程池安离开的,毕竟此刻他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程裕秋。
如果可以,蔺朝希望程池安把幼崽带走。
“雄父走了。”小孩盯着程池安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以后,头理到蔺朝怀里,闷闷不乐道。
蔺朝叹气,摸头安慰,“我在。”
“雄父坏。”小崽子像只猫崽似的哼唧。
“谁在说我坏话?”
门又被打开,程池安靠在门框上,神色困倦。
猫崽惊喜,抬头看向他。
蔺朝同样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我善”程池安道,“走不走?”
程裕秋犹豫了,他看向蔺朝,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要陪雌父,不走。”
程池安难得对这孩子散发善心,被拒绝后也没恼,等着他改变主意。
蔺朝却是想要程裕秋走的,他温声劝导孩子。
程裕秋的意志也没有多坚定,被这样一劝,就迷迷糊糊地下床去找程池安了。
程池安带着他走了。蔺朝在当天晚上吐血不止,血就像不要钱似的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经抢救,血总算止住,但蔺朝却陷入了长久的昏迷。
他的情况不容乐观。
多尔斯在很久以前就收到过学生的邮件——
如果他出现任何意外,务必紧盯程池安,他们应当,同生共死。
所以,程池安被押到医院陪床。
多尔斯又担心小孩受不了刺激,打算把程裕秋接到身边亲自照顾。
奈何祸不单行,程裕秋看见蔺朝躺在病床上时,受了刺激,突然结茧。
程裕秋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蜕变。
但这不是一件好事儿,雄虫第一次虫蜕多集中在5-8岁,这个时期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幼崽们都具备了充分的条件。
程裕秋才多大?
一岁。
这个年龄进行第一次虫蜕的不是没有,只是活下来的不多。
多尔斯没有办法,只能将程裕秋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