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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焚香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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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棠揽了揽下摆的纱裙,遮住了原本微微露出来的小腿。

这衣裳当真不方便,偏还要穿给这群蠢人们看。

她在心中默默抱怨,面上却笑着行礼:“诸君,好久不见。”

人们顿时安静了不少,但仍不断向前挤,眼见有人的手都要抓住衣摆了,玉棠悄悄后退,开口吸引注意力:

“今晚,大家想听什么,玉棠便唱什么。”

台下立马又吵闹起来,纷纷喊起自己爱听的曲儿名字。

玉棠掩唇轻笑,好看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缝,点点头像一只可爱又狡黠的小狐狸。

等大家伙儿吵得差不多了,她才软绵绵开口:

“大家如此热情,倒让玉棠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如——”她衔住空中一朵还未降落的小花,捧在唇边轻轻一吻,“便让这朵海棠,邀请一位客人来决定吧。”

她水袖一挥,指尖的海棠便轻轻甩出,台下的男子纷纷跳起来,争先恐后地去抢,却是怎么也触碰不到。

按道理,那海棠该是向下坠落的,可那人使了内力,硬是让它飞向上空,似乎有意不让这些人拿到,又像是......为了只让某个人拿到。

星乌正盯着李长光,召晟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小紫潜伏在另一方,小红还在楼外等待接应。

粉红的花儿像一把轻盈的小伞,直直向她飘来。

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先反射性接住,如同从前,无数次接过敌人的飞刃。

可这次袭向她的,却是一朵娇嫩欲滴的海棠,手感软得不像话,迷人的芬芳刺她一鼻子。

她这会儿穿着男装,虽说面容可爱,可小紫化妆的技术不错,外加她身高勉强凑合,简直像一个呆萌的纯天然美少年,故而接收到台下众多男子敌视的目光。

若是杀意,星乌自然是不怕,也不在意的,可这些人恶狠狠盯着她,偏偏又不动手,她莫名觉得好笑。

她还没来得及笑,有人先她一步笑了。

“这位郎君,可愿下来?”玉棠挽着颈间发丝,两颊现出浅浅的晕红,似是害羞了,正抬头望她。

星乌不想露出破绽,也只能笑眯眯同她对视。

若自己也是那群男子,这样一个美人盯着自己看,恐怕也受不住。

“好啊,玉棠姑娘一掷千金,本公子自然奉陪。”

星乌在楼上点点头,心中却是不愿的。

如此暴露在大众眼皮子底下,任务倒是不好办了。

也不知玉棠能否认出她,她已是改头换面了,但面对熟人,不仅是容貌和声音,最重要的,还是性格的伪装。

一想到待会儿要扮作色迷迷的坏男人对着玉棠动手动脚,星乌提前在心里给自己默哀了一秒。

她背手下楼,昂首挺胸,不顾周围人不怀好意的目光,阔步走上戏台,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不正经些。

这种被迫当众“表演”的感觉还真是......趣味良多。

玉棠微微俯身,贴着星乌的左脸颊,接过她手中的海棠,替她别在耳侧:“来,我帮您戴上。”

星乌浑身不自在,偏又不能干站着,只能假意摸了摸玉棠簪子下的软发,踮起脚在她头顶吹了口气:

“谢谢,花很好看,和你一样。”

她觉得自己的动作已经比热锅里的肥肉还油腻了,谁知面前的美人却笑得自在,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凑近也帮她理了理两颊边的碎发,在耳边呼出一口气,柔声道:

“分明是郎君更好看。”

星乌吓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险些就要推开他的手。

召晟在台下看见二人的举动,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小徒弟已到了适嫁年龄,还没有心仪的对象,该不会真有磨镜之好吧?

虽说也不是不行,但他年纪大了,对此类事还是......不大能接受。

他一边帮忙盯着李长光,一边又要顾着小徒弟不被占便宜,恨不得在额头上再长个眼睛。

“郎君,何故不看我?”

“......我家夫人管的严,不让我多看。”

星乌莫名觉得有些热,想要擦擦汗,又怕妆花了,只能干忍着。

玉棠似乎当了真,细长的眉微微皱起来,神色可怜,声音也像受了委屈:

“那我多看看郎君。”

“......”

寻常女子这么碰也就罢了,星乌还能骗自己她们是演戏,压根没那个撩拨的心思,可玉棠......且不论是不是演的,他分明是男子啊!

许多奇奇怪怪的记忆突然涌入了脑海。

练剑的时候,坐在海棠树下,呆呆看她的阿玉;受伤的时候,握着她的指尖,舔舐伤口的阿玉;睡不着的时候,依偎在她身旁,为她哼摇篮曲的阿玉......

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呢,只是她早早便有了名气,阿玉却不愿在人前露面,他不爱见旁人的,对楼中的新人,也未尝有过好脸色。

他的年纪最小,身世也颇为凄惨,大家都让着他,惯着他;未曾想多年之后,可怜的花骨朵长成了血淋淋的食人花。

可面前眨着亮闪闪的眼睛看她的美人看起来无辜又单纯,压根与那手段狠辣的行刑使沾不上边。

星乌觉得这个人设还是太有挑战性了,再这么被他看下去,恐怕她就要率先投降自曝身份了。

不光是她,台下的人也憋不住了,骂她不知好歹,有意拖延。

“这娘炮谁啊?在台上站这么久干嘛?”

“切,就为了和玉棠姑娘多相处一会儿,脸都不要了。”

“下去!下去!”

哦对对,她上台是来点曲的。

刚才光顾着盯着李长光,没注意玉棠在说什么......

星乌一拍脑门,终于从身旁那摄人心魄的香中清醒过来。

她清咳一声,调整好声线,贱兮兮地攀上玉棠的肩,道:“听闻玉棠姑娘平日里唱的都是那断肠的哀曲,今日,可否让本公子听点不一样的?”

“公子美言,阿玉自然愿的。”玉棠轻轻放开星乌的手,面朝观众躬身行礼,抬眸一笑,“小女不才,为在座各位,献上一曲《破阵子》。”

侍女端上来一把箜篌,玉棠笑着接过,跪坐在戏台中央,开始弹奏。

他的裙摆摊在地上,恰如盛放的花瓣,乌发闪着金色的光泽,神色惆怅,引人怜惜。

只听前奏毕,如泣的颤音响起,伴随曲词的引言:

“三月十九,见红棠花落,忽觉世间万般,劫数千难,纵一草一木,亦无以幸免,”

忽地,玉棠快速拨动丝线,纤指如飞鸿点水,荡开圈圈涟漪,曲音的轻重也愈加分明:

“然柔枝为剑,弱丝为戈,最宜锻骨,且试天诏。”

玉手一弹,一段长音终了,只听他开嗓,如雨打芭蕉,如莺燕呢喃:

“可叹春脉苦短,徒伤落花断魂,”

二十二丝接连震动,如狂风骤雨摧残那挺立的娇花——高音猛地往虚空中钻,悲恸而畅快:

“千瓣缚我作 痴客,一萼刺身化丹心,狂歌——笑转蓬!”

星乌被上阕的尾音震得一抖。

有多久没听过阿玉唱戏了?

两年?三年?记不清了。

从他成为行刑使的那一天,星乌就不曾认真听过了。

玉棠又唱起了下阙的曲子,他一边唱,一遍弹,起身旋舞,水袖翩跹,如流动的粉云,自由烂漫:

“不拜 神鬼仙吏,不羡玉台瑶宫,”

“自渡沧水九万里,独谒东风三千梦,平生一芥中——”

刹那间,万物静默,千红失色。

来客们也被那惊才绝艳的戏腔震住了。

常客知晓玉棠擅艳曲淫词,他们爱听的也是如此,还未听玉娘唱过如此豪壮的曲子,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也终于明白,不是那露骨的曲词好听,也不是那婉转的腔调有多高深,是玉棠不论唱什么,都如痴如醉,这才最为吸引人。

这一个“痴”字,却是多少戏子的一瞬、一生、一梦。

星乌在台下默默盯着李长光,他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人们听戏,究竟是为什么而哭呢?

是为了曲儿,还是为了唱曲的人儿,而是听曲儿的自己呢?

大约三者皆有吧。

阿玉从小就爱唱戏的,听他自己说,是他的母亲喜欢唱,他听着听着,也便会了。

他的母亲命运不济,唱的多是香消玉殒的曲子,他却不愿,非要唱那些个壮怀激烈的,他想,不是把命唱出来,而是自己唱出来的命。

后来,家里不要他了,他不敢在城里呆下去,跑到山上,大冬天的,可怜的雪团子不小心滚下来,就撞进月魄怀里。

可在葬雪楼,他竟也迷恋起那般凄婉的腔调了;一边唱,一边哭。

唱不唱,命数又如何呢?

此生蹉跎,莫非人必一直哭,抑或一直笑了么。

星乌听得入了迷,却也不敢怠慢了任务,只见不远处,李长光擦干了眼泪,正目光痴迷地望着台上人,拍手称好。

这家伙......应该是不会再走动了。

只待一刻后,小紫将那悬吊的灯砸灭,她便和师父抓住此人,拷问几番他哥哥的消息。

她连忙找到召晟,二人对视一眼,

临近末尾,台上人气势不减,仍轻柔地笑着起舞,如在空中旋转的花儿,灵动而娇美。

星乌瞥了一眼小紫的方向,她早已解决了那位男子,正在梁柱边伺机而动,时候未到,但她仍需集中精力,时刻关注目标的动向。

召晟拍拍她的肩,想让她别那么紧张。

可霎那间,灯光熄灭,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罩住了整座妙香楼,黑漆漆一片。

裕宁十八年夏,姑苏妙香楼,美人献曲《破阵子》,不想小人作祟,引得众人惧;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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