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查到了吗?”
李絮问道,泥人回眸环视自己带来的众多属下,想了一下说道,“差不多吧,你们口中的那个昨天跪在露天茶铺的乞丐,我已知道他的底细,叫做水上鸥,原本他并非是我们塌上安的正儿八经的门派弟子,根据最初与他结识或者有所接触的我的眼线说了,头回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小孩,身边跟着另外一个两鬓斑白面黄肌瘦的老头,疑似两人属于爷孙关系,他们来到我们的据点,也就是这寺庙的时候,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的同时电闪雷鸣,屋内昏暗无比,哪怕拥有金身的诸天神佛的神像彼时仿若地狱里的阎罗和判官一样居高临下凝视其中的杂乱不堪的环境和围着篝火互相报团取暖的幼小乞丐。”
“他们身前的烈焰苗子噼里啪啦燃烧,上面架着一只拔了羽毛的烤鸡,几个幼小乞丐一边转动穿插食物的木棍使得它的肉质熟得更加均匀,一边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咽着口水等待大功告成可以拿来果腹的时候。”
“吱呀一声,寺庙的大门透出一丝缝隙,外面传来那个老头沉重而又虚弱的咳嗽,他们抬头望去的时候,就见对方左脚率先跨过地栿,率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他的头顶和身上的斗笠和蓑衣,由于开始他就一直低眉顺眼,所以看不清楚具体样貌,众人正在疑惑和好奇的时候,偏头又见他的肩膀上面搭着一双小手,疑似背了一个和他们一样的小孩,那位就是水上鸥。”
“他刚出场就让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背着自己进入寺庙,莫非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残疾了吗?”
李絮抓住重点问道,泥人沉吟片刻回答:“的确这般,而且他的身上穿了一件材质特殊的防雨的斗篷,等到老头找了一个铺了一层茅草的软和的地面的角落将其小心翼翼安置好了以后,旁边的小孩眼尖的这才偷摸瞟见他的黑色袍子底下掩盖裤腿微卷,露出已经被人切割掉的残疾的膝盖。”
“唔,”胡乾颔首说道,“这点倒是和房琳口中的关于露天茶铺旁边的那个乞丐的特点如出一辙,看来的确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小乙兴许因为担忧郝敏,催促泥人说道:“你别只说开头吊人胃口,你又不是天桥底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书生存的先生,这般言语悬而未决作甚,快说,水上鸥爷孙二人后来如何?”
泥人见他这般急不可耐,然而因为自己与众不同的门派老大的身份,多少有些傲慢心性,用了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一会小乙,咳嗽两声清了嗓子故作高深莫测说道:“哎,说来话长,兴许就是这个叫做水上鸥的人命中注定命途多舛,他的阿爷在和我的几个手下交谈的时候说了他们的身份来历,原本他们乃是京都城外的农户,奈何居住的地方,就是那片树丛茂密的枫林夕照中,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多了不胜枚举的暗箭伤人的陷阱,前者的膝盖就是遭到这种攻击导致对方变成残疾。”
“哎,想来他们也是身不由己。”胡乾不由自主感慨说道,“既然他们的身份也和殷尘家里一样淳朴的农户,就算一朝不慎家破人亡,只要自己愿意努力,还是可以东山再起,怎会后来沦落成了乞丐了呢?”
“说来也是可怜,”泥人叹息一声说道,“由于水上鸥双腿残疾无法做工自力更生,所以他的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是那个老头负责,然而因为他的年事已高,又没什么才华,也就无法从事耗费太多力气的事情,加上他们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也把这座寺庙当做栖身之所,知道这里乃是我们塌上安弟子的据点,于是干脆也和我们一样乞讨卖惨赖以生存。”
过了一会,他又补充说道:“因为水上鸥不便出门行走,所以乞讨这个事情一向都是由着老头来做,本来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苟延残喘下去,直到某个和他们当初来的时候一样的雨夜,前者发现一直照顾他的长辈忽然身染恶疾,不仅额头和全身滚烫,还会颤抖的同时嘴上喊着好冷,一看就是发了高烧,当下水上鸥一边安抚对方一边心急如焚,若是平时寺庙当中有人存在的话,兴许他还可以开口求人带他前去医馆寻求大夫和特效汤药,可是那天晚上恰好属于一年一度的掌门选拔大会,所有塌上安的成员都要前往另外一个更为久远和隆重的据点凑热闹,所以当下水上鸥可以说是无依无靠无可奈何。”
“再然后呢,他就这样善罢甘休任由老头听天由命自生自灭了吗?”
“非也,”泥人否认说道,“水上鸥眼看老头病情愈发严重,当即拿出破釜沉舟的气魄不知从哪找来两根木棍当做拐杖冒着雨夜四处寻求医馆的所在,最后终于在杏林堂内找到京都城内著名的医科圣手出于好心和他共同前去诊治老头,可惜……”
“可惜什么?”
胡乾心里咯噔一下问道,想着莫非其中会要节外生枝,就听泥人语气当中透着怜悯说道:“可惜,虽然大夫眼看他们爷孙二人孤苦伶仃身无长物,所以心生恻隐并不打算对其索要诊治需要的费用,并且贴心开了一张药方让他天亮之前买回来后抓紧时间熬制,原本是很简单的任务,奈何其中含有的一味紧要的药材无论如何都买不到,水上鸥在京都城内一个晚上拖着残疾的双腿走遍所有的药店却都一无所获,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头的体温逐渐由着滚烫变得冷却下来,最后一命呜呼撒手人寰,甚至死前就连只言片语都没留下。”
“唔,”胡乾扼腕叹息说道,“这等际遇,对于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果真可悲可叹可怜。”
“也是从那以后,”泥人继续叙述说道,“水上鸥疑似痛定思痛,随即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之后又再出现,可是依旧行踪不定,不时神出鬼没,并且奇怪的是,我的手下有的看见他在街头乞讨,有的看见他在街头直立行走健步如飞,疑似已经被谁治好双腿残疾的毛病。”
“看来,”李絮听完泥人的叙述做出结论分析说道,“这个水上鸥的身上还有很多谜团。”
他又转而询问泥人说道:“你可知道如何能够找到他吗?”
“唔,”泥人思考片刻回答,“因为水上鸥如今行踪不定,我的手下只能时而在街头撞见对方,然而因为当初前者暂时住在寺庙里面的时候就不擅长和人交流,如果不是老头,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底细,所以就算我的手下看见他,也都波澜不惊视若无睹。”
“那么按照你的手下平时的印象,他都会在哪里出现,都在什么时候出现呢?”
小乙问道,泥人回答:“应该就是玄武小巷和朱雀大街的交错位置,例如那个露天茶铺,从那可以随时随地看到两个地方的来来往往的形形色|色的人物和事情,并且去到那里的道路都是四通八达畅行无阻。”
“哦?”李絮闻言来了兴致,然后挑眉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地方十分适合逃跑的样子。”
这时小乙眼睛余光瞥到寺庙外面进来一个穿着衙门专属服装的差役,于是抬手示意各位噤声,然后走了出去和对方接头并且获取关于案件的最新情报。
过了一会,他又跨过门槛回来,然后激动说道:“刚才我安排了人手前去询问京都城内的门口有无可疑而又隆重的车辆出行,答案却是没有。”
他又说道:“也就是说,和尚揣测的歹徒等人乔装改扮成为类似商队的外表想要瞒天过海的行为并不成立。”
“没有出城?”
胡乾疑惑说道,就连一向胸有成竹的李絮这时也是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迅速恢复四平八稳的表情说道:“那么也就是说,歹徒和楚楚以及房琳或者郝敏还在京都城内,可是附近哪里会有后者所说的存在潮起潮落的大海呢?”
“或许不是大海,”胡乾大胆揣测说道,“任何有水的地方,例如说是大些的山川河流,都有可能通过风吹雨打发出类似潮起潮落的声音。”
“对,”小乙肯定说道,“毕竟房琳姑娘是在车辆之内,四处漆黑一片,她根本就看不出来周遭路线和环境的变化,只能依靠感官给予我们有限的证据和提示,所以根本没有大海,但是的确有水,京都城内什么地方可以听到类似风吹雨打的哗啦哗啦的声音呢?”
等他说完,众人不约而同颔首低眉进入绞尽脑汁的思考,最后全都一无所获,当即郝小乙失去耐心破罐破摔干脆善罢甘休大声说道:“哎呀,不如不要想了,我们率先回去,召集人手抓住那个叫做水上鸥的乞丐,然后对其严刑拷打,就不信他不招!”
“这……”
胡乾见他心急如焚的样子刚想出言劝慰,却被李絮在旁边兴致勃勃不痛不痒说道:“呵……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办法,只是你打算要如何抓住水上鸥呢,守株待兔一蹴而就还是挨家挨户全面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