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窗外下雨了，淅淅沥沥地拍打着窗户，肖湘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可雨声总在她耳边响，她又用被子蒙住头，就那么睡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腾地一下坐起来，起床气很明显。

肖湘通常睡觉是不能听到任何声音的，她神经衰弱，睡眠质量不太好，最讨厌睡觉时被吵醒了。

她在想干脆搬家算了，搬到名下另一套高级住所隔音好的房子。

顶着惺忪睡眼，肖湘走进卫生间洗漱，刷牙的时候表情忽然凝住了，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锁骨那片分布着暧昧红痕，隐约还可见咬痕。

肖湘扯开睡衣领口瞄了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看来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都是真的，她还以为自己做春梦了。

什么时候她已经开始分不清梦和现实，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容易人格分裂，但肖湘不在乎。

洗漱完后肖湘走出卧室，她鼻子挺灵的，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味。肖湘表情一言难尽，往厨房走过去。

韩煦还是穿着昨天那一身，只不过脱下了外套，宽松的衬衫袖子半挽，最上面的扣子也没有扣上，腰间还围着一条围裙。

此时他正在做三明治，熟练地翻着煎蛋，准备一些配菜，可能太认真了，连肖湘站在门口都没发现。

“你怎么还没走？”肖湘疑惑地看着他。

韩煦这才转过脸来，几缕发丝垂在他眉眼处，脸上的伤虽然上过药，但一块青一块紫看上去还是有些严重。

他应该没有睡觉，肖湘还记得最后他抱着她去浴室里洗澡，一直在软声哄她，“累了就睡吧，我帮你洗。”

做真的很耗费精力，更何况肖湘是个低能量的人，但好在睡觉比较好睡了，她迷迷糊糊陷入睡眠，毫无意外又开始做梦。

总觉得梦里也在抵死缠绵，男人的脸变了又变，明明前一刻还是哥哥，抬起头的时候又变成了文砚希，他强势地吻她。

而最后又变成了韩煦，一会儿一个片段让她都想不起来到底梦见的是谁。

韩煦在水龙头下洗了下手，走过来笑着说：“饿了吧，我做了早餐。”

他讨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发生了关系后果然胆子就大了，看她的眼神不再闪躲而是直勾勾的。

算下来肖湘可能都没睡到两个小时，她不知道和韩煦做了多少次，总之文砚希留在这里的小雨伞一个都不剩。

她盯着韩煦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引诱她，阴魂不散地缠着她，肖湘本不打算和他再有什么瓜葛，但还是和他做了。

自制力不够她承认，说到底还是韩煦的错，他不凑上来她又怎么会睡前男友。

“嗯？”韩煦歪着个头，眼里亮晶晶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肖湘嘴角抽了抽，“你心机可真重。”

此时的肖湘就像狗血剧里被恶毒男配算计爬-床的主角，她是被勾引的，是眼前这个人居心不良。

“清汤大老爷，我冤枉，”韩煦解开衬衫纽扣露出被霍霍过的身体，“你力气才是大，我都差点被你搞死在床上。”

肖湘伸手去捂他的嘴，没想到被他一把捉住，他握着她的手又捏又揉，笑容甜得发腻，“你喷了好多，我都怕你脱水。”

肖湘骂他，“你脑子有坑，讲这个干什么。”

有些话只能在床上讲，肖湘也不是没有听过一些调情的话，她自己也讲，和文砚希做的时候什么不堪入耳的话她都讲过。

但文砚希太文雅了，他一般都是被她的话刺激得脸红脖子红，那些下流属性的荤话他从来没有讲过，顶多只会说“好会夹”“我想喝”。

韩煦不知不觉地收起了笑容，怔然道：“所以和他做的时候你也是这个模样吗。”

人就是这么奇怪，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不知不觉去想象她面对别的男人时是不是也会这么动情，即使心里面非常妒嫉，也还是要明知故问。

一顿早餐吃下来，肖湘总是感觉韩煦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肖湘被看得很烦，踢了一脚他的座椅，“能不能收敛点，倒胃口。”

韩煦目光灼灼，“我觉得我好幸福，小湘，以后我能不能……”

“不能。”肖湘知道他要说什么，及时制止了他。

韩煦的表情明显有些受伤，“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你放心，我不会问你要名分，你可以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喜欢什么我就去做，不会的我就学，只要别推开我。”

肖湘喝了一口牛奶，听着窗外的雨声，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多久，她已经开始烦了。

“还是……你后悔了？”韩煦盯着她的眼睛，“后悔和我上床？”

“韩煦，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肖湘回视他。

“我不在乎，”韩煦捏紧了手心，有那么一刻心底酸涩无比，但面上依然平心静气，“我知道你心里的那个人不会是我，我也不该去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可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了，我就是这么贱，你甩不掉我的。”

“就算我找了别的男人，你也不在乎？”肖湘毫不在意地说，“像上次那样当着你的面和别人做，你也能忍受？”

她太懂韩煦的软肋和痛处，这番话一说，韩煦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眼里的惊痛转瞬即逝，就算被掩饰得再好也能发现他痛苦过的蛛丝马迹，看来那件事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怔怔地好久都没回答她的问题。

肖湘双手撑在椅子上，望向墙上的时钟，猜韩煦什么时候会走，一分钟，还是十秒钟。

等了好半天，彼此之间只剩僵持的沉默。

“他就这么让你喜欢吗？”韩煦低落地问。

肖湘口是心非地答了声，“对。”

“我和他之间你也会毫不犹豫选择他吗？”韩煦悲怆地看着她，缓缓呼吸一口气，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明明我们才是最先认识的。”

肖湘的目光定住了，是啊，她和韩煦已经认识六年快七年了，虽然中间几年两人再没联系过，肖湘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可她人生第一次谈恋爱确实是和他经历的，这没错。

隔了这么多年很多事也都已经忘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和他在一起后是有过很开心的时刻，她那时候本来就没朋友，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韩煦的出现其实也算是给她解闷了。

他挺好玩的，对她也算得上好，除了两人不愉快的开始，后来肖湘腻烦了，开始冷落他。她算是个喜新厌旧的人吗？不知道，反正就是没有缘由地不待见韩煦了。

天气有断崖式降温，谈恋爱也有断崖式分手，她可以在前一天还和他牵手拥抱，后一天就能视他为陌路。

韩煦被众星捧月惯了，何时受过这种对待，被肖湘冷暴力的时候他可能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自己哪里做错了。

于是他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低声下气地问。

“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我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为什么和别的男生走得那么近……”

很多个为什么从他嘴里问出来，肖湘几乎还是看客般的冷漠，是啊，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就是突然不想理他，突然不想接他电话不想回他信息，没有理由，她就是这么个人。

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滚。

韩煦没有滚，他依然每天给她发信息，转账，送礼物，肖湘都没搭理过。而又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一天，肖湘才又开始理他，为什么，也不知道，同样没有理由。

韩煦变得患得患失，就是被她的忽冷忽热害的。他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开始学会看肖湘的脸色，再不像刚开始那么傲慢自负。

她和别的男生走得近，韩煦就会变得特别消沉甚至是阴郁，但从不敢在她面前发脾气，背地里对那些男生做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总之那些男生都不敢再凑到她面前。

最长的一次冷暴力，肖湘还记得韩煦把她堵在学校天台，他说了很多很多话，那些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特质也全都展现出来。

比如摇尾乞怜，把自己低到尘埃。后情绪失控，说话颠三倒四，接近病态。

肖湘要走，他抓着她紧紧地不放手，力道把她勒得很痛，还敢强吻她，如果他手上有绳子，肖湘想，他估计会把她绑起来。

后来就提了分手，之后的事情肖湘没有再特意地去回想过，原以为他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或许永远不会再见，即便见了也只是陌生人。

时至今日，肖湘看着转动的秒针，耳边是韩煦的那句“明明我们才是最先认识的。”

她忽然笑了一声。

回想起韩煦两次自杀，可能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她，想到这就不免想到了余恪，于是激发了肖湘心底少有的善良。

为什么文砚希可以，韩煦不可以。

蠢货，你知道吗，我这是在放过你。

-

那天韩煦离开前肖湘都没有松过口，他的失落黯然肖湘全当没看到，后来韩煦走了。

接下来几天肖湘都能看到韩煦站在她楼下，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是傍晚有时候是深夜，每次看到后肖湘想搬家的欲望就更强烈。

于是她联系了钟点工打扫滨芬路那边的房子，那是个高档小区，是肖湘二十岁时沈家人送的生日礼物，这两年还没去住过。

肖湘是个物质欲望很低的人，从来不为金钱发愁，但也没把金钱看得有多重。

她性格太孤僻了，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打游戏，通常坐在电竞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一通宵。

她也有看心理医生，吃几个疗程的药，有时候看到药就莫名其妙犯恶心，口腹之欲更是低，一个人的时候经常三餐不规律，又整晚整晚睡不着觉，让她的能量越来越低。

这两天气温回升，秋风宜人，正是晚荞麦开花的季节。

花朵并不显眼，没有玫瑰的引人注目，也不如柳絮轻盈浪漫，但是站在荞麦田边看着它们在微风中摇曳，让人有置身于大自然的沉浸感。

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麦田边，降下的车窗处搭着一只手，修长的手指随着播放的音乐节奏而轻轻敲着。

里面的男人微微仰头闲适地靠着座椅，正闭目享受着这份惬意，空气中氤氲着淡淡花香，让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一通电话破坏了这一刻的宁静，男人接通，“joe。”

“曲忻，史宾赛的音乐会邀约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joe，我还是那句话，音乐并不是无价而是大家的，要让他们觉得值得这才是好的音乐，所以麻烦你了。”

“可是史宾赛是国内目前最大型的音乐剧院，拒绝邀约岂不是很可惜。”

“音乐并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行，我明白了。”

“谢谢你，joe。”

男人挂断电话，心情半分不受影响，施施然地往窗外一望，荞麦花迎风而舞，他目光情不自禁怔住。

离他不远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女生，周围是一片纯白的花海，女生仰在靠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光晕洒下来，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荞麦花都成了陪衬的渲染。

很奇怪，明明那个女生什么也没做，却又因了她的存在让他看过去的画面里多了一种故事感。

曲忻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如果他是来写生的估计会把这一幕画下来。

肖湘感到有人正看着自己，循着那道视线望去正巧看到车窗上升，车内人的面目一闪而过，那辆黑车驶离了。

手机里时不时有消息发进来，肖湘点开看，全是文砚希和韩煦的信息，这两个人真烦，已读不回是肖湘的基操。

她扫了一眼发现有人加她，备注：好久不见。

肖湘面无表情地忽视掉，同时在心中冷笑，倒是挺有本事，她换了三次号码都能被他搞到。

文砚希的信息又发了过来，上次谭墨被她砸进医院，这件事自然也落进文砚希耳里，不知道是不是柯楚聿跟他说了些什么，那几天他一直想来找她，但肖湘都不让。

文砚希就发信息问她：［是因为你身边有了韩煦所以不需要我了吗？］

［你不是答应过我，只会找我一个吗？］

［他怎么样？］

［你们做了吗？］

［他会你喊停就停，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