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被这意料之外的情况搞得卡壳了一下，半响才找回了自己要说的话：“谢谢你，市松。五条老师，这家伙很有名吗？”
他真的完全不了解这方面，清澈的眼里闪烁着没被知识污染的光。
五条老师很乐意为自己的学生解惑：“两面宿傩，是有四只手、两张脸的虚构鬼神，但他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在咒术全盛时代，术师们集结全体挑战他，结果惨遭失败。”
“他被冠名为宿傩，在死后作为咒物传世的‘死蜡’，没有人能将其销毁。”
“毫无疑问，他就是诅咒之王。”
市松樱趴在虎杖悠仁背上，无聊地扯着他卫衣帽子上的绳子玩，“《日本书纪》卷第十一记载：六十五年，飞騨国有一人、曰宿傩。其为人、壹体有两面、面各相背、顶合无项、各有手足、其有膝而无膕踵。力多以轻捷、左右佩劒、四手并用弓矢。是以、不随皇命、掠略人民为乐。於是、遣和珥臣?难波根子武振熊而诛之。”
她吐词清晰：“其实两面宿傩从科学上讲，他在母亲肚子里时应该有个双胞胎兄弟，因为受精卵分裂但在最初的两星期内没能完全分离，导致两个胎儿拥有完全相同的基因。不过他的连体得太彻底，所以他的兄弟只剩下了一张脸和一对手臂，说是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当然，这些都是没有咒力背景下普通人的研究与推测。”
咒力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
两面宿傩有咒力，还那么强，也不可能是因为饥饿而吃人，就是纯粹的坏蛋一个。
“这个世界，有妖怪，有咒灵，说不定真的有鬼神呢。”
“欸？妖怪？”虎杖悠仁豆豆眼。
五条悟沉吟，他偶尔出差倒是遇上过一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体系呢，因为寿命的不对等不喜欢和人类结缘，基本上聚集在郊外。总之，和咒术届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没想到市松樱知道，而且看样子至少是有些了解的……
市松樱不想在这方面多说，人类与妖怪结缘并不算什么好事，她拍拍虎杖悠仁的手臂，从他背上爬了下来，自己走。
“他和老师，哪个更强？”虎杖悠仁把背包重新背回背上，忍不住问。
“要是宿傩找回所有力量，那是有些吃力啊。”五条悟慢悠悠往前走，自信道：“会赢的。毕竟，我可是最强的嘛。”
市松樱给他鼓掌。
推开门，昏暗的室内里依旧只有烛火点明。
“穷穷的交不起电费的样子，像只有馒头吃的传销窟……”市松樱不满地嘀咕。
“这叫氛围啦氛围~”五条悟把她的妹妹头揉得四处翘起。
前方，一个带着墨镜的硬汉大叔盘腿坐在席上，被各种各样丑萌丑萌的玩偶环绕着，手上还在不停扎着羊毛毡。
虎杖悠仁内心震撼，有个大叔在做可爱的玩意！
市松樱看着一堆玩偶双眼放光。
是玩偶！
“迟到了八分钟，悟。”夜蛾正道头也不抬，“虽然不至于斥责，但我也说过让你改改爱迟到的毛病了。”
五条悟没有丝毫愧疚，“既然不至于斥责，就别责备我了。反正你也在做玩偶，等个八分钟有什么的嘛~”
【在撒娇！】
市松樱惊恐地望向五条悟，差点没把脖子扭到。
说起来这种池面撒娇系好像还没在少女漫里看见过呢……市松樱若有所思，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五条悟毫无察觉自己学生内心的腹诽，介绍道：“这位是夜蛾正道校长。”
夜蛾正道抬眼看向虎杖悠仁和市松樱，墨镜下的眼睛里充满了审视。
“就是他们吗？”
两面宿傩的容器，以及跟杰同居的诅咒师。
虎杖悠仁猛地鞠躬：“我叫虎杖悠仁，喜欢的类型是詹妮弗劳伦斯，请多关照！”
【出现了！这种对长辈都能大声说出自己性癖的人，从某种角度来说真了不起啊虎杖。】
市松樱点了点头。
“我叫市松樱，请多关照。”
夜蛾正道开始提问：“先从虎杖悠仁开始吧——你是来干什么的？”
虎杖悠仁：“？面谈……”
“不是目前所做的事，我是在问你来咒术高专的目的。”
虎杖悠仁开始不确定：“学习，咒术吗？”
“学习咒术是进入高专的必经之路，那再之后的事呢？在了解了诅咒，掌握了祓除诅咒的能力后，难道你就只会埋头学习咒术吗？”夜蛾正道锐利的目光穿透墨镜，落在虎杖悠仁身上，“之后你要做什么。”
虎杖悠仁更茫然了，他手舞足蹈地解释：“做什么……我要回收宿傩的手指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关于他的命运走向——就是回收诅咒之王二十根被制成无法摧毁的尸蜡手指后，被处以死刑。
“为什么？”夜蛾正道非常不满意，他放下羊毛毡，“事件、事故、疾病，每天都有你所不知的人在死去，这是理所当然的，难道你要为每个人的死亡负责吗？太自大了也太空泛了。”
五条悟转头嘀咕道：“又开始了。”
他看着已经躲在柱子后战战兢兢的市松樱，恶趣味地恐吓道：“下一个就是你了哦，樱酱。”
市松樱：！！！汗流浃背！O-o
夜蛾正道：“如果是因为诅咒而死的人，你就不能坐视不管。这样的话五条悟都不敢说出口！”
虎杖悠仁完全不理解：“但是我听到的遗言就是这样的，细节根本无所谓吧？总之我就是想救人啊，救人难道需要什么特定的理由吗？”
他有这份力量，所以他就去拯救。在虎杖悠仁看来这是一道简单无比的等式。
“遗言。”夜蛾正道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
“即是说，你是听他人指示，要与诅咒对抗的吗？”
“不及格！我说、你的回答完全不及格！”
夜蛾正道猛地伸手，一个河童玩偶慢慢站了起来，狰狞的面孔上一双黑豆眼闪着诡异的光。
虎杖悠仁大惊失色：“那个不是玩偶吗？！”
“这叫‘咒骸’，的确是玩偶。不过它身上有我下的诅咒，这是我的生得术式——可以赋予自己的手作品动力、程序甚至灵魂。”
夜蛾正道一挥手，绿色的河童玩偶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速冲上前挥拳，虎杖悠仁只来得及摘下书包格挡，便被一股巨力直接打飞，重重撞在了柱子上。
砰！
【好结实！这真的是玩偶吗？】
“越是绝境之中，人类的本性就愈发暴露。”夜蛾正道意味深长，他想起了夏油杰，一个令他骄傲又痛心的孩子，那个曾经抱着“强者拯救弱者”正论的少年在一次次直面人性后彻底崩溃，走上了一条终点注定只会通向万丈深渊的路。
咒术师要面对的，不仅仅只有难缠的诅咒，还有普通人的丑陋、同伴的死亡、难以拯救的绝境。
夜蛾正道身为校长，也没办法帮他们避免这些，他能做的，就是指引他们看清自己要走的路，然后坚定的、毫不退缩地走下去。
“只要没听到我想听的答案，攻击就不会停止。”
咒骸挥了挥拳头。
虎杖悠仁摇摇晃晃起身，“话说，才不是什么‘他人’……那可是是我家人的遗言啊！”
他跑上前，灵活地避开咒骸，并一脚大力踹飞它。
飞出的咒骸落在墙上，然后反弹似的在室内快速飞移，快到残影带起的风把蜡烛碾灭，虎杖悠仁的视野陷入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咒骸的行踪。
【可恶，在哪里？】
五条悟背靠在柱子上，百无聊赖的看着这一场鸡飞狗跳的谈话，无死角的六眼捕捉到市松樱偷感很足地踮着脚走过去捡起了地上一只被撞飞的玩偶，拍了拍灰搂进了怀里后又躲在了柱子后面。
市松樱：家人们捡到一只玩偶了，它想跟我回家！
羊毛毡制作成的玩偶其实抱起来不是很软和，不过市松樱很满足地蹭了蹭，然后理直气壮放进了自己背包里。
那个大叔有那么多，给自己一个怎么啦？反正，《人类与智能生命友好协议》上写了，掉地上三秒没人要的就归人偶了！
五条悟：盯——
难以理解这孩子的脑回路啊，这么丑的玩偶，晚上看见都会做噩梦吧。
这边入学考验还在继续。
夜蛾正道毫不动摇：“家人也是‘他人’吧。除自己之外都是‘他人’。”
他重新点亮烛火，室内的光聚集在他身上，像即将敲槌定罪的审判官。
“咒术师时刻要与死亡打交道，不只是自己的死，还会见到被诅咒杀死的人，也要亲手斩杀诅咒。可以说，这是个令人不快的工作。”
“这份工作，需要一定的疯狂和高度积极性才能坚持下去。而你，听他人一言就能做到吗？由他人而诞生的信念，在面对最直观的生与死时，求生欲是人的本能，那么你这种由他人诞生的信念能否打得过人的本能呢？！”
墨镜映照出虎杖悠仁不甘和迷茫交杂的表情.
“笑话！”夜蛾正道厉声道：“说你不过是为了延长死刑而来，我还更能接受。”
“哈？开什么玩笑，我……”
夜蛾正道无情地打断，“那我问你——当你被诅咒杀死时，也要把责任丢给祖父吗？”
“……你这人……说话真不中听啊。”
夜蛾正道摸了摸自己修剪得体的胡子，“点醒学生，才是教育。”
虎杖悠仁终于开始认真深思，“我不会……呃啊！”
这可不是漫画，主角开始剖析自己时世界都要为此按下暂停键。
绿色咒骸一个漂亮的上勾拳打得他开始走马灯，脑中的思绪像碎片一样快速闪过，想象临死之际的心理状态，是很难做到的。
“咒术师不存在毫无悔意的死亡。现在的你，如果只是这种浅薄的觉悟，到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只会诅咒自己的祖父。”
【浅薄。浅薄……么？从小，运动和打架，虎杖悠仁都强人一等，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觉得，那些事只有他才能做到，但是、但是如今只有这件事——】
“再问你一次，你来咒术高专，意欲何为？”
夜蛾正道宣告最后通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