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觉得圣上还在打太极?”
魏敏回家后说起今日和魏寅的谈话,她当然不会相信这侄子完全同意她的话,也不会一点都不听。
“只能说,是我们暂且过了这一关。他若是动了立储的心思,心里不会没有偏向。”
“那母亲觉得,圣上心里属意哪位?”
魏敏打从出了宫门口就在想这个问题,头绪万千但仍然没有答案。
魏敏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圣上的心思难猜。看他眼下几番儿女事,也说不上来哪家入了眼。”
朱锦也在心里计较了多日,随即跟母亲数了起来:“大皇子为长,没有得力的母家,虽说现在没有支持,但将来也不必受外戚之扰。但有了岳丈秦家和妹婿龙家也不算没有根基。二皇子有容家,还有姻亲陆家,成婚之后还有北羯,北羯这一步棋还真不好讲是福是祸。云妃娘娘二子一女在手,西南云家人才辈出,谁也不敢小看了去。四皇子是唯一嫡出的皇子,身后有慕家。。。”
说到四皇子,朱锦显出几分心虚来,被魏敏一眼看穿。
“我知道,他是兰卿的孩子,凭你与兰卿的交情,我们与慕家的交情,难免会让人觉得我们天然是四皇子的支持者。”
“母亲,如果兰卿想要,我定会竭力相助。”
魏敏忽然笑了说:“也不知你能帮上什么忙,且看着吧,圣上不会消停的。也不光看着几位稍大的,圣上现在对九皇子疼得紧,柳美人和秦昭仪又先后有了身孕,长寿在位而立幼子的也不是没有过。”
不久,韵安公主册封礼成,六宫相贺;同一日,魏寅下旨,云妃晋位贵妃,择吉日行册封礼。
也在同一日,朱缃和朱纯的家书回到,说十日内到家;信里还说云三娘子已归云家,朱绒留在临云阁陪伴魏令。
敏慧府里上上下下又忙了起来,朱锦算过时日,她们们俩算是出师下阁了,此次回来不会再那么匆忙短暂了。
果不其然,缃、纯二人到家后说的第一件事就是下阁之事,一家子热闹团聚了大半天,才歇了下来慢慢安置。
二人要求说一起住一个院子就好,家里就提前收拾出了之前给绒、纯二人留着的那个院子给她俩。
“闻师父和燕掌教的意思都是让绒儿再陪四公主一段时日,而且,燕掌教还有打算,她想让绒儿接掌教一务。”朱缃边收拾着自己的细软边说道。
“那绒儿自己的意思呢?”朱锦也帮忙收拾,手上嘴上都不闲着。
“她说她还未想好,但一定多留些时日,燕掌教也没什么,只说让她自己想清楚,怎样都好。”
“那些女孩子们在阁里还好吧?”
“好着呢,阁里的师姐妹们都争着抢着付工钱,她们也无需干什么重活累活。更重要的事,阁里师父们乐意开导她们,平日里做的事多了、山上风景好,她们也都渐渐好了。有两个还被常姑姑带走在芜州城里帮忙打理琐事,也常常来回走动帮忙办事。”
常姑姑就是常月圆,常表姐,小一辈的都尊称常姑姑了。
“舒华呢,她回家了吗?”
朱纯随便收拾了一番自己的就过来朱缃这边凑热闹:“还没呢,明师姐帮家里走了几趟镖之后觉得自己武艺不够精进,还是要在阁里再多学,慕容师父也欢喜。”
“云师父回家执掌门庭了,现在机巧一门是谁来主事?”
“云师父荐了她的侄女,这一辈的云四娘子。她也曾婚配过,可惜丈夫染病去世,只遗下她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儿,夫家险些没容得下她,说只待她诞下孩儿无论男女都留下,还她自由身。还是云家的长辈们去给她撑腰,官司打到公堂上,最后舍了嫁妆,生死切结,无论儿女都是云家的孩子,与夫家无关。把人平安带回家,产下女儿。”
朱缃说起来仍有些咬牙切齿。
“归家后,四娘子一心一意继续钻研机巧之术,很是出挑,就被云师父看中了。现在带着八岁的女儿上了临云阁,也挺好的。”
朱锦和曹氏听着姐妹俩叽叽喳喳说着这两年在外的见闻,都多有感慨欣慰。
问及接下来的安排,朱缃说想回学堂帮忙,可以扩大招生,朱纯说想写菜谱出书。
姑嫂二人闻言相看一眼,心下了然,谁也没提婚嫁之事。
从新院子里出来,朱锦问曹氏:“嫂子可着急缃儿的婚事?”
二人沿着月光铺洒的石板路上走着,为母之心如婵娟澄澈透亮。
“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婚事由不得自己,可我想,都已经做到咱们家这个份上了,儿女婚事还不能自在些的话,那我们做父母的又做了些什么。由她去吧。不怕二妹笑话,这几年我还想过她会不会在外面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直接抱个孩子回来了。”
朱锦笑着说她话本子看多了吧哈哈哈哈哈。
“你呢,我看你也不急。”
“嫂子是知道我的,若是只盼着她们嫁人,当初就不会和离了。世间女子艰难,我想着若是一辈子不嫁,她们也会过的很好。”
有她,有朱家,不愁她们没有安身立命之本。
二人分开各自回房歇息,朱锦有睡前夜读的习惯,拿起最近一直在看的书临床点烛坐下。
看到书中有一“瑰”字,朱锦兀自笑了。
瑰者,珍奇非凡也。曹氏闺名正是单名一个“瑰”字。
朱锦想到当年还是闺阁少女的她问母亲为何选中了曹家大小姐做儿媳,魏敏当时说:“缘分吧,琼楼宴上见过,我便和曹家多有留意往来,处得很舒服,就觉得她和你大哥很合适。”
其实魏敏不知,那一年的琼楼宴,是朱钦托朱锦设计让母亲看到曹家大小姐,曹瑰。
二十余年往事如眼前书页被风簌簌翻过,朱锦只觉得,有瑰如此,为母为妻,为媳为嫂,都是朱家之幸。
她师承家族渊源的才华,她通透豁达的天性,她不卑不亢的品格,掩于两府后宅的家长里短,掩于人情往来的宴会交际,却又如此润物细无声地渗入朱家的根脉中,塑造着朱维和朱缃一双出色的儿女。
回到学堂,一番介绍一番热闹,正好周沁羽准备年后随魏淇外任晋州,闫氏要为女儿打点准备,朱缃正好回来顶她的缺。
“闫姨母只管回家好好准备,这边就交给我。”朱缃豪爽应下,解了闫氏燃眉之急。
朱缃回来,最开心的当属焦小妹,听闻朱缃此次长留意在好好经营学堂、帮扶书局,更是开心得不行。
朱纬又跟着关鹤风跑马队去了,例行的团圆小会就只剩下了朱维、朱缃和朱绒。
三人围炉煮茶烤着些吃食,说这京中闲话闲事。
“英王爷从宫里出来就亲自去了京兆府,舅舅也爽快答应,灵阳郡主就这么正式入了京兆府的名录,当捕快去了。”
朱维说着现在京里最热闹的事,灵阳郡主一行人因纵马巡街赎罪之期已到,郡主一改往日刁蛮跋扈,跟家里说要去当捕快。如此惊世骇俗之举,家中自然反对,传出来说还是世子妃力劝英王夫妇,至少进宫求一求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意思,才推得此事落成。
“舅舅是最敢开创新举的了,别说郡主,就算公主想去当捕快他都敢答应吧。”朱缃想到自己那位舅舅也是个神人。
朱纯听了之后说:“那这位世子妃也是个妙人呀,居然能劝动英王爷。”
朱缃想到今日在学堂里见到闫氏,与朱纯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闫姨母敢自荐来学堂,她的女儿定然不是平庸之辈。”
“世子妃入府后,英王妃立刻把掌家之权交给了她,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朱维毕竟是男的,后宅之事他没什么渠道得知,也没什么兴趣知道。
“可这回世子夫妇外任晋州,家中怎么办?”朱纯问。
“左不过是王妃再度掌家,有灵阳郡主和小儿子在,总不至于再被侧妃压过风头了。”朱缃想着灵阳的性子脾气已经大有改观,世子之位已是稳固无虞,王妃的日子也好过很多了。
朱维补充说:“去年,皇后娘娘赐了自己定亲时先皇赏的如意,世子将其作为头件聘礼送到周家。英王爷吃饱了撑的,敢去拂宫里的意思,敢去得罪周家和鸳宁府。”
三人又说到大公主,如今训导已经结束了,容妃娘娘也回宫了。
朱纯说:“小姑姑还是太宠着公主表姐了,以前伯父就常常说不要宠得太过了,还让伯母进宫探望时也说。”
朱维吃完一块小酥饼说:“其实,也不只是容妃娘娘宠,圣上也宠,其他人更不会去招惹大公主。只是此次在圣上看来已经算是干预政事了,才下了狠手罚处。”
大兴开朝以来,能在前朝说上话的公主只有魏敏,怕是难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