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这么多次险象环生,总算回归了最初两点一线的生活,俞昼雪这几天过得很是舒坦。眠也不失了,课程也补完了,身体素质也越来越好,他感觉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至于谈那什么玩意的事情,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他发现自己和郗河的相处模式陷入了奇怪的状态中,明明每天做的事情跟以前别无二致,却总是给人一种模糊的越界感,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除此之外,俞昼雪还发现邵七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之前说给他带的特产,也一直放在车上还没给对方,可发消息询问又说自己没事,只是得了重感冒,所以在家休息几天。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不能直接冲到别人家里探个究竟,只得作罢。
两周后,竞赛正式在青洲市拉开帷幕。
大概是为了响应一等奖的七日游,这次比赛地点选在了市郊的沿海度假村,很多年前红极一时,但因为后来出过命案,去的人就渐渐少了。赛事方在度假村内藏了三百个木偶人,比赛时间从晚上六点到十二点结束,找出最多木偶人的队伍就获得胜利,根据数量依次排名。
暮色笼罩在沙滩上,仿佛在海面洒上了一层金箔,闪着耀眼的光。夕阳逐渐沉没,咸湿的海风裹着凉意扑面而来,将所有人的头发和衣角掀起。
“我说,这比赛不是只有学生才能参加吗,”封徉走在队伍的最末尾,两手背在脑后问,“我真的不会被赶出去吗?”
作为一名整日游手好闲的道士,封徉在听说这个比赛后当即对此嗤之以鼻。但在看到奖品中居然有当前市场上最贵的显卡,他二话不说决定加入这场弱智又富有价值的比赛。
苏苒想了想,回答道:“你自报家门就可以了呀,别的不说,光是看在聚宝阁的面子上就肯定不会赶你走的。”
封徉寻思了会儿,觉得不太对,“你这话怎么显得我像个关系户呢?”
“啊你原来不是吗,”她略显惊讶,“我还以为非校内学生能在青大随心所欲这种就已经算是关系户了。”
“…呵,当年我要是好好学习青大这点儿录取分我瞧都不带瞧一眼的。”
俞昼雪看向已经有些老旧的旅馆,随口问了句:“这里以前出过什么样的案子?”
“密室杀人案,”关坤灵回答说,“有对情侣死在旅馆,门是反锁的,窗户也没有被打破,现场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警方查了很久都没侦破,于是归为灵异案件了,发布到牙行上给业内人士解决。”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封徉一拍脑袋,“嘿这不巧了么,那案子就是我解决的啊——好吧准确来说是我跟郗河。”
当时他被师父赶到山下历练,结果练着练着误入歧途,深受网络游戏荼毒。常言道打游戏不充钱等于白打,但是封徉没钱,郗河也没钱,于是他只能上牙行找任务做,正好就看到度假村的案子,于是火速前往,很快就给解决了。
“其实真相非常简单粗暴且狗血,死的那两个人根本不是情侣,男方出轨,女方知三当三,”封徉唏嘘地摇了下头,“当天夜里,男方对象开车去找他,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当场死亡,她变成鬼魂后,想去看男方最后一眼,却发现家里没人。后来得知旅馆地址,刚来就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于是她怒上心头,把这对狗男女全部杀了。”
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只鬼魂飘在半空中撕逼的景象,封徉一通操作就把他们全部超度了。
由于这三个人都是枉死,怨气又重,使得旅馆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出现灵异现象,生意才会渐渐淡下来,到如今已经在坐等人傻钱多的老板直接收购的地步。
度假村的面积比想象中大很多,光是海滩就占去了一半,不仅有成排的旅馆,基础设施也非常完善。俞昼雪本想提议分组行动,但其他三个人不约而同离开了,而且脸上神色各异。他与郗河对视了一眼,非常自觉地往其他方向走了。
这比赛方式说白了就是个找东西小游戏,唯一比较出乎意料的就是,赛事方在藏木偶人的方式上有所创新,譬如用障眼法迷惑大家,或是设置了陷阱。藏匿的地点也千奇百怪,甚至还有被藏在镜子里的,没点水平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已然降临,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接连升起。所有参赛的学生各自寻找着目标,却又会在偶遇时自报家门、互通有无,不像个比赛现场,倒像个大型学校联谊会。
俞昼雪将餐厅附近搜干净后,准备前往下个地点,耳畔却传来惨叫声。他循着声音来到一处树丛附近,瞬间看见了飘在半空中的鬼魂——那正是从掉在地上的木偶人里爬出来的。
好在那只是一点点残魂,连人形都成不了,根本造不成实质伤害。估摸着是在审核时浑水摸鱼过去了,这个赛事方也真是个草台班子。
他迅速赶到树丛下,拿出玉橛对着那缕冤魂放了把火,冤魂很快就消散在了炽热的火焰当中。眼见危机已经解除,俞昼雪瞥了眼惨叫的源头,他还惊魂未定地坐着,手上的桃木剑抖得像个漏勺。
俞昼雪朝他伸出手,“兄弟你没事吧?”
男生被一把拉起,站稳后依旧战战兢兢,两只眼珠子止不住地四处乱转,“没…没事,多谢你了。”确认周围安全以后,才抬眼看面前救了他的人,不由得呆愣片刻。
俞昼雪看到对方那直发抖的双腿,几乎是拼尽全力才收敛起笑意,佯装严肃问:“你既然这么害怕怎么还敢单独行动,你的队友呢?”
“就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他们嫌我是个累赘,就让我放弃比赛自己到处走走,”对方勉强扯出一个苦笑,“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这个木偶人……”
他心道原来这还是个新手,怪不得桃木剑都拿不稳,便提议道:“你不如回酒店待着吧,至少也比在外面乱晃要安全些。”
男生没有直接回答,不知怎的反而还羞红了脸。他酝酿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问:“我可以跟着你吗?”
“?咱们可是竞争对手啊。”俞昼雪笑了。
“你继续找你的木偶人,我不跟你抢的,我只是觉得有人陪着更安全一些,”对方神色很是认真,看着不像在开玩笑,“而且酒店里也是藏了木偶人的……我还是有点害怕回去。”
俞昼雪当然没有老好人到这种程度,而且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在佯装害怕,实则扮猪吃老虎。他沉吟片刻,又建议道:“这样吧,你联系赛事方说自己要退赛,会有工作人员接你出去的。”
男生有些犹豫,“可是退赛会显得我更没有骨气啊……”
“哪有什么骨气不骨气的,你刚入行,对这些事物不太熟悉,会害怕才是正常的,”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跟你一样,也是半路出家,最开始看到鬼魂时差点吓晕过去,还被我的同伴们嘲笑。但现在经验充足就游刃有余了,我相信你只要多加历练,一定能摆脱‘累赘’这个称号的,加油啊小伙子。”
俞昼雪本意只是戏瘾犯了即兴发挥一下,没想到男生不仅成功被他说服,眼角还落下两滴清泪,立刻联系工作人员说明自己要退赛。语毕,还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我记住了,谢谢你!”
俗话说送佛送到西,他决定陪对方等待工作人员。过程中两人交换了一下姓名和学校,俞昼雪随口编了个信息,男生却信以为真,还掏出手机凑近问道:“能加个你的联系方式吗?我觉得你人真好,等比赛结束后我请你吃饭吧。”
俞昼雪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正要拒绝,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色衣角。他猛地转头,果不其然看到郗河的身影。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里听多久了!?
郗河走到他身前,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他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抓起他的手就要离开,俞昼雪只来得及跟男生说了句不好意思,就匆匆跟上对方的脚步。走出一段距离后,对方才愿意把手松开,抓着他的力道很重,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事情似的。
俞昼雪摸了摸被捏疼的手腕,蹙着眉头问:“你突然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郗河神情淡定,“比赛中途寻欢作乐,不把你拉走难道继续看着?”
俞昼雪这回是当真无辜,有理有据地解释道:“我寻什么欢了我,人家要联系方式我也没打算给啊。那哥们找到的木偶人里有残留的冤魂,结果被吓得半死,我就帮忙把冤魂超度了,仅此而已。”
他现在看起来有条不紊,实则大脑进程在疯狂运转。郗河听到了多少内容?为什么自己毫无察觉?可一通解释之后俞昼雪才倏然发应过来:不对啊,我这是乐于助人又不是在干亏心事,我心虚什么我,倒是这人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出现还躲着偷听……?
他这么想着,直接上前抓住对方的胳膊,“你倒是先解释解释自己的行径啊,来找我肯定是有事情吧,为什么不吱声,反而在后面偷听?”
郗河垂下眼看着他,“我……”
他们像两尾游离在珊瑚礁外的鱼,就这么你追我赶,不知不觉间已经离比赛场地很远了。临海的潮声在耳畔涨落,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上了一层银边。
郗河其实想说我找你只是因为想见你,根本没有什么事。他张开双唇,喉咙就像是卡了壳,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可俞昼雪心领神会,慢悠悠地说道:“所以根本没有要紧事,你来找我只是因为你想而已。”
对方以沉默应对,他就继续赶鸭子上架似的问:“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郗河笑了声,像是在自嘲,“你既然知道答案,也没必要追问。”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彼此,俞昼雪忽然开口说:“郗河,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不如咱们试试吧?”
对方相当冷静:“我命犯桃花,谈谁谁死。”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了,这个对我无效。”
郗河:“同性恋会被鄙视。”
俞昼雪继续见招拆招:“咱俩长得好看,不会被鄙视,只会被祝福。”
见对方似乎还想反驳,俞昼雪便立刻凑上去亲了下对方的脸颊。反正都已经亲过那么多回,他早已皮糙肉厚不嫌害臊了,这动作可谓是信手拈来。
郗河反手掐住他的下巴,一字一顿地问:“你知不知道你的话在我这里可信度很低?”
“知道啊,”俞昼雪眉梢微挑,露出一个浅笑,“所以你要答应吗?”
俞昼雪不知道自己这个笑容在对方眼中堪称挑衅,郗河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抓住他的手,往某个地方走去,他试图挣脱但无果。而且看这个方向……似乎是去旅馆那边的。
“……你要干嘛,”不好的回忆再度涌上他的心头,“还在比赛呢,木偶人不找了?”
“光我们找到的加一起都六十个了,只要他们不是废物,不至于拿不到一等奖。”
俞昼雪试图劝阻:“但是我觉得既然我答应了学姐要帮忙那就要拼尽全力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郗河闻言停下脚步,嗤笑一声,“良心这种东西你真的有么?”
“难道没有么?”他不明所以地回答道,“我多有良心啊,刚才那新兵蛋子怕鬼怕成那样,我不仅陪他等工作人员还鼓励他继续加油。”
“我跟你一样,也是半路出家,最开始看到鬼魂差点吓晕过去,还被我的同伴们嘲笑。”对方没什么情绪地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俞昼雪:“……”
这人怎么连标点符号都记住了?
他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解释:“我这话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有时候适当的谎言也能带来神奇的……”
话音未落,俞昼雪又听见对方低声说:“如果你真的有良心,就不能多分一点给我?”
他耳朵向来很尖,虽然听到了这句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不再说话,装聋作哑。
好在对方似乎也不在乎他有没有听见这句话,而是兀自开口问:“你之前说过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当时没有想好,现在想好了,还作数吗?”
俞昼雪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有这回事,是在去青藤医院之前的时候他随口说的,没想到这人记得门儿清,于是说:“当然作数,你想让我答应什么?”
“永远和我在一起。”
俞昼雪几乎没怎么犹豫,回答道:“好啊。”
郗河没想到对方答应得如此爽快,这样不真实的感觉就像踩在云端上,随时随地都会摔得粉身碎骨。他心知肚明这句话也许只是随口说说,却还是再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