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餐时间，学生的欢笑声差点把施了魔法的天花板掀翻，悬浮在半空的成千上万只正在燃烧着的蜡烛火苗也似乎被震得扑闪个不停。可以听见考林斯在大声告诉那些围着他的低年级学生们：“那只金光闪闪的老鹰是通过变形咒做到的，估计再过段时间，邓布利多教授就会教给你们的！”每个观看了决斗表演赛的学生照例说话时带点上午的兴奋，他们对今天的表演感到心满意足，又为今后更加繁重的学习任务而唉声叹气。

伊丽莎白坐在了一位高年级生的旁边，那位学生梳着金色马尾辫，正兴高采烈地同好友瑟琳·福西特谈论女巫周刊新推出的香水品鉴系列——听她的口气，似乎是想要送给谁作生日礼物。

不同于周围人愉快欢乐的谈笑，伊丽莎白反倒有些心不在焉，反正二年级才有机会加入决斗俱乐部，她现在更操心那份没来得及完成的草药学作业。

“随意吃两口算了，上午已经花了许多时间在细枝末节上，还有那么多重要的事情等待我去做。”她心里想，便拾起一个没人使用的蛋糕夹子去够一个被放在多层点心盘最上层的苹果馅饼，当她正要把它取下来时，她在无意中对上了一张热情洋溢的脸庞——是埃利亚，他就坐在她的对面，而他的妹妹埃琳娜则坐在他的身边，此刻正捧着饮料小口啜饮。他瞧见了伊丽莎白，便冲她招手，脸上显出一种坦诚的高兴。

伊丽莎白微微点了点头，放下夹到一半的馅饼，同样挥手回应。

“莉兹！”没过一会儿，一双纤细灵巧的手搭上了伊丽莎白的肩头，她扭头去看，那手的主人已经坐到了她身旁的空位，“你今天下午都没注意到我——在操场上，我还叫了你的名字。”那手的主人嗔怪地笑着，表情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味。

“天呐，菲亚娜，我发誓我是真的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伊丽莎白恳切地望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又挽住她的手臂撒娇道，“好姑娘，千万别生我的气，你知道我不可能故意不理你的。”

菲亚娜咯咯地笑了起来，“好啦，你明白我只是开玩笑的。”她把被当下燥热的环境熏到粉得发红的脸颊凑到伊丽莎白的跟前问，“你和汤姆是加入魔药社团了吗？我看见你们在他们的摊位前停留了那么久。”

“是啊，以后说不定可以亲自制作福灵剂，你知道的，许多魔药的原材料都很难得到，可斯拉格霍恩教授乐意为社团成员提供这些东西。”伊丽莎白举起那杯已经被她变成苹果汁的南瓜汁，抿唇喝了一小口，接着好奇地询问：“你呢？你今天不是和丽亚一起出门了吗，有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吗？”

菲亚娜苦恼地摇了摇头，她撕下一小条面包，边咀嚼边垂眼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混杂着惆怅与无奈的语气说，“我对制作报纸感兴趣，可是，如果让哥哥知道我在做这种事情，我就会倒大霉了。”当她提到哥哥时，她的嘴唇夸张地咧了一下。

“嘿，你已经是一个能够独立住宿的学生了，为什么你哥哥会这么——”伊丽莎白突然噤了声，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准备说出口的形容词可不是个什么动听的词汇。

“为什么这么多管闲事？或者也可以说是控制欲强。”菲亚娜却不在意地接续上她未说完的话，“我也不明白，可他总是对的，至少，他到目前为止都是对的。”她盯着自己餐盘中被撕掉一小半的面包片轻轻地说。

“对啦，汤姆呢？他怎么没来吃晚饭？”没等伊丽莎白回应——也许她也不想等待伊丽莎白的回应，她就飞快地四下张望着，但没有在斯莱特林长桌上找到里德尔的身影。

“他留在休息室里看书了——噢！我差点忘记了，你真该尝尝这个，”伊丽莎白把不远处的金盘子拖到了菲亚娜的面前——那上面还剩下一块被切开的核桃蛋糕，“这好像是今天才有的新甜食，我想它应该符合你的口味，蛋糕里面还有枣干和核桃碎。”

“梅林！我喜欢跟核桃有关的所有甜品！”菲亚娜的脸上再次绽出灿烂的笑容，像只优雅的小天鹅般低头品尝糕点的甜蜜，“亲爱的，谢谢你，我想它会成为我以后的晚餐选项之一的。”她脸颊的粉红在稍稍减退一些以后再次加深了。

十分钟后，伊丽莎白将一些方便携带的食物用干净的方巾装好，然后塞进自己的背包里，在一片嘈杂声中，快步离开了礼堂。

斯莱特林休息室一片安静，只听见夜风吹拂湖面的波浪翻涌声和时断时续的唰唰写字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同样留在休息室的高年级生（可能是在为明年六月的N.E.W.Ts作准备）谈论问题的声音。

“汤姆，吃一点面包吧，我还带回来一杯南瓜汁——不过，你要是不爱喝的话，我也可以把它变成别的什么水果汁。”伊丽莎白一眼瞧见正在专心看书的里德尔，就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其实我觉得苹果汁最好喝，可能也是因为我最擅长变苹果汁。”她把书包小心地放回里德尔对面的凳子上，然后掏出一个个食物，将它们搁到书桌的空地方，在那些空地方的斜上方还摆放着她离去前翻到一半的课本。

“辛苦你了，莉兹。”里德尔缓缓地放下笔，望了一眼她摆在他面前的食物，又注视着坐回对面的伊丽莎白轻声说，“苹果汁听起来不错，请你为我展示你的咒语吧。”他笑了起来，放松地靠向椅子的后背，壁炉的火光打向他的半边脸，把那张漂亮的脸庞衬得分裂而阴郁。

“Mutatio Succus！”

烛火下，南瓜汁泛出金色的光泽，伊丽莎白挥动魔杖，金色的光泽慢慢被荧绿色的光芒取代。

“可能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味道还是挺还原的。”伊丽莎白突然为这杯怪模怪样的果汁感到不确定，但是当她对上里德尔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又坚定地递到他面前了。

里德尔顺从地喝了一口，做出细细品味的姿态，但又忽然皱眉，像是被什么怪异的口味恶心到一般皱了皱鼻子，可是，在伊利莎白露出慌张模样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又显出自得的微笑，“很好喝——我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要做到如今的程度并不顺利，但我想这对你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他最后望着她被气红的脸颊认真说。

两人没再接着说话，伊丽莎白继续阅读剩下一半的资料，里德尔开始享用她带回来的晚餐。

没有任何缘由的，汤姆·里德尔今天不想去礼堂吃晚饭。

他并非不饿，只是不愿意去到人员拥挤的礼堂，那混乱污浊的空气令他感到厌烦。他看得出来，她今天也不愿意前往礼堂就餐，中午用餐时，她就已经隐隐显露出不耐烦的模样，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他想，假如今晚他选择去礼堂就餐的话，伊丽莎白也许就不会再去了，现在坐在休息室里用餐的人会变成她。

他咬下一口面包片，浓郁的奶香瞬间在唇齿间绽放。

他想起今天上午的决斗表演赛——西莉亚·卡玛吸引了无数羡慕赞叹的目光。可惜，要等到二年级，他才能参加决斗俱乐部的考核，倘若利用得当，这些基于实力的追随目光都会成为未来发展的助力。他又回忆起他与伊丽莎白结伴前往斯拉格霍恩教授办公室，询问他学术问题的场景，那些被摆在木柜上、挂在墙壁上的合影，简直是对他的另类邀请。当满意于二人提问角度的教授笑着询问他们关于将来的志向时，他明显看到教授因为他的回答而怔愣几秒，可他知道那不是对待堪称狂妄发言的不满或不屑，而是一种更加隐秘的欣喜，从教授之后对他的课堂关注度以及课下逐渐频繁的关心生活的闲聊就足以证明他的猜测。

想到这里，他的视线转移至伊丽莎白的身上。这时他已经吃完那块烤面包，正在品尝她变出的苹果汁。

教授对伊丽莎白也多加关注，既是为其他教授对她日渐弥多的表扬，也为她那位曾经吸引了教授全部注意力的“姨妈”。当她指着一张老相片询问那位站在人群中央的金发女孩时，教授惊讶地回答：“那不正是你的母亲吗？”可伊丽莎白的反应却令教授更加吃惊了；他似乎不敢相信，再三确认，才勉强认同姨妈的说法，毕竟，在他的记忆里，他可从不记得罗莎有过什么同校的姐妹。

“我的母亲是麻瓜。”

他还记得伊丽莎白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平静，却又隐藏着一丝怨恨。

“我不是在怨恨母亲的麻瓜身份，而是在怨恨没有任何可能性的过去。”那天，他们从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出来时，她声音轻到仿佛在同幽灵解释。

“我亲爱的莉兹，你恐怕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说谎时的神情——不过，等到我们能够如约履行昨日的承诺时，这点轻微的瑕疵也将不复存在。”他心想，饮下最后一口饮料。

在将一切残渣收拾妥当以后，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课本。

魔法——他痴迷于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更愿意利用不易疲惫的身体。他自然和那些懒惰软弱的同龄人不同，他拥有远超他们的成熟心理和对未来的清醒认知，为此，他愿意节省一些非必要的时间以投入到更加伟大的事业之中。

现在，他倾听着对面传来的翻书声和写字声，他想他可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两个今天都有些烦躁了——虽然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必将实现那宏大的图景，可是在这一过程中，总会有一瞬间的躁动与不安，这种源自情绪的弱点是当下的他也无法彻底摒弃的，特别是今天的决斗表演赛，它一面激发了他们的斗志，一面在无形中放大了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