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暖不知道季时风要去哪里，但知道自己的目的地。

暗城是公共悬浮车的终点站。

除非季时风和她去一样的地方，否则总归是在她之前下车的。

Omega淡淡定定地坐在她前面，心情很好地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软凳，像是在打着某首歌的节奏。

一站、两站、三站……

连过了四五站他都没有下车，纪暖有些急了。

“你要坐到哪里去？”纪暖问道。

季时风扭头看向她，嘴角微翘，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学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纪暖：……

她嘴硬：“我哪里都不去，是你带我出来的，应该我跟着你。”

“是吗？”季时风看着她这副嘴硬的样子，觉得好笑，“那我回学校了，学姐跟我一起吗？”

耍我？

纪暖只感觉自己额头青筋狂跳，她快按捺不住自己握成拳头的手指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嚷着往这个Omega的脸上扇。

季时风看到她的忍耐程度即将到达边缘，赶忙正经回来。

“去暗城，学姐也要一起吗？”

季时风是猜的。

他并不知道纪暖想要去哪里，但这趟公共悬浮车只剩下最后两站了。。

一站是启明教堂，一站是暗城。

大半夜的，纪暖总不能千里迢迢从学校翻出来只为了去真主教祷告吧？

更何况其实有很多学生会在入夜后偷偷溜出学校去往暗城，无论是找乐子还是讨生活，都能在里面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看着纪暖的脸色，季时风知道自己猜对了。

纪暖说：“去，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见对方仍在嘴硬，季时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此时公共悬浮车的广播通过智能耳麦传进两人的耳朵里。

【前方到站，奥维斯暗城检查岗，请所有人员下车。】

广播通知了两遍，悬浮车稳稳地停在了站台。

车门缓缓开启，季时风起身，先一步走下了车。

他站在车下，仰头看着车内的纪暖，朝她伸出了手。

“学姐慢点，有台阶。”

纪暖瞥了眼他摊在自己面前的手掌，理都没理，径直绕过他走向了暗城检查岗。

季时风也不觉得尴尬，笑了笑收起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上了纪暖的脚步。

纪暖提前给小胖发去了简讯。

那边的小胖早就等待已久了，摩拳擦掌地等待着她的简讯，就能立刻黑入暗城总系统。

暗城的防御系统好些年没有更新了，连带着人工智能的版本也跟不上时代了。

小胖没费多少功夫就黑了进来。

团团在一旁围观着，吐槽：“就这系统还做黑市呢？哪天被别人黑了都不知道。”

小胖啧啧啧地摇了摇手指：“早就被黑成筛子了。真是因为不严所以才叫做黑市呀，浑水才好摸鱼。”

团团听着听着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那里被称为乌托邦，还真是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没过几分钟，小胖的端口上便出现了纪暖的信息。

他敲了敲键盘，那条进入记录很快便被删除了。

连带着的，小胖把纪暖乘坐公共悬浮车的记录也一并抹除了。

“奇怪。”他敲击键盘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一下。

团团抬头看了眼花花绿绿的屏幕，实在没有这个看懂的天赋。

“怎么了？”

小胖指着屏幕上弹出的另一条信息问：“纪暖是和别人一起去的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团团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季时风】。

这个名字每个军校的人都很耳熟。

他是季家的Omega，也是唯一一个以Omega身份进入精神系学习的学生。

精神系属于战斗系的旁支，因为人才格外少且对于战斗来说精神辅助类人员很重要，学校单独为他们开了一个系。

在季时风之前，这个系里从来只有Alpha，Beta和Omega什么的根本没有半点染指的可能性。

季时风是个意外。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所有精神系里的学生加在一起都没有他一个人强。

学校破例将他收入了精神系。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的姐姐季念展现出了战斗天赋。

一个在后勤专业里学习三年的学生，从来美欧经历过系统性的战斗训练，却能在机甲大赛上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绩。

然而，季念的结局确实转系申请没有被学校通过，她被迫转学去了其他星系。

团团惊呼出声：“季时风怎么会去？而且和暖暖是前后脚……难道？”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

他们两个是一起去暗城的？

这么想着，小胖给纪暖发去了简讯，告诉了她在后台看到了季时风的出入记录的事情。

纪暖收到简讯的时候刚刚通过检查岗。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检查岗里被扫描的季时风，想到自己一会儿要干什么，不由得觉得有些心虚。

她给小胖回复简讯道：【路上碰到的，帮他一块儿抹了吧。】

发完消息后，她快速地扫了眼闪着红灯的检查岗，在心里默默对季时风说了句抱歉，从怀中取出黑色面具扣在脸上，头也不回地混入了暗城的人群中。

等到季时风从检查岗里出来的时候，看着空无一人的检查岗等待区，忍不住气笑了。

还真是——

又被摆了一道。

*

纪暖到工作室的时候红姐正在给“追风”的神经网络排线。

听到推门的动静连头都没有回，似乎料定了进来的人一定是纪暖。

纪暖喊道：“红姐我来了。”

红姐没理她，全身心地投入在机甲上。

她这一嗓子反倒把待在房间里休息的猎鹰给喊了出来。

猎鹰躺了好几天，身上的伤口在特效药和充足的休息下回复的差不多了。

他叼着一根冰柜儿，溜溜达达地从里面溜出来，吊儿郎当地向纪暖打招呼。

“诶，阿白来了？吃冰棍儿不？”

纪暖点了点头。

片刻后，红姐的身后出现了两个蹲着的人影。

一人手里拿着一根冰棍，整整齐齐地撅着屁股看着红姐干活。

这个世界就是好。

纪暖无比庆幸自己穿成了Beta。

没有烦人的易感期和发情期，也没有她原世界的生理期。

吃东西可以生冷不忌，只看有钱没钱。

这真是个“公平”的世界啊。

纪暖和猎鹰同时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老K从场上退下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个场景。

这场比赛输了他本就不爽，看着两个半废不废的人蹲在这里更不爽了。

他照着两人的后脑勺一人赏了一巴掌。

“蹲这儿干嘛呢？”

老K对猎鹰更是不客气，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把人家踹的一个趔趄。

纪暖缩了缩脖子，蹭得一下站了起来。

在老K的脚还没挨上自己的时候，光速跳下了台子，随手把冰棍塞进嘴里。

“红姐我来帮忙了！”纪暖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嗓子，麻溜地跑过去了。

纪暖帮着红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排线，偷偷瞥着她的表情。

红姐的表情一如往常，仿佛刚才身后的那场闹剧并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她朝纪暖伸手：“那边的6号分离电机递给我一下。”

纪暖在一堆工具上翻找了一下，成功地在最下层找到了红姐需要的电机。

“红姐。”纪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认识什么精神能力特别厉害的人吗？”

红姐听到她这么说，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分了半个眼神给她。

但很快注意力又被面前的机甲吸引过去。

“你要这种人做什么？”

纪暖已经想好了措辞：“我不是在造机甲嘛，本来生物膜我想拿来做机甲的精神防御系统的，现在准备收集精神能力，在需要的时候开启防护就好了。”

没想到红姐听完第一件事不是帮她找人，而是抬头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确定的痕迹。

但纪暖是认真的。

红姐当下撂下了手里的电机，手随意地在衣服上抹了两把。

“图纸有吗？给我看看。”

纪暖没有藏私的想法，大大方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

纸上是她纯手绘出来的图。

实在不是她不用高科技设备——

——她不太会。

在这个时代她的科技水平比老年人还不如。

但纪暖手绘的图纸很干净，无论是尺寸或是图样大小都和智脑上画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毕竟这张图纸是她熬了好几个夜晚，翻阅了系统提供的各种书籍材料，才总算绘制出来的。

红姐盯着那张图纸不由入了迷。

“这是你画出来的？”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纪暖，眼神中的欣赏几乎都要掩盖不住了。

纪暖点了点头，有些忐忑：“图纸有什么问题吗？”

红姐摆了摆手：“没有问题，你的图纸画的很好……”

她认真地打量着纪暖：“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思路的精神防御系统。”

纪暖微愣。

她担心当初赛场上锋芒太露的事情再次发生个，在心里疯狂敲系统：“你这次给我的书籍没有什么太过分的吧？”

系统拍着不存在的胸脯信誓旦旦：【绝对不可能，上次你和我强调了几次之后我已经做了好几轮筛选了，绝对不存在问题的。】

纪暖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但对于这个不靠谱的系统，总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她问道：“没有人研发过这样的防御系统吗？但它明明更省成本啊。而且这样的技术也不是首创，像脉冲、光感能源不都是采用的这样储存再释放的形式吗？”

红姐愣愣地盯着图纸，许久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得，缓缓开口。

她的喉咙微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口一般。

“是啊，明明这样更省成本。”

可那些上层的掌权者却觉得人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