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疯子闻言又再顿了一下,沉重叹息说道:“哎,这就说来话长……只因后来公主陷入权力党争失败,被逼自裁,我也自然跟着难辞其咎。然而我还没有遭到拘禁的时候遇到一个犯了错事的奴婢,因为害怕对方因为打翻我的颜料受罚于是替她隐瞒,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给我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那个奴婢在众多军队闯入公主府邸烧杀抢掠的时候带我进了这个地下墓穴,但是一场浩劫过后我们二人都不知道出去的方法,最后迫不得已,她在带我东奔西走寻求生存希望无果以后割腕自|杀了。”
“她为何会自|杀,还是割腕?”
郝敏角度刁钻问道,那个疯子又再顿了一下,有些痛心说道:“都是为了我啊,这个地下墓穴刚才开始的时候不但机关重重,而且没有水源和食物,当时我们已经三天吃过任何东西,实在饥渴难耐,就在我感受到头昏眼花濒临绝境的时候,她却打破棺材当中的陪葬花瓶使用瓷片切开自己手上的脉搏让我吮吸,妄图靠着这个让我活命。”
“这……”胡乾有些略微的震撼,然后又再问道,“那你也是真的喝了她的鲜血,没有拒绝?”
“我……”那个疯子似乎想起一些极其痛苦的事情和回忆,双手捂着脑袋呻|吟两声,然后终于隐忍不住对着前者说道:“当时的我已经失去理智,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呢!”
“呵,”李絮闻言轻声冷笑,“我看或许那个奴婢想要救你的行为和心意确实乃是真的,但是她却绝对不会舍己为人到达宁可放弃自己也要维系别人的安危的地步。”
“所以真相就是,你和那个奴婢为了继续活命,互相进行一场搏斗,最后是你将其残忍杀害,刮骨吸髓,菇毛饮血,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吃人恶魔。”
“不……不!”
那个疯子闻言情绪更加失控,又再抓着头发胡言乱语起来,“殿下,公主殿下,我已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他这样子,似乎是又疯了。”
郝敏言简意赅,接着转而对着其他两人说道:“对了,他刚才说自己和那个奴婢也找不到离开这个地下墓穴的办法,那么我们岂非也是一样?既然已经确认他是我们要找的人,当务之急就是如何把他带上地面以后作法超度那个擅长使用琵琶当做凶器的妖孽。”
“嗯,”李絮思忖片刻说道,“暂时不急,我还有些疑问。”
然后他又俯身靠近那个疯子,用着哄骗的语气循循善诱说道:“驸马,你别害怕,告诉我吧,你的原来的名字叫做什么?”
“对啊,”郝敏说道,“我们要找的人应该姓石,可是他却姓李,这样的话的确有点奇怪。”
然后就听那个疯子颤颤巍巍吞吞吐吐说道:“我……因为我是驸马,公主和陛下觉得我的家世低微,有意让我光宗耀祖,所以赏赐国姓,更名李跃。”
“哦,原来这样。”
李絮心下了然,转头就见郝敏胡乾四处打量疑似想要找到生路,但都一无所获,当即有些心急如焚,左右无可奈何,一边摸索石壁上面是否存在和外面那副观音画像一样的机关,一边呼唤前者说道:“和尚,这次真是险些被你害死,若非是你一意孤行提出要为那个妖孽寻找身世作法超度,我们也就不会困在这里插翅难逃!”
“呵,”李絮笑道,“之前你就在打退堂鼓,觉得助人为乐乃是自找麻烦的行为,本来我也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是你的胡先生善心大发无论如何不肯轻易放弃,我们落入这个墓穴也是因为你碰到了上面机关导致,试问现在发生的桩桩件件又怎与我有关?”
“你!”郝敏一时有些气愤的同时无语凝噎,指着李絮的鼻子说道,“虽然你只是个和尚,但也算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怎么这样没有担当,到了关键时刻一味推卸责任?”
“哦?”李絮闻言挑眉,“常言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我还以为郝敏姑娘年少有为,十几的年纪却是拥有一技之长,不止当了衙门负责筹谋划策的师爷,甚至成了北镇抚司的编外人员,干的都是以往男子做的活计,不会对于性别这种东西这般泾渭分明才对,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哼,”郝敏冷漠说道,“你少对我花言巧语,有谁听不出来你是话里话外夹枪带棒?我也的确并不在乎男女之分,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言论对我来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只是京都城内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不胜枚举,而你又是经营青楼的幕后老板,干的本来就是压榨女子盈利的龌龊勾当,我看你们也是臭味相投同流合污,你又岂会有着什么与众不同的高尚美德能够肆意对我评头论足说三道四?”
“郝敏姑娘实在有些执着,想来为着关于青楼女子这个话题,你已和我争论不止一次这么简单,我在你的眼里的形象显然已经一去不返,可是我也还是要说一句,在我手下的姑娘绝非是你想的那般自轻自贱迎来送往不知廉耻,我也不会强迫她们待客,一切都是她们心甘情愿怡然自得。”
郝敏闻言不由柳眉倒竖意欲反驳,然而又被胡乾按住,后者好声好气劝解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我们应该怎么离开这个地方。”
李絮见他笑得温柔而又灿烂,当下也不再和郝敏纠缠拌嘴,转而抬眼观察头顶和周围,发现这个墓穴不仅别有洞天,而且上下左右也都画了耐人寻味的彩绘,仔细观察一番以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某处,然后分析说道:“刚才那面石壁上面画的乃是永哀公主从婚嫁到死亡的全部过程和细节,这个墓穴顶上却还记录别人的信息。”
“是吗?”
郝敏闻言来了兴致,接着跟他一样研究墓穴顶上的彩绘,入眼的是穿着僧衣披着袈裟的一众和尚,有的手持木棒敲击木鱼,有的提着锣鼓鸣金开道,有的拿着唢呐击石弹丝,而在他们前面的是一辆前后总共八匹装了黄色的鎏金辔头和红色的织花蜀锦鞍鞯的白色大象护驾的宝顶华盖的南瓜形状的香车。
其中有人盘着双腿正襟危坐,因为他的服饰特殊,乃是白色低领外衫搭配一条红色的真丝灯笼长裤,他的头上甚至还有橘黄的头巾包裹部分青丝,另外两边肩头各自披散下来一根略微有些粗壮的辫子,所以需要细看才能分辨出来那是一个芝兰玉树英俊潇洒的男子。
“这个场景是在诉说什么,有点奇怪。”
郝敏不解问道,同时感觉香车里面的男子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但是就是想不起来。
“你不知道这个?”
李絮饶有兴味说道,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怎么说呢,这也算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这里描绘的是十年之前,和永哀公主一母同胞的永安太子前去佛寺遁入空门的景象,就在京都城内,从皇宫西门出发,沿街任由沙弥驾着大象长车游览,用以告知天下我国即将诞生一名天命所归的佛门储君。”
“永安太子,你说这个上面说的乃是十年之前在宫殿自焚的永安太子?”
“所以,这里其实不仅只是永哀公主的葬身之所,同时还隐藏了别人,也就是她兄长的墓志铭?”
郝敏一时有些诧异,片刻又再恢复冷静,“这又怎么可能,这是京都城内的禁忌,而且过了这么久了,根本无人记得还有永安太子这么个人,遑论为他建造墓穴暗自刻画彩绘悼念?”
“依照我看,这座地下墓穴真正想要祭奠的其实只是永安太子,所以关于他的彩绘都在顶上,这是建造最初设计的时候就已决定好了的事情,然而那面石壁上面永哀公主的生平都是李跃到了这里以后出于愧疚和留念自己画的,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的技艺和顶上的风格迥异,不是出自一人的手。”
“你的意思是,”胡乾一语中的说道,“这个地下墓穴纪念的有两人,乃是兄妹合葬?哎呀,不妙,这在我们道家的风水来说乃是凶兆,何况他们二人都是心怀怨念惨死,这般稍有不慎可能导致尸变……”
“噗嗤!”
不料胡乾还没说完,李絮率先出言嘲笑,前者有些恼怒问道:“和尚,平白无故你笑什么,莫非质疑我的专业水准?奇门遁甲这件事情,我们道家可以说是一骑绝尘,何时轮到你来恃才傲物目中无人?”
“当然,当然,”李絮假意安抚继续笑道,“你的能力我没话说,不过你的脑子聪明与否我却不敢苟同。”
“什么意思?”
李絮说道:“从前你是隐居僻静的深山老林潜心修炼的世外高人,你不了解繁华热闹,又是正值多事之秋的京都城内的前尘往事我不怪你,可是你也不该单纯到了这般境地。刚才你的郝敏姑娘不也说了,那位永安太子乃是自焚死亡,试问遭到大火吞噬的人又有几个能够全须全尾的出来?多半最后只剩一副烧焦的断肢残骸,而且又在宫中,善后的事情自然有专业的奴婢负责,她们又怎么会漏掉永安太子的骨骼让人埋入这座墓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