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现在什么情况。”

棕色短发的少女自从得知消息就完全睡不着。

她索性翻身下床，从床底下的柜子里翻来覆去找到一瓶威士忌，从冰柜里掏出神乐澪用术式给她凿的冰块，放入威士忌酒杯里，完全没管量，先倒了个爽，然后三口喝完，又重新倒了一杯。

猩红色的火光在她指尖闪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少女几乎不会为了任何人点烟，唯独这个时候她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家入硝子一直知道自己的术式很特别。

她是高专之宝，是咒术界唯一的反转术式拥有者，几乎所有人都依赖她的医疗救援。

人尽皆知他们这一年出了四个天才——五条悟夏油杰不论，千年难有的适配术式拥有者神乐澪，还有目前唯一一个反转术式家入硝子。没有人会不称赞他们的天才，没有人会不承认他们的伟大，但家入硝子觉得这些都是放屁。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护短的人罢了。

“不太清楚。”夏油杰打开免提，看着洗漱后换上睡衣，坐在窗边不知道想什么的五条悟，语气中也有一些烦闷。

“我们都不知道澪遇见了什么，但肯定很不好。”

夏油杰从来没见过神乐澪那副表情。

就算他对神乐澪并无私情，他也本能地觉得，神乐澪不该露出这样的申请的。

天才的咒术师大小姐就该一辈子优雅而高傲的活着，绝不是那副失魂落魄恐惧害怕到了极致，却依旧疯狂压抑自己不肯说的样子。

家入硝子沉默了片刻，看着指尖的烟越燃越旺，狠狠吸了一口，“是因为不信任我们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对神乐澪最熟悉的五条悟狠狠揉了揉头发，整个人看上去相当烦躁，“澪澪不是那样的人。”

“她很在意你们，当然她肯定最在意我。但是她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很多时候我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她不说我也就不问。只是她这样绝对不是好事。”

心里有一个隐秘的预感，五条悟皱着眉，揣测道：“但是我姑且可以揣测一下。我觉得澪澪会有这样的状态和她的术式有关。”

“你们也知道，她有的时候适配会先于思维，导致她没有办法完全掌控自己的术式。有的时候我怀疑她在压抑自己的术式，甚至是恐惧它，但我不明白。”

“······”

家入硝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情愿她是不相信我们才不说出口。”

否则她一个人要承受太大压力。

室内一阵沉默。

片刻，家入硝子突然说：“五条悟，你会保护好她吗？”

五条悟扬起眉稍，毫不犹豫：“当然。”

“那好。”家入硝子掐灭了烟，“我也加入。我会尽我所能找到帮助她的办法。”

夏油杰拧了拧法桐的眉心，“我也加入。”

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看着神乐澪痛苦。

三个人打成了短暂的协议，五条悟在这片沉默之中突然站起身。

“你去哪？”夏油杰说。

“她应该睡了，我去看看她。”五条悟从桌上拿过神乐澪的房卡，小心翼翼地打开她的房门。

房间内一片静谧。

所有灯光全部被关掉，只留一盏小夜灯。

神乐澪睡觉时一定要开小夜灯，如果没有开她就会睡不着。小的时候五条悟还调侃过她是不是太胆小了，现在想来大概是心里不安稳吧。

少女躺在床上睡觉。

她紧皱着眉头，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往日极好的睡相也改变了些，整个人看上去痛苦又难受，被子也被踹掉了些。

五条悟替神乐澪掖了掖被角，蹲在她的床前，因为诸武精通而微微粗糙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把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向来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的六眼神子也会在这种时候祈祷她今夜无梦，好好休息。

如同琉璃一般清澈透明的眼眸透过纯黑的墨镜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女，五条悟紧紧盯着神乐澪，心头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挫败感。

“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澪澪。”

少年轻轻俯下身，眼底的情绪让他有点无奈。

他像小时候那样把额头贴在少女的头上。

“我会保护你。我们都会这么做。别怕，澪澪。”

十年了。

他们认识有十年了。

他不知道神乐澪都在隐瞒什么，但如果是让她对他隐瞒十年的秘密，她一定很辛苦。

只是——

还是会很生气啊！

不告诉别人就算了，为什么不告诉他啊？

五条悟对于神乐澪来说，也是别人吗？

第二天神乐澪醒过来的时候五条悟已经走了。

她看着贴在她床头的五条家符文，意识到是五条悟给她下的保护咒。她意识到五条悟来过，下意识寻找他的身影。

但房间内除了一把面对着她的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打开手机，硝子、七海灰原、冥冥都给她发来了消息。

神乐澪先给硝子的关心恢复了信息，然后又点开五条悟的对话框，看到他给她的留言：

【我和杰今天去追踪宿傩手指的位置，我让餐厅给你做早饭了，醒来给前台打个电话就好，是你爱吃的口味】

【我和杰昨天没打爽，今天先跑了】

【晚上去居酒屋，杰找了一家特别好吃的。来仙台不能不吃牛舌，他们家烤牛舌可是名品】

以下是地址。

“······”

知道五条悟是知道她昨天状态不佳，今天特地让她休息，神乐澪握着手机，整个人往后一躺，双眼轻轻闭上，脑中的思绪万千。

休息了一夜她的状态好了不少，至少没有那么惊疑不定，只是心中尚且种下了疑惑与恐惧的种子——这个时候的神乐澪对此毫不知情。

她只是看着五条悟的信息，发自本能地笑起来。

这大概是她这两天最让她安心的事情了。

让神乐澪快乐的事情有很多，但能让她安心的只有五条悟。

回复了五条悟的信息，神乐澪又给夏油杰回复，接着是七海和灰原的问候，最后是冥冥的合作信息。

按照原定计划和冥冥商量后，神乐澪吃过酒店的早餐，躺在床上又睡了一觉。

结果一觉睡过头，晚上去居酒屋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到了一会儿了。

仙台的居酒屋和东京的大差不差，如果要说的话，大概是氛围不一样——大家不是像在东京那样略显拘束地坐着，而是相当开朗地互相调侃着，酒杯碰酒杯的声音此起彼伏，灼热的炭火上炙烤牛舌的香气不断飘出，油脂冒出的滋滋声听着格外诱人，神乐澪刚坐下就闻到一股香气。

夏油杰今天好像喷了香水，神乐澪坐的近了些，都不自觉沾上了他的香气。

问起来夏油杰才扶额苦笑：他的衣服早上在车上吃饭的时候被古川先生的急刹车弄得沾上了发团，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古川胜男吓得半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出了一套新的制服，熨烫得整整齐齐，还喷了香水，几乎是上贡给了夏油杰。

穿着这套满是香水的制服，夏油杰还被三个女生搭讪了。五条悟如是说。

“这样吗？”神乐澪有点好奇地看了眼身边的男同期。

连睡了两觉，神乐澪心情不错：“不过杰是很受女生欢迎啦，毕竟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温柔挂的男生嘛。”

“是吗？”夏油杰别有深意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嘴角弯弯，“那澪会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注意到身边耳朵都快竖起来的五条悟，神乐澪含了点调戏的意思，笑着说，“那可能是温柔、善良、有趣、正直的——”

她看着整个人蔫了下去的五条悟，峰回路转：“帅哥吧。我觉得帅最重要了，毕竟我是颜控嘛。”

然后神乐澪就看着五条悟把墨镜摘了下来，那张帅的惊世骇俗的脸正正对着她，冲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好的，澪澪。”

“不过。”夏油杰及时打断了五条悟孔雀开屏，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澪现在好些了吗？”

神乐澪说：“好了不少了。”

她斟酌了一下，说了一些自己认为能说的部分：“因为对方的术式是精神攻击，和我相性真的不太合。我的术式本来就有BUG，遇上这个更难办了。不过还是很谢谢夏油同学。”

“······”

不公平。

五条悟想。

为什么呢。

为什么夏油杰一问她就什么都说，为什么不先告诉他，为什么不说谢谢悟。

为什么喜欢温柔的正道的男生，这不是夏油杰吗？

她喜欢夏油杰吗。

不知道五条悟心思的另外两个人浅浅喝着酒，正在讨论宿傩的手指，等到注意的时候才发现五条悟完全喝多了。

他一个人喝完了一整瓶山崎日本酒。

“悟，你喝多了。” 看着喝多了就缠上来的白发少年，神乐澪有点无奈地扶着他的肩膀。

“我没醉。” 五条悟懒洋洋地说。

他觉得不开心。

虽然澪澪现在状态好了是好事，虽然这种时候应该关心她的术式，但是他就是有一点点不开心。

他只是想要是澪澪最特别的人而已。

为什么，更关注夏油杰？

明明，他们才是咒术界人人称赞的cp。

神乐澪扬起眉稍，语气轻缓：“你醉了。”

“没有——” 五条悟突然皱着眉，猛然低头，贴近澪的脖颈，深深嗅了一下。

夏油杰瞳孔地震。

—— 然后，五条悟又嗅了一下。

神乐澪：“……？”

一直看戏的夏油杰放下酒杯，紫色的眼眸轻轻眯起，嘴角绻着似有若无的笑：“哦？有趣。”

听到夏油杰的话，五条悟突然皱起眉头，神色不善地说：“你被那个眯眯眼洗脑了。”

神乐澪：“？”

夏油杰：“？”

神乐澪：“杰哪里是这样的人？”

五条悟：“你敢说你今天没和他呆在一起？”

神乐澪：“我当然没和他呆在一起了，和他待在一起的人不是你吗？”

五条悟盯着神乐澪看了两秒，然后突然皱起眉头，看着神乐澪，又看了眼眯眯眼，“那你们现在这是什么？”

神乐澪&夏油杰：“？”

五条悟盯着她，婴儿肥的脸颊看上去嘟嘟的，似乎有些委屈。

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头在她手腕处嗅了一下——

然后，他顺着她的袖子一点点往上嗅，最后停在她的肩膀旁，像只大型犬一样轻轻蹭了蹭。

神乐澪：“……？？？”

夏油杰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悟，你是狗吗？”

五条悟充耳不闻，半眯着眼睛，声音有点含糊：“你身上有杰的味道……”

神乐澪：“……”

夏油杰：“……”

他觉得这事还是很要紧的：“你别坏我清白啊。”

他可是洁身自好正道男士。

然而醉鬼五条悟充耳不闻，只是皱着眉，低头又嗅了一下，然后猛地抬起头，语气带着点委屈和不满：“你跟他贴那么近干嘛？”

神乐澪：“……”

夏油杰：“……”

夏油杰：“要不你来给我们劈一道天堑？”

五条悟盯着神乐澪的眼睛，语气突然认真起来，因为喝多了的声音也低哑了几分：“澪澪的味道，真好闻。”

神乐澪心里骤然“咯噔”一下。

五条悟绝对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带着某种无意识的、无法掩饰的占有欲。他的眼神比平时更亮，带着点迷蒙的醉意，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认真。

但是，现在可不是能够谈情说爱的时候啊——她术式甚至才差点失控。

可是，真的······无法拒绝这样的悟。

神乐澪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说话，五条悟已经撑着脑袋靠在她肩膀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才是最了解澪澪味道的人。” 他轻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