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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破阵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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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泼,海水翻涌,再沉重的商船也禁不住如此嚣张的风浪,只得在茫茫波涛间漫无目的地起伏跌宕。

甲板之上,楚辞赶紧贴着身后的木板稳住身形,朝身边的人大声问道:“尊上不是说,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船身摇晃剧烈,而克野立于甲板之上,却是风雨不动,泰然自若,他甚至还有闲心在周身凝出一道结界,隔绝漫天雨水,悠然自得地隔岸观火。

诚然,这道结界只供其本人独善其身,自不会荫及仅在咫尺之遥的楚辞。

克野漫不经心地瞥她一眼,他身形极高,骨相分明,俯视旁人之时自有种上位者的姿态,更何况,眼下的楚辞颇为凌乱。

“本尊这不是将你从魇阵中带了出来吗?”

楚辞简直无言以对,那魇阵早就被她识破,阵中幻象也不曾动摇她心神,破阵而出是迟早的事,他顶多是提前把她带到甲板上来,他这,他这算帮的哪门子的忙啊?

这人真是,助人为乐得点到为止,作壁上观得炉火纯青。

“啧啧,怎么又是这副表情,”克野又瞧出了她的心思:“少年人总得多历练历练。更何况,小千机古道热肠,重情重义,有你在,自然可代本尊相助。”

相助?楚辞直接气笑了,眼下她根本用不了灵力,只能蜷缩在这里,远远观望,不添乱还行,能帮哪门子的忙。

甲板之上,风浪滔天,银白色的长剑如流星般划破天际,割裂雨幕,朔方剑器行径时的鹤唳之声与漫天瓢泼的雨声混杂轰鸣,在这风起云涌天地间,上演一场声色并茂的拉锯战。

舵楼之上隐约可见一道阴沉鬼影,浑身散发着黑雾般浓重的煞气,而在其周围则是无数纷飞的纯白剑气。

剑气与煞气相击,黑白两道针锋相对,竟形成旗鼓相当之势,朔方城四人合力竟然无法在此鬼煞手中占得上乘。

身旁观战之人见此,幽幽叹道:“哎,差不多的年纪,朔方城这一代的修为远远不及其师长啊。”

楚辞在心下回怼:这人说风凉话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

“诶?”不料,克野刚刚点评完,语气却骤然一变,道:“你的那群小伙伴似乎在朝我们这边观望。”

他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一人的声音。

“楚辞!你怎么跑到甲板上来了!这鬼煞邪气得很,你千万别过来!”玉衡剑光如白虹,姜玉引控剑之时,余光一瞥,正好注意到了紧贴着舱房而立的人,焦急地高声提醒。

姜玉引这一嗓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其余三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朝她投来目光。

楚辞心头一紧,立刻大声回应:“我没事!你们全力应敌,不要分心!”

她如此说罢,立刻转念想到,克野还站在自己身边,若是被朔方城的人一同看见,自己只怕又要费一番口舌解释。

可是她一转头,这刚冒出来的顾虑便被打消了,身侧空空,那人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楚辞呆愣在原地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敢情这人把她拎到甲板上来淋雨,又顺便欣赏了一番仙门弟子狼狈应战的样子,然后就,就扬长而去了?!他简直比花月还不要脸。

“楚姑娘?!”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声音,楚辞循声望去,只见风雨之中,一人跌跌撞撞地朝她跑来。

楚辞定睛一看,来者是个富态的中年男子,一身缃色锦袍被雨水浸湿,套在他矮胖的身躯之上显得宽大累赘,随着他奔跑步伐的晃荡,像一个憨态可掬的不倒翁。

“岑掌柜?”

楚辞认出眼前之人,正是云水镇万宝阁的掌柜岑语堂,月前出海采买,眼下踏上返程,正好与他们同乘一船。

她这三日在阁楼中与很多人都有过交际,而岑语堂因常年外出经商之故,见多识广,故而与楚辞十分投机。

“不是,不是,楚姑娘!”“岑语堂”用衣袖抹了抹满脸的雨水,眨了眨眼睛道:“是我!”

楚辞再次凝神细细打量,脸还是岑语堂的那张脸,只是这眼睛透出并非商人精明犀利的眼神,而是另一种更为熟悉的目光。

楚辞凝思片刻,试探开口:“悯帝?赵雍?”

“对对,正是,”赵雍见到她眼中满是崇拜,“楚姑娘,您果然如柳仙师说的那般,自己就破阵而出了,真是厉害。”

楚辞眉头一挑,柳怀英眼光倒是不错。厉害?她当然厉害,也不看看她在道上混了多少年。

赵雍随后向她解释,入夜之后不久,先是水虺出现,随后鬼舶侵入,附着于船体,朔方城四人当即便察觉出了不对劲,二话不说进入魇阵,率先将岑语堂捞出来。只是彼时岑语堂昏迷尚未苏醒,为了防止情况生变,也为了便于看护船上其余众人,柳怀英直接将赵雍从溯雪剑中放了出来,由他附在岑语堂身上,代为照看。

而在这之后,人们接连被救出来,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船身在风浪中极不稳固,赵雍只得用绳索将他们和桅杆绑在一起,防止有人坠入水中。

赵雍向前一指,桅杆下正围倒着一群昏迷不醒的人,正是乘船众人。风雨浩大,船身不稳,众人被绳索串联在一起,虽然形容狼狈了些,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总之,仙师们将所有人都救出来之后,那鬼祟也现形了,仙士们让我自己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便前去对付那玩意了。”

楚辞心领神会,赵雍虽是鬼魂,但也算可用,险境之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亡灵附体虽不合宜,但也只能等事后再行处理了。

另一边,朔方城四人凝出的剑阵,再一次被攻破。立于船首的鬼影,冷笑一声:“呵呵,你们这是在给奴家挠痒痒吗?仙门弟子,倒还真是会怜香惜玉。”

分明是讥讽的话,可此言一出却像是带着莫名的咒语一般,朔方四人只觉浑身一震,仿佛有电流袭过四肢百骸。

就连赵雍目光一黯,身体一阵战栗,俨然也是被这鬼影的声音所刺激。

这鬼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年轻女子,听到楚辞耳中,却教她心头猛然一震。

这语气,这话术,颇为熟悉,好像数日前,就有人附耳身旁,用同样的语气说话。而那个人楚辞再熟悉不过,她的出身似乎是...

楚辞想到这里,连忙拉着赵雍来到桅杆下,众人倒伏一片,她让赵雍随手扶起一人,掐住眼前之人穴位,掀开眼皮,只见其目光中混沌一片,瞳仁消失,但眼白处却没有黑气血气,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这根本不是煞气入体,而是中了幻术,而且是幻妖一族所施的幻术。难怪这鬼舶之中会设有魇阵幻境,原来操控之人本就不是寻常邪祟。

楚辞立刻朗声对船头尚在奋力迎战的朔方四人喊道:“操控鬼舶的并非鬼祟,而是幻妖!”

众人闻声俱是一愣,南境多异族,传闻曾有人与海上迷雾之中,见一岛屿,岛中隐约可见楼阁林立,琉璃列奇,有估客乘船登岛,乃知为幻族所居。

只不过,正如书中记载,四十年前,仙门临世,异族凋敝,幻妖一族也在此时于世间绝迹。

可楚辞知道,不少异族邪道皆在四十年前,遁入永夜魔都,譬如鼎鼎大名的花月使,便出身于幻妖一族。

朔方城年轻弟子只怕是没有见过这等绝迹四十年的妖族,楚辞便再一次一次大声喊道:“幻妖乃异族不同于一般邪祟,不可以寻常诛邪除魔之法擒之,必须先逼出其真身!”

幻族若现出真身,便再也无处遁形。

朔方城众人闻言,不再犹豫,立刻重结剑阵,朔方阵法无数,只是大多针对鬼祟怨煞,而强破妖族真身的阵法,则是多年前,由剑圣阮灵微所创,是为明镜阵。

一时之间,鹤唳高亢,剑气如虹 ,来势汹汹,剑身如明镜,飞雪破幻象,原本占据上风的所谓“鬼煞”在新一轮剑阵的围困之下,失去了原有的气势,发出凄厉的惨叫。

浓黑的煞气在无数道折射的剑芒下如尘灰般烟消云散,剑阵中心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赵雍见此喃喃道:“这...这是妖?亮眼的白光辉映下,舵楼之上,原本阴森可怖的鬼影竟然变成了一位身姿婀娜,花容月貌的美人。

“不是都说,妖物真身往往都丑陋不堪,可,可眼下这位...”

“你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楚辞一时无语,这厮的色心怕是又泛滥了,她解释道:“幻妖真身,本就如此,无论男女,皆相貌姝丽,姿容绰约。”

按说,这当是赵雍第二次见识幻族真身,那日在殉骨崖,花月也曾现形。

眼见赵雍,目露痴迷,楚辞又只得出言提醒:“你若是再多看几眼,便也会身中幻术。幻妖一族,音容笑貌,皆可致幻。”临了,她又补充一句:“鬼魂也不例外。”

“原来如此,这幻族果真厉害,难怪她方才开口,我便觉得浑身酥麻。”

然而赵雍不为所动,楚辞无奈,眼看着他就要失魂落魄了,顺手扯了一截绳索,将他翻个面捆了,丢到一旁,背对着船头。

“诸位真是心急,竟然这么快就想要看奴家的真容,”明镜阵压制下,那幻妖被强行撕破伪装,已经十分虚弱,却仍旧故作镇定,笑语晏晏,“不知奴家这副皮囊,可入得了诸位的青眼?”

这语气楚辞听得一阵激灵,虽说幻族的话术她早在魔族就听过无数次,可这位简直用起来,比花月肉麻多了。

柳怀英手持溯雪,列于一方,冷道:“幻妖一族,本非恶类,为何要操控鬼舶,勾连水虺,害人性命?”

幻妖轻蔑一笑:“本非恶类?怎么?小仙长这是要劝奴家从良吗?”

楚辞关注着前方的战况,乍见此情形,心中万分不解。

柳怀英这是在说些什么,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要例行询查吗?

“师兄何必跟她废话?”姜玉引厉声道:“从良?你这妖物杀业太多,从不了良,我等势必替天行道。”

“哈哈哈,是啊,我等异族杀业太多,早就悖逆了天道。毕竟不如尔等人族,求仙问道,既能受世人景仰,流芳百世,又可以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幻妖轻蔑一笑,妖冶美丽的脸上满是狰狞与不甘:“只是这天下容得下你们人族,为何不可供我幻族繁衍生息?”

明光照世,却难照人心,朔方城四人执剑护阵,却只觉得被一阵迷雾裹住心神。

阴风怒号,似有群魔咽泣,楚辞手下一顿,明镜阵中幻妖不甘地控诉,魇阵记忆里女人悲戚的哀鸣,在她脑海重合。

左道异族,不为世容,譬如历代傀师身受反噬肌骨尽毁,不得善终,比如南境幻族最终只得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南海迷雾中。

天地不仁,滚滚洪流之中,一人之命,一族之运,总是这样微不足道。

这的确值得惋惜,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作恶之徒值得共情的理由。

楚辞扶着桅杆站起来,冷声讥讽:“笑话,以汝之恶性,有什么资格妄谈天道不公,有什么资格妄谈天地不容?”

幻妖一愣,随即大小:“哈哈哈,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楚辞继续嘲讽:“对于尔等恶徒,自然不必嘴下留情。南境幻族,虽为妖族,但本性温良,素来隐居于世,从未戕害凡人,而你杀人无数,罪孽深重,早就辜负了同族之名!”

“住口!”

楚辞这一句话,戳中了痛楚,可她并未停止,反而语锋更为犀利:“若是你幻族先祖在世,也会因为有你这般的残暴后人,而感到羞耻。因为你一人之罪过,而让全族背负恶名!”

“你!”幻妖被激得怒火中烧,她眼眸一转,嘴角扯出一抹您狞笑,“无知小儿,竟敢如此嚣张!那我就先除掉你!”

剑阵之中,原本消失的煞气竟然又重新凝结,而与此同时,楚辞所在的脚下,以桅杆为中心突然出现一圈诡异的咒符,咒符之上浓烟直冒,很快便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

朔方城四人一惊,立刻便要离阵应对,可脚下却如同被粘连在原地,动弹不得,那些黑色的煞气竟然逆着明镜阵的辉光,如同鬼爪一般死死抓住四人。

“都道仙门弟子,舍己为人,救死扶危,实在是好生伟大。今日,就让你们眼睁睁地看着我将这些凡人的魂魄吞噬!”

她竟是以妖身炼煞气,两道同修,先前种种,都不过是缓兵之计,只为了此刻,吞噬船上众人的魂魄。

“还有那位姑娘,是你们同行之人?如此傲气,她的魂魄一定各外鲜美。”

“楚辞!”“楚姑娘!”

前方传来朔方城众人声嘶力竭的惊呼,噬魂恶阵瞬间启动,浓浓升起的黑烟已成不可控之势,几乎要吞没那道紫色的身影。

而阵法中心的姑娘只是神色如常,她冷静地看着地面某处,闻声回头,却只对众人微微一笑...

一刻钟前,楚辞跌跌撞撞地跑到甲板中央,蹲下身子,紧紧抓住桅杆

“你是说,大家被救出魇阵之后,便直接出现在甲板上吗?”

“是啊,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所以我才用绳索将他们绑在桅杆上。”赵雍闻声,呆呆地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事,真不容易,辛苦你了。”楚辞微微一笑,看着神志不清的众人,心中却只觉得不对劲,如果,朔方城的人救人出阵,就算是要安置,也应该是安置在舱房内更为稳妥,为什么众人会被集中在甲板上?

船头处,朔方城众人已经布下明镜阵,所谓的“鬼祟”在剑阵的冲击下,渐渐显露出真身。

剑光照耀下的美人格外亮眼,赵雍看得痴迷。

楚辞不得不提醒:“你若是再多看几眼,便也会身中幻术。幻妖一族,音容笑貌,皆可致幻。鬼魂也不例外。”

幻术对鬼魂也不例外...楚辞猛然一惊,朔方城众人忙于应对操纵鬼舶的幕后黑手,方才她贸然出现,也只有姜玉引一人恰好注意到。

桅杆这里的人倒伏在这里他们只怕无暇顾及,若是此处设下什么圈套....

楚辞当机立断,在四周巡睃可疑之处,突然,桅杆正下方的那处隔板吸引了她的注意。

赵雍在一旁神情恍惚地开口:“原来如此,这幻族果真厉害,难怪她方才开口,我便觉得浑身酥麻。”

楚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心下暗忖,眼前这个人的成分应当相当复杂。

躯体是岑语堂的,而其本人神志尚未清醒,赵雍鬼魂附在其身体,只是赵雍或许已经被幻术所控。

“悯帝?”楚辞轻声试问,“赵雍?”

可眼前的男人却好像是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目光痴迷地直直看着船头上的美人。

很好,看起来没什么反抗的能力,楚辞顺手扯过一截绳索,将这具成分复杂的躯体牢牢捆住,丢到一边,随后转身看向桅杆下的众人。

按她所记,只要封住天门、风池、灵台、神阙四穴,便可暂时护住魂魄。这里倒了这么多人,那么接下来,她可是有活要干了。

朔方明镜阵中,黑气与白光交缠,早已辨不清正邪之分。局势逆转太快,用于对付妖物的阵法,现在却变成困住朔方城四人的牢笼。

“楚辞!楚辞!”姜玉引看着消失在黑烟中的少女,惊呼一声,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完蛋了,真的完蛋了,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带她来南海,根本就不应该锁住她的灵力。”牧云已然是涕泗横流:“若是她没有被锁住灵力一定可以逃出生天的!不对,不对,或许她根本就不应该遇上我们!”

“哈哈哈,听你们这样说,那死丫头原来是受了你们连累?”幻妖嘲笑道,“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啊,你们仙家弟子,还能有今天,不仅没在我手底下救出人,反而还害了别人!”

“你闭嘴!”姜玉引哭道:“师兄,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温摇了摇头,目光一转,看向柳怀英:“怀英.....”

而柳怀英却是死死的盯着甲板中心滚滚升起的黑烟,面色苍白,双眼泛红,半晌后,咬牙道:“她不会出事的。”

“哈哈哈,你们放心,”幻妖讽道,“我布下这阵法,只吃人精魂,不伤人躯体,你们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们留一具完好无缺的....”她话还未说完,神色猛然一变。她身上的煞气与桅杆下的噬魂阵相勾连,只要吸食了船上众人的魂魄,便可功力大增,届时便可以冲破这四个仙家弟子的护体发印,吞吃他们的魂魄。

可现下的阵法之中,却没有半丝精魂吸入。

“怎么回事?”幻妖不敢置信,她早就发现了有人从她的魇阵中救人,只是被救出来的人神志为醒之下,竟被亡魂附了体。

不过没关系,幻术对鬼魂也不例外,她在桅杆刻下阵法,又操纵那人将众人聚集在阵法中央,而自己则套上伪装去应付那帮仙门弟子。

这一环套一环,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是现在,她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精魂的气息!

她释出煞气,打算再次一试,可是浓浓黑烟之中仍然一片死寂。

下一刻,一道钻心蚀骨的疼痛袭来,她猛然呕出一口黑气。

而与此同时,朔方明镜阵中,没有人注意到,柳怀英身形一颤,脸色骤然一白,他握紧长剑,咬紧牙关堪堪稳住身形。

甲板中央,几乎要攀上天幕的黑烟如同被某种丝线狠狠撕裂一般,顷刻间土崩瓦解。

长夜将尽,只待天光撕破黑暗,万物即可迎来黎明。暴雨渐歇,而风浪未止,桅杆之下,甲板中央,一个人影从渐渐退散的黑烟中出现。

楚辞撑着桅杆,捂住胸口,磕磕绊绊地站了起来。魂体撕扯,心神震荡的滋味自然不好受,但是,她知道还会有人比她更不好受。

受到反噬的幻妖不断地呕出黑气,见此情形,目眦欲裂:“不,不,这不可能?”

此夜太过漫长,少女的衣袍鬓发已经受了百般风雨摧折,形容并不洒脱。可她一抬头,眉目间却依旧神采奕奕。

楚辞嘴角一扯,笑意狡黠而锋利,语气中却带了点平日不曾有的匪气。

“我还没见过那个不怕死的,敢吞傀师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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