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

“他死了？”慧玄子低声喃喃道，“不可能，他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鬼面看着对方在他面前来回踱步，顺口问道：“你要去给他上柱香吗？”

“怎么可能，他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却从来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慧玄子突然转变了态度，冷笑一声，“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你为什么要去救姓俞的？”

“因为我不希望他死，这很难猜吗？”

慧玄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是你知道你为了救他耗费了多少力量吗？现在我们要离开鬼界变得更加困难了。”

鬼面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慧玄子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反正他还有其他主意，便接着问道：“那个山洞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连你都没办法靠近？”

“我没看到，但应该是个邪性很强的神祇，跟长生不死有关系，”鬼面的语气散漫，“那个不断出现的眼睛图案，就是这个神祇的眼睛。”

慧玄子眯了眯眼睛，“看来是有人把我们当枪使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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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天门山回来后，俞昼雪向学院报告了老天师所说的那些往事。

得知慧玄子有卷土重来之势后，上头特别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接管了这件事，短短三天内已经打击了数十个共生神社的据点，并且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对阴阙的重点勘查，颇有一举消灭阴谋的意味。

至于一行人在幽都村的所见所闻，出于对学院中有眼线的考虑，并没有选择上报，而是继续暗中调查。

不幸中的万幸，那个行车记录仪全天开启，恰好拍到了半夜打破车窗的人。这个人的警惕意识很高，没有暴露出外貌特征，但只有这一小段的监控记录也足够了。把录像交给郗老太太后，对方不负所望，查出那个黑衣人确是邵家的下手。

邵家当年承包了玄女庙的建设，并在神像上偷工减料，这些都是被查出来板上钉钉的事情。那张照片上还有一些跟邵家关系不错的合作伙伴，暂时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蛇鼠一窝。

至于幽都村会变成死人村，就跟邵家没多大关系了，而是跟村民们供奉的无名神祇有关。

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神祇和眼睛图案绝对有着紧密联系，甚至可能就是这个神祇的眼睛。邵家知道这个村子有来无回，在得知俞昼雪等人的行径后，担心自身暴露，所以要灭他们的口。

俞昼雪向芮清竹提醒过这件事风险很大，不过她坚持继续往下查，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由着她行动。至于去往阗玄古城的研究队，他们也没有办法可以阻止，毕竟是国家派去的，只能祈祷这两拨人都平安无事了。

“这些事要告诉邵七么？”俞昼雪斜靠在椅背上，朝身后仰起头，喉结在暖黄的灯光下微微颤动，“如果有他帮忙的话，查他们家老底也会顺利一点吧？”

郗河扫了对方的脖颈一眼，目光又落回手机屏幕上，“他藏不住事，如果告诉他自己家族的真面目，肯定会忍不住去质问，只能暂时瞒着。”

话音刚落，寝室的门被敲响，随后封徉朝里面探来个脑袋，“你俩聊啥呢？让兄弟也听听。”

对方毫不客气地进来坐下，俞昼雪非常娴熟地转意话题：“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掺和。对了你师父不是说派你下山是要你拯救世界的么，你怎么成天游手好闲的？”

“有吗？我很忙的好吧，”封徉理直气壮回答道，“青大的电竞社最近要打城市争霸赛，我已经加入他们战队了，每天都忙着打训练赛呢。”

“……那你确实挺忙的。”

谈笑之间，封徉看见对方手上带了个水晶手链，顺口问了嘴：“你这整挺好看的啊，天门山买的？”

俞昼雪“嗯”了一声，“还行吧。”

封徉没把这手链当回事，他们这行往手上戴百来串珠子的都有，不戴这些玩意儿的反而少数。结果目光一转，看见郗河脱下外套，他的手腕上赫然也挂着一条，只不过款式相同颜色不同。他吞了口唾沫，问：“……这是情侣手链啊？”

“辟邪用的。”郗河神色如常。

封徉一幅“好了知道了我都懂”的表情，然后非常识相地离开了两人的寝室。俞昼雪感到莫名其妙，遂拿出智能手机刷视频，结果在同城页面刷到如下标题：

关家得知嫡系唯一独子觉醒请神上身的天赋，家主一声令下宴请八方摆三天流水席，并扬言到：给我宠！给我狠狠地宠！

俞昼雪被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给关坤灵发消息，问：联合国那边知道了吗？

对方给他扣了六个句号，又发来一张图片，上面是成沓的请柬——他家是真的摆了酒会庆祝，而且就在明天！

关坤灵觉得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他苦口婆心劝说长辈们不要搞这么隆重，长辈们却选择装聋作哑，发请柬宴请业内人士不够，还要发抖手小视频昭告天下。某抖上的视频播放量已经破十万了，被评论区鉴定为：看狗血网文看太多后产生的幻想。

关家是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摆的酒会，还将整个酒店都包了下来，出手之豪迈阔绰让人感慨。

俞昼雪向来懒得拾掇自己，选择和上次如出一辙的穿着，不过头发已经有些长了，只好随便找了根带子束起来。郗河比他还要随意，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被穿得贵气逼人，偏偏这人还毫无自觉。

“你这衣领上真不别朵花？”俞昼雪靠在车门上调侃道，“现在这样不够喜庆啊。”

郗河将车钥匙抛给门童，反问道：“你自己怎么不别？”

俞昼雪热衷于让对方吃瘪，于是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咱俩一块儿？你看正好这门口有现成的花篮……”

酒店大厅中，一直陪着父母接待客人的关坤灵朝门口望去，瞬间就看见了有说有笑的俞、郗二人，下意识地瞥开目光。

俞昼雪没注意到他的反应，淡然的脸上舒展笑意，径直朝接待处走来。关坤灵感到有些意外，突然很期待对方会跟他说些什么。

“你就是关家嫡系的唯一独子吧，”俞昼雪握上他的手，语气中满是钦佩，“久仰久仰，能见证这样历史性的时刻是我的荣幸。”

关坤灵的笑容凝固了片刻：“……”

要不是这人长得太好看，他真的很想打他一顿。

自从关坤灵请神上身以后，那缕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魂魄就一直笼罩在他身后，普通人看不见，俞昼雪看得是一清二楚。本来这个庆祝会就挺戏剧性的，加上对方身后有个死感很强的魂魄，好笑程度至少上升了百分之十。

交付完请柬后，他们进入了宴会厅，不出意外也看见了苏苒。对方穿着白色小礼裙，打扮很是明媚动人，对他们挥了挥手。

上次在这种场合，俞昼雪孤零零一个人在角落啃小蛋糕，虽然无聊但清净，这次啃小蛋糕的愿望却落空了。经由苏苒提醒，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小有名气，原因是不少人得知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还为上面取缔共生神社的行动提供了重要情报，让他的名字一下子就在玄学界大范围传开。

大家伙儿都以为这是个露头死的菜鸟新人，没成想是个有本事的黑马，自然都想要结识一番，端着酒杯就过来寒暄了，其中同为大学生的较多。

俞昼雪本人是个酒量挺好的，但原主这个身体似乎酒精不耐受，才喝了三杯就开始微醺。不过他没选择太早退场，毕竟广结善缘的机会不能错过，就悄悄把酒换成了红茶。郗河默不作声地替他挡下好几次，却脸不红心不跳，活像块没有感知力的木头。

沈老院长也受邀参加了这次酒会，他将俞昼雪一把揽在怀中，露出得体的笑容，朝周围众人点头道：“对，对，小俞是我们青大的学生。他是半道加入咱们这行的，唉当时我就劝这孩子不要来，太危险了很容易丧命，但他态度坚决，我就勉为其难让他转进了环院，后来就……”

“哪里哪里，是这孩子自己天赋异禀，一学就会……”

“这个，我们环院呢也的确是人才辈出……”

其他人笑着附和，感叹后生可畏，不过这些全是场面话，接下来他们要谈的各种项目投资问题才是重头戏。

俞昼雪悄无声息地退出包围圈，小小声地吐槽道：“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郗河说：“院长一直这样。”

“这么说你还挺有经验的是不是？”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沈老又从人群中探出个脑袋，朝着郗河招招手，显然是让他过去一下的意思。郗河将酒杯放下，临走前还交代道：“不舒服就去房间休息。”

“是我的错觉吗，”俞昼雪闻言轻笑一声，“怎么感觉你变得有点老妈子气啊？”

郗河神色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他朝对方举了下杯子，颇有欢送之意。

俞昼雪漫无目的地逛了片刻，发觉自己没什么事可干，正准备遁走，突然有个穿着西装的胖子朝他走过来，手上还端着两杯香槟，目光一直流连在他身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的雷达立刻响了，想无视对方直接离开，胖老总却先一步开口说：“等等！”

俞昼雪脚步微顿，胖老总立刻小跑上前给他递了一张名片，笑眯眯地自我介绍道：“小同学你好，我姓焦，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听闻你的事迹后颇有感触，找你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名片上的名字，随后瞳孔中闪过一丝错愕。他记得这个人，这姓焦的在那张合照上出现过，跟邵家是合作商的关系——蛛丝马迹自己送上门了！

于是他从对方手上接过了另一杯香槟，点点头道：“焦总好，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没想到今天能见到您。”

见胖老总露出困惑的神色，俞昼雪才接着补充说：“邵家的小少爷是我朋友，他跟我提起过您。”

胖老总的嗅觉敏锐，得知这一信息后，立刻就自己和邵家的关系开始侃侃而谈，显然是在借此话题套近乎。俞昼雪全程微笑点头致意，还时不时撒个谎，几番试探之下，却发现这焦总并不知道幽都村的古怪。

冗长的谈话过去，对方见他的酒杯丝毫未动，明里暗里地开始催促，俞昼雪只好假装抿了一口。老总将自己杯子里的酒闷完，笑着撺掇道：“你看我都喝见底了，你这样可不够意思了啊小朋友。”

俞昼雪隐约感到这事儿不对。虽然玄学界还保留着酒桌文化这种封建糟粕，但向来没有长辈催晚辈喝到底的习惯，对方如此着急地想让他喝这杯酒，是不是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要是不喝吧，对方必然会纠缠不休。他正在思考着怎么让香槟自己打翻在地，下一秒手上的酒杯就被人拿走了。

郗河面色平静地看向焦总，说：“我替他喝。”

焦总抬起手似乎想阻止，奈何对方动作太快，酒杯已然见底，他只得潦草结束了话题，略有些悻悻地离开。俞昼雪见对方终于滚了，立刻找了个空纸杯把酒吐了出来，郗河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陷入沉默。

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郗河感受了一下，回答道：“没有。”

“那就好，”俞昼雪松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个姓焦的跟邵家是合作商，在合照上出现过，不过他好像并不知道邵家暗地里都在干什么，看来他们要干个见不得人的大勾当啊。”

“套话也不急于这一时，”郗河朝对方微微颔首，神色略带不虞，“别什么人的酒都接。”

“所以我刚才在想办法把这酒打了，谁知道你这么……”俞昼雪欲言又止，“算了，我的问题。”

眼见酒会将近尾声，俞昼雪终于撑不住开始头晕，就问关坤灵要了酒店客房的钥匙。对方递给他一张磁卡，嘴上不忘嘲讽道：“你之前不还吹得挺牛逼的么，怎么三杯就倒啊。”

“小关同学，”俞昼雪对他歪了歪脑袋，“你要是不想在自己家酒会上出丑的话就闭上嘴巴，好吗好的。”

“……”关坤灵尝试闭上嘴，但是尝试失败，“要不要送你去房间？”

俞昼雪朝身后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免此大礼。

另一边，郗河第不知道多少次充当完青大的门面后，也准备撤离战场，却被一阵没由来的燥热席卷全身，奇异的感觉让人难以忽视，他只好抬手解开衣领上的扣子。怪不得刚才俞昼雪的反应那么奇怪，原来那杯香槟里被下了料。

他立刻找上正在与人交谈的关坤灵，问：“这里的洗手间有没有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