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用着异样的目光凝视胡乾，犹豫片刻似乎是在揣摩他的猜测，在理解到了对方的意思以后笑道：“唔，的确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这下轮到一直参与讨论的小乙有些云里雾里，“啥啊，你们什么情况，怎么还没点明话里的弦外之音，就先心有灵犀一般心照不宣起来，着实令人晕头转向。”

“呵，”李絮说道，“小道的意思是，那个写了生辰八字的木偶就是传说当中能够通过诅咒的方式坑害别人，历来都是为人无法容忍的。”

“诅咒，”小乙惊讶说道，“那是什么玩意？”

胡乾介绍说道：“就是一种邪恶的术法，可以利用把对方诞下的日期和地点写在人形布偶上面作为媒介，然后对其进行伤害和控制，最后假以时日令其死于非命。”

“这么厉害？”

小乙又再惊讶说道，然后询问他和胡乾，“那么也就是说，后宫的奴婢在皇后大殿之内搜出那个布偶，证实后者和永安太子使用邪恶的术法为非作歹，这人不会就是那个姓赵的舞姬吧？”

“然也，”李絮说道，“那个姓赵的舞姬自从皇后遭到打入冷宫以后忽然在某个夜间发疯发狂，疑似得了癫痫，不仅全身上下发冷发抖，甚至额头和后背香汗淋漓，除了胡言乱语说着梦话以外，还会在神志不清的同时忍受极大的痛苦和折磨一般企图咬舌自尽，若非是她旁边的奴婢伸出手指塞进她的嘴里制止住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即便那个姓赵的舞姬突发恶疾，又有什么证据说明问题出在惨遭幽禁的皇后身上，难道有人亲眼目睹后者拿着那个所谓的在大殿发现的布偶实犯罪了吗？”

李絮说道：“这倒没有，开始的时候陛下对于那个姓赵的舞姬的奇怪举动只是以为对方精神衰弱所以梦魇发作，直到钦天监的主薄一语道破天机，说是彼时夜观天象，发现代表皇后的危宿存在虚弱晦暗的表现，疑似因为其人德不配位暗箭伤人导致，只要观察一下后宫当中最近何人身体欠佳或者精神紊乱，查清为何这般，就能通过推演知道过去二十年间皇后和永安太子不为人知的秘密。”

“所以，陛下信了？”

小乙问道，李絮说道：“当时的他对于那个姓赵的舞姬的异常无可奈何，眼见对方一日重复一日痛不欲生，他也怀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打算让钦天监主薄尽力尝试找出根由，然后就从皇后的大殿之内搜出那个布偶。”

“要我来说，”小乙忿忿不平评价说道，“这个陛下未免太过迷信和多疑以及狠心了吧，单只为了一个宠幸不久的舞姬，于是轻信一个凭借三言两语和微不足道难辨真伪的星辰相关的借口，就连陪伴自己多年的枕边人和亲生儿子都能直接或者间接逼死，简直薄情寡义冷酷到底。”

“唔，”这时胡乾插话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那个姓赵的舞姬的确突然精神和行为异常，钦天监作为国家认证的研究天文地理的特殊行政机构，相信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胡言乱语，所以只能说是皇后运气不好恰巧撞到这些事情。”

小乙反驳说道：“呵，你是和钦天监那些神人一样一门心思扑在自己学术研究上面的探讨奇门遁甲的修士，自然向着自己的同类说话，要是我说，那些所谓穿得人模狗样，手里拿着一把廉价的桃木剑，搭配信笔涂鸦画虎类犬的符箓，背着一个破烂布包，里面还有一堆罗盘、金钱镖之类东西的葛巾野服，都是名副其实的江湖骗子，专门坑害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孤陋寡闻的平民百姓，像是我们这种受过高等教育，日常听从衙门的发号施令按部就班代替大家四处奔波惩恶扬善维持人间秩序，哪像你们这些张口闭口花言巧语连蒙带唬赚取别人的信任生存。”

“小乙兄弟这话未免太过武断，”胡乾脸上闪过一丝的尴尬和不满说道，“虽然我们修士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许多规矩和广大神通都已丢失，但是我们冰机玉骨峰作为数百年来声名鹊起蒸蒸日上的强劲门派，每个弟子一直都拿拯救苍生四个大字当成贯彻一生的信条，从未有谁违背忘却，还望阁下不要以偏概全管中窥豹。”

“切，”小乙不屑说道，同时不由自主翻了一个白眼，“好坏都让你们这些修士说完过了，我又应该如何据理力争争长论短呢？”

“而且，”小乙继续就着李絮讲述的故事评价揣测说道，“谁能确定那个姓赵的舞姬不是装模作样故意和钦天监的主薄狼狈为奸故意栽赃和陷害皇后以及永安太子的呢，根据和尚对于后者的赘述，对方应该属于端庄大度的类型，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低贱的舞姬从而妒火中烧做出诅咒别人的事情，其中必定有诈。”

“这……”胡乾明显有些犹豫，而后坚定自己的想法和语气说道，“可是钦天监的占卜绝不会错，也许只是那个皇后善于伪装，否则象征她的危宿怎会变得晦暗虚弱，事关皇室安危的象征，钦天监若非是有十足的把握岂能任由一个区区的主薄信口开河胡言乱语，想必这个机构上上下下全都占卜到了相同的结果才对，一个主薄可以作假，其他人呢，不能了吧？”

眼看他俩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李絮却在旁边不发一言袖手旁观，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精光，让人看着他的这种表情平白无故感到不适，胡乾忽然转移话题说道：“奇怪，这些都是皇室不可言说的密辛，你这最近三年方才声名鹊起的经营青楼的和尚，怎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就像你曾亲眼目睹一样？”

“呵，”李絮闻言不易察觉犹豫一下，然后胸有成竹笑着说道，“你也说了我是经营青楼的幕后老板，可是你却并不知道我用它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谋取私利，更多的乃是安排楼里的姑娘服侍客人的同时旁敲侧击获取有效情报，所以……”

“啊，”小乙再度惊讶说道，“我还以为你这和尚只有商业头脑发达，不料还有这么多的心眼，快说，平时的你安排那些妓子都想窃取什么情报，早就听说京都城内有些灰色地带的幕后老板图谋不轨包藏祸心，你连前朝的密辛往事都能轻易知晓并且了解到了细节，还有其他的皇室相关的消息想必也已不胫而走，迅速如实招来，否则我可就要回去衙门和郝敏姐姐商量告你谋反了！”

“哟，”李絮闻言又再笑了，这次的眉目当中透露出来意味深长的挑衅与调侃，然后说道，“没有想到小乙兄弟竟然这般忠心爱国，只是听到一点有关皇室和庙堂的消息竟然这般情绪激动慷慨陈词，就你刚才威胁和怼我的样子，活像你的郝敏姐姐，你们二人不愧乃是青梅竹马如影随形的同伴。”

本来以为这就只是平常的夸奖，单纯犹如胡乾还没听出他的话里的弦外之音，只见小乙忽然脸上唰地红了，然后期期艾艾结结巴巴说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和郝敏姐姐……”

“哦？”李絮见状更加肆无忌惮调侃他说，“这是即将被我撞破你的少年心事，所以不由自主喜笑颜开了吗？啧啧，瞧这急赤白脸的样子，当真耐人寻味我见犹怜。”

“你……欺人太甚！”

不料这时小乙不觉恼羞成怒，眼看就要对着李絮大打出手，胡乾连忙张开双臂将其拦截下来，同时帮忙打圆场好言相劝说道：“大家且慢，有话好说，何必一言不合动刀动枪的呢？”

小乙被其挡在他和李絮的中间不好施展身手，一时有些局促，又再嚷了几声李絮厚颜无耻之类的话语，终究奈何不得对方，于是只好作罢，转而抱臂扭头冷哼不再予以理会。

这时胡乾一边转移话题，一边反应过来说道：“咦，说起郝敏姑娘，怎么到了现在也没看见她的踪影，人呢，不会是和楚楚以及房琳一样失踪了吧？”

“……”

其余两人闻言尽皆神色凝滞片刻，然后李絮忧心忡忡说道：“好像的确刚才说好分头行动以后就没看见她了，我们都已回来碰头，只剩郝敏师爷一个还在外面游荡，当真非比寻常。”

“那她还在寻找线索不成？”

胡乾猜测说道，小乙却说：“没有这个可能，郝敏姐姐一向胆大心细讨厌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情，没有理由我们全都不劳而获可她还要继续坚持一直碌碌无为的样子。”

“那她人呢？”

李絮两手摊开，表示无奈和疑惑说道，胡乾也说：“对啊，那她人呢？”

“……”

小乙面对两人的双重质问，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下巴用着无辜的表情同样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想，既然目前我们已经掌握泥人这条线索，虽然没有等到郝敏姐姐，也不排除她遇到了和楚楚以及房琳相同的难题和处境，但是我们最好首先不要自乱阵脚，回去等候明庙里的消息再说。”

“唔，”眼见李絮并不言语，胡乾率先拍板说道，“也好，为今之计，只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