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薛澄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舞蹈教室。宋泽鹏也信守承诺,每次训练都默默等待,有时看书,有时处理学生会工作,偶尔透过门上的小窗观察薛澄的进步。
比赛前一周的周六清晨,薛澄被闹钟惊醒。窗外天色尚暗,宿舍里静悄悄的。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摸黑换上运动服,抓起早已准备好的舞蹈包悄悄出门。
校园里弥漫着初冬的寒意,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清晰可见。薛澄小跑着向艺术学院方向前进,脚步声在寂静的校园里格外清脆。舞蹈教室的灯已经亮了,推开门,林雅正在整理音响设备。
"早。"林雅头也不抬地打招呼,"今天这么准时?"
薛澄放下包,开始做热身运动。"比赛只剩一周了,得抓紧每分每秒。"
"精神可嘉。"林雅终于抬头,看到薛澄的黑眼圈后挑了挑眉,"但别练过头了,休息同样重要。"
薛澄没有回答,专注地拉伸着大腿肌肉。自从决定参加比赛,她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了训练上。上课、学生会工作、训练、复习,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时。但每当音乐响起,疲惫就会暂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充实感。
陈墨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杯豆浆和几个包子。"早餐。"他将其中一杯豆浆递给薛澄,"趁热喝。"
"谢谢。"薛澄接过豆浆,温热透过纸杯传到掌心。
"今天练什么?"陈墨一边吃包子一边问。
"完整流程过三遍,然后重点练那几个托举动作。"林雅调出比赛音乐,"昨天那个旋转还是不稳,薛澄,你得加强左腿力量。"
三小时的训练下来,薛澄的舞蹈服已经被汗水浸透。她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陈墨递来毛巾和水,她道谢接过,手指因为疲劳而微微发抖。
"进步很大。"林雅播放刚才录制的视频,"看,这个旋转比昨天稳多了。"
薛澄凑近屏幕。视频中的她身着普通训练服,却掩不住舞蹈时散发的光彩。每一个动作都比上周更加流畅有力,与陈墨的配合也越发默契。
"但这里,"林雅暂停画面,指着薛澄的一个侧步,"还是不够干脆。下午加练一小时基本步。"
薛澄点点头,虽然全身肌肉都在抗议。比赛日期临近,压力与日俱增。这不仅是一场普通的校际比赛,更是她三年来首次重返赛场,是对自己能力的证明。
"对了,"林雅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比赛服装准备好了吗?"
"上周网购了两套,应该今天到货。"薛澄看了看手机,"下午训练前我回宿舍试试。"
"记得拍照给我看。"林雅挥挥手走出教室,"别练太狠,小心受伤。"
陈墨留下来陪薛澄加练基本步。两人一遍遍重复着看似简单的动作,直到薛澄的左腿不再颤抖,每个步伐都精准到位。
"休息会儿吧。"中午时分,陈墨终于喊停,"你脸色不太好。"
薛澄摇摇头,"再来一遍。"
音乐再次响起,薛澄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这一次,在一个快速旋转后,她的左腿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陈墨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避免了一场严重摔伤。
"够了!"陈墨罕见地严厉起来,"再这样下去,比赛前你就废了。"
薛澄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汗水顺着额头滑下,视线有些模糊。
"我送你回宿舍。"陈墨不容拒绝地说。
"不用,我..."薛澄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教室门口站着一个人——宋泽鹏,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表情复杂地看着她和陈墨紧握的手臂。
薛澄惊讶地抽回手,"你怎么来了?"
"带了些鸡汤,想着你可能..."宋泽鹏走进教室,向陈墨点头致意,"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不,正好。"陈墨识趣地后退一步,"薛澄练过头了,差点晕倒。你送她回宿舍吧,下午的训练取消。"
"我没有..."薛澄还想坚持,但一阵眩晕让她不得不扶住把杆。
宋泽鹏立刻上前扶住她,眼中满是担忧。"多久没好好吃饭睡觉了?"
薛澄没有回答,任由他帮自己收拾东西。陈墨已经悄悄离开,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把衣服换了,我背你回去。"宋泽鹏递过薛澄的外套。
"没那么夸张..."薛澄勉强笑了笑,但换衣服时手指的颤抖出卖了她。
走出艺术学院,冷风一吹,薛澄打了个寒颤。宋泽鹏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然后蹲下身。
"上来。"
"真的不用..."
"薛澄。"宋泽鹏回头看她,眼神不容拒绝,"就这一次,让我照顾你。"
薛澄犹豫了一下,最终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宋泽鹏轻松地站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她舒适安全。
"抓紧了。"
宋泽鹏的背宽阔温暖,薛澄能感受到他稳健的步伐和均匀的呼吸。校园里已经有零星的早起学生,看到这一幕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薛澄把脸埋在宋泽鹏肩头,藏起发烫的脸颊。
"为什么这么拼命?"走了一段路后,宋泽鹏轻声问。
薛澄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害怕让所有人失望...林学姐、陈墨、你,还有...我自己。"
"没人会失望。"宋泽鹏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你已经很棒了。"
"三年没比赛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
"薛澄,"宋泽鹏停下脚步,"看着我。"
薛澄抬起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神。
"比赛结果不重要,"宋泽鹏一字一句地说,"重要的是你找回了跳舞的快乐。看到你在舞蹈室里闪闪发光的样子,我就已经为你骄傲了。"
薛澄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重新把脸埋进宋泽鹏的肩窝,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谢谢。"声音闷闷的。
宿舍门口的花园长椅上,宋泽鹏执意要看着薛澄喝完鸡汤再休息。鸡汤还温热,香气扑鼻,上面漂浮着几颗枸杞和红枣。
薛澄喝了一大口,鲜美滋味在舌尖绽放。"太好喝了!"她由衷赞叹,随即又喝了几口。
宋泽鹏微笑着看她狼吞虎咽,"慢点,没人跟你抢。"
喝完汤,薛澄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宋泽鹏拉着薛澄走向宿舍门口,"你回去睡会儿吧,下午别去训练了。"
"可是比赛..."
"还有一周时间,不差这半天。"宋泽鹏打断她,"我去和林学姐说。"
薛澄想再说什么,但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她回到宿舍很快便沉入梦乡。
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宿舍里静悄悄的。薛澄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好了许多。突然想起什么,翻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快递员的。她的比赛服装到了。
薛澄下楼取了包裹,回到宿舍迫不及待地试穿。第一套是火红色的拉丁舞裙,紧身上衣缀满亮片,裙摆短而飘逸;第二套是宝蓝色,设计更加大胆,背部几乎□□。薛澄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最终决定选择红色那套——更符合恰恰的热情风格。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给林雅和宋泽鹏,很快收到回复。
林雅:「红色!绝对惊艳!记得配红色舞鞋。」
宋泽鹏:「...很好看。」后面跟着一个害羞的表情符号。
薛澄笑着收好舞裙,开始复习功课。虽然宋泽鹏说比赛结果不重要,但她内心依然渴望证明自己——不仅向别人,更是向那个曾经被迫放弃梦想的自己。
比赛周的周三,林雅宣布进行全真模拟。"穿上比赛服装,完整跳一遍,就当正式比赛。"
薛澄换上特意为比赛购买的红色舞裙——紧身的上衣缀满亮片,裙摆短而飘逸,旋转时会像花朵一样绽放。她还化了浓妆,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哇哦!"当薛澄从更衣室走出来时,陈墨吹了声口哨,"这下评委不给高分都难。"
薛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寻找宋泽鹏。他站在角落,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惊艳、骄傲,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音乐响起,薛澄和陈墨开始了表演。这几周的高强度训练带来了显著效果——他们的配合天衣无缝,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力。薛澄的表情随着音乐变化,时而热情奔放,时而妩媚动人,完全沉浸在舞蹈中。
表演结束,围观的学生们热烈鼓掌。林雅激动地冲上来拥抱他们,"太完美了!保持这个状态,冠军非你们莫属!"
薛澄气喘吁吁地接过宋泽鹏递来的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怎么样?"她期待地问。
宋泽鹏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美得不可思议。"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你...那么自信,那么耀眼。"
薛澄突然意识到,这是宋泽鹏第一次看到她全副武装跳舞的样子——比赛服装、专业妆容、毫无保留的表演。她不知为何有些害羞,低头整理着裙摆。
"这周六比赛,"林雅走过来宣布,"学校会派车送我们去体育学院。早上七点集合,别迟到。"
回宿舍的路上,薛澄仍然沉浸在兴奋中,不停地讨论着表演细节。宋泽鹏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听着,只是偶尔点头或微笑。
"你还好吗?"薛澄终于注意到他的沉默。
"很好啊。"宋泽鹏迅速回答,"只是在想...你爸爸如果看到你今天的样子,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薛澄的笑容僵住了。"他不会的。在他眼里,这只是不务正业的小把戏。"
"可这是你的天赋,你的热爱..."
薛澄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不是所有父母都能接受孩子的选择。有些事...勉强不来。"
宋泽鹏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轻轻拥抱了她。"无论如何,我为你骄傲。"
薛澄靠在他肩头,闭上眼睛。她多希望父亲能像宋泽鹏一样理解她、支持她。但现实是,她必须在父亲的期望和自己的梦想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至少目前,她还不想直面这个冲突。
比赛前的最后几天,薛澄加紧了训练。每天除了上课和吃饭,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舞蹈教室。宋泽鹏依然坚持陪伴,但两人独处的时间明显减少。
周五晚上,薛澄在宿舍收拾明天的比赛用品时,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爸爸"两个字,她的心猛地一沉。
"喂,爸?"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澄澄,下周三是你妈妈生日,记得打电话回家。"父亲一贯严肃的声音传来。
"我记得的。"薛澄松了口气,庆幸只是例行提醒。
"最近学习怎么样?期末考试准备得如何?"
"挺好的,正在复习。"薛澄心虚地看着床上铺开的舞蹈服和化妆品。
"别参加那些乱七八糟的社团活动,浪费时间。"父亲突然说,仿佛有心灵感应,"专心学习,将来考研才是正道。"
薛澄的手紧紧握住手机,"我知道。"
挂断电话,薛澄坐在床边发呆。秦时月走过来,轻轻搂住她的肩膀。
"家里来的电话?"
薛澄点点头,"我爸...永远都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别想太多。"秦时月安慰道,"明天的比赛,我们全宿舍都会去给你加油。"
"真的?"薛澄惊讶地抬头。
"当然!"周书悦从床上探出头,"我们连横幅都做好了。"
李木瑶晃了晃手机,"还建了个拉拉队群,拉了二十多个人呢。"
薛澄的眼眶瞬间湿润了。这些朝夕相处的室友,还有一直支持她的宋泽鹏,他们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在这个家庭里,她可以自由地追求自己的热爱。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擦去眼角的泪水,"明天...我会跳得更好的。"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明天将是个重要的日子——不仅是比赛,更是薛澄重拾自我、拥抱梦想的重要一步。无论结果如何,她已经找回了那个被压抑多年的自己,那个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薛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