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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妇人旧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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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尧悠悠转醒,入鼻便是那浓烈馥郁的药香。

“咳……”林尧低弱的一声气音方落,一位身着妇人装扮的女子,端着药碗坐在床榻边担忧地紧盯着林尧轻声问道:“娘子醒了?”

林尧缓缓睁眼,思绪如丝线般慢慢回笼,晕倒前的种种记忆,渐渐浮现于脑海之中。

她不动声色,细细打量着周遭情景。

只见此处青纱帐上,绣着寓意百子千孙的精美图案;榻边铜盆里,泡着浸染了鲜血的布条;外间墙上,挂着女子的肚兜,还有一块婴孩的长命锁。

尤为诡异的是,那长命锁之上,似染了血,干涸成褐色的血迹,早已与长命锁相融一体,若不是定睛细看,实在难以察觉。

这里莫不是……梅花庄的内宅后院?那流徵呢?又在何处?

这般念头闪过,林尧目光瞬间警觉起来,正要起身,余光却瞥见流徵被绑在一旁的摇木椅上,嘴里塞着布团,既挣扎不得,又无法言语。

“她没事,我想喂娘子喝药,但这人再三阻拦,没办法,我就只能先将她绑了。”那妇人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林尧,话语中带着几分认真与执拗,仿佛在此间屋内,最大的事便是林尧。

流徵闻听此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瞧见林尧望来,冲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让她宽心。

但是她被反束的手费力地一张一合着,眼睛还不时地瞟向那妇人。

林尧心下疑惑,莫非她是想让自己留意她手中握着的东西?难不成她的意思是,那东西是这妇人的?

林尧定睛细看,待看清流徵手中之物后,不禁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眼前这位满脸热切、看似一心只为救人的妇人。

只见这妇人头上插着一根素银簪,捧着药碗的手腕间,几道新旧交错的伤痕蜿蜒其上。

随着她的动作,竟还有丝丝血丝滴落入药碗之中,可这妇人却仿若未觉,只是一味执着地将手中药碗往前递,见林尧未有动作,神色焦急道:“娘子怎么不喝呀?娘子中了毒,虽然好在娘子曾被人日日用药材温养,所以才能活到此刻。但你若再不用些解毒的药物压制,只怕马上也会性命不保了。”

这人的行为举止怎会如此怪异?

林尧再次看向流徵手中握着的东西。

没错,正是一枚影嵇门常用的暗器三角双镖。

此前在屋檐之上,出手击倒守卫、救下她们二人的,想必就是这妇人。

这影嵇门的暗器怎么随处可见呀?

林尧蹙眉,再次望向这妇人。

只见她仍捧着药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尧,那架势,大有林尧不喝药她便绝不罢休的意味。

林尧瞧着妇人的身形举止,虽身着妇人装扮,但只怕年纪尚轻。那身衣裳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裳。

而她的腰间微微隆起,弧度并不明显,但林尧仍是察觉了。

“这是……有孕了?”林尧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暗自思忖。

她又看向妇人纤细的腕骨,凭借过往经验暗自估测其骨龄。

这一看,更是让她震惊不已,眼前的小妇人怕才堪堪豆蔻年华。

在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她却身着妇人服饰,小腹还微微隆起,一想到这些,林尧不禁在心底暗自唾弃,这梅花庄行事当真是越发变态了。

可恨当年怎么只是射落它的牌匾,怎未进这庄门,射穿那颗黑心。

她会是影嵇门的人吗?若是,那影嵇门的人怎会渗透进这梅花庄后宅,还有了身孕。而且,影嵇门的人潜伏在身边,这梅花庄的庄主当真不知晓吗?

“怎么还不喝呀?快喝呀,你的毒得尽快压制下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这小妇人的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担忧,她纤细腕间的血珠仍在不断渗出,沿着手臂蜿蜒而下,滴落在脚下的地面,洇出一小片暗沉的痕迹 ,可她却浑然不觉。她对腹中胎儿也没有丝毫在意,好似世间万物都比不上让林尧重要,只是再次催促着林尧。

林尧瞅了眼药碗,嗅了嗅这药香气,得益于曾经林嗔的日日“嗜毒”,药材的辨认这一块林尧也算是有些心得了。

这碗中的药虽不能尽数清除我体内毒素,倒确是能压制一二。林尧不再迟疑,眉头一挑,接过那药碗,将那药一饮而尽。

正待将碗递还给那小妇人,门外突然传来铁甲碰撞声,后有敲门声响起。

林尧瞳孔骤缩,指尖已摸向腰间短箭,却见那小妇人猛地按住她手腕:“嘘,娘子还中着毒,别动,我来。”

那小妇人神色一凛,向着门外扬声问道:“何事?”

外头旋即传来一婆子尖厉的声音,满含讽刺:“小夫人,庄里进了贼,搅得上下不得安宁。庄主已下令,让守卫搜查各处院子,您这儿也不例外,还请行个方便,莫要阻拦。”

小妇人迅捷地将松绑,而后轻扯床前的轻纱幔帐,将林尧和流徵安置到床底,冲着林尧与流徵“嘘”了一声后拢了拢衣衫,朝着门外扬声说道:“实在抱歉,我今日身体极为不适,肚里的孩儿极为闹腾,浑身乏力,实在不便让诸位进来搜查,还望诸位行个方便。”

门外的婆子哪肯轻信,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尖着嗓子道:“小夫人,这庄里进了来路不明的贼人,搅得全庄上下不得安宁,庄主有令,各处院子都得彻查,您再不舒服,这处儿也不能例外啊。您如此这般,莫不是那贼人就被您掩藏在屋内?”

说罢,那婆子一挥手,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守卫便蛮横地往前闯,门板被撞得“砰砰”作响,腐朽的门栓不堪重负,发出痛苦的吱呀声。

不过须臾,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大门轰然敞开,一股冷风裹挟着灰尘猛地灌进屋内 。

小妇人匆忙将床幔抖落成层层叠叠的涟漪,转身时素手已解开襟口盘扣。

房门洞开的刹那,她骤然扯开衣襟露出左肩那枚被梅花庄庄主亲手烙下的私印,怒声喝道:“庄主亲烙的梅花印可还认得?”小妇人的胸膛剧烈起伏,指尖点向微隆小腹,威胁道:“还是说这团血肉,你们也敢作践?”

守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一哆嗦,面面相觑,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脸上满是怯懦与犹豫,一时竟不敢再往前一步。

然而,一阵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骤然传来,梅花庄庄主那魁梧的身形出现在众人眼前。

他脸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眼中没有一丝对小妇人的怜悯与疼惜,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小妇人被扇倒在地,发出痛苦的闷哼。

那庄主却仿若未见,他一把掐住小妇人的脖颈将人掼在铜盆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妇人,冷声道:“一个影嵇门的贱婢也敢拿乔?”

他的手碾着小妇人腕间的伤痕,笑了笑,“你该庆幸你肚子里有这团血肉,不然你以为凭你也能在这梅花庄安然度日?本庄主留你,你就该清楚自己的用处。给我搜!一个角落也别放过!”

守卫们得了令,如恶狼般涌入屋内,翻箱倒柜,四处搜寻。

眼看他们就要搜到林尧和流徵藏身的床底,紧张的氛围如一张被拉至极限的弓弦,一触即发。

庄主阴鸷目光扫过微微晃动的床幔,忽听得廊下急报:“庄主,永安侯持了一御赐玉符已到前厅!”

流徵与林尧对视一眼。

是林嗔?他怎么来了?不过,倒是来得及时。

林尧眼中不自觉地噙上了些笑意,身子也放松了许多。

梅花庄庄主脚步猛地一顿,神色一凛,目光如电般迅速扫了一眼屋内,见并无明显异样,冷哼一声,一把丢开气息奄奄的小妇人,甩了甩衣袖,带着守卫匆匆前去招待永安侯。

那庄主远去前袍角带翻了榻边的药碗,褐色药汁顺着地缝蜿蜒至床底,正滴在林尧紧绷着的指尖上。

林尧强忍着指尖传来的寒意与心底的愤怒,待听得那庄主和守卫们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彻底没了动静,她才被流徵小心翼翼地搀扶出来坐下。

流徵见她坐好,上前,正待将不远处那地面上狼狈不堪的小妇人扶起来。

“他们随时会再次返回……咳……西南角门......咳咳......直通后山,你们快走。”那小妇人并未要流徵搀扶,她推开流徵的手,硬扯着一桌角站了起来,而后在太师椅中坐下,平复呼吸。

斑驳烛光里小妇人腕间的血痕如蛇信般刺目。

“为何如此相助?”林尧盯着她腕间的那抹血痕问道。

小妇人微微仰头,目光越过林尧,望向那被阴霾笼罩的远方,许久,才缓缓收回视线,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屋内桌上一碟放置已久,已然有些干裂的桃酥,声音带着一丝怅惘道:“这庄里的桃酥,终是不如你茶楼里的香甜。”

林尧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怔。

“原来是你。”林尧喉间泛起了一股比毒发更为灼痛的苦涩感。

小妇人抬手,指尖轻轻拂过面庞,脂粉与铅华渐渐褪去。

记忆如潮水般向林尧涌来。

几年前,那个热闹却又暗藏悲戚的边关集市上,那个满脸泪痕,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执拗地追问着爹娘矿难真相的倔强小姑娘的身影竟与眼前人悄然重合。

林尧心口一阵发疼,她一把站起身,踉跄着向前几步,握住那小妇人冰冷的手,不容置疑地道了句:“跟我一起走。”

小妇人望着她的眼眸轻摇了摇头,而后缓慢而又坚定地抽回手,深吸一口气,侧过头,背对着林尧道:“不了,你的桃酥再香甜也不是我娘的味道。此间这局是我主动入的。当年,我俩并未同行,如今,自也不会同行。我有我选择的道,你自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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