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湖公园北到了，请去月湖公园的乘客由此下车，本次列车开往广生方向，下一站湘龙…】

“你家好远。”

自上地铁开始，身旁的人便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听到声音，张斯成才侧头。

他手里被塞了两杯奶茶，端了一路。一杯是余疆的，一杯是上地铁之前，余疆说这是星城最有名的奶茶，非得请他喝的。

至于余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趟地铁，余疆自己给出的理由是：太无聊了，作为班长，担心新同学独自回家遇到危险。

对面坐着的几个女孩时不时往这边看来，又嬉笑着耳语。

张斯成注意到了，但醒来后的余疆只是低头刷着手机。

———她们应该是在看余疆。

余疆虽然穿着校服，但正好和他一身的少年气相搭。这人爱臭美，头发刻意打理过，留着当下男高中生之间流行的微分碎盖，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它应有的位置上。

低着头时，让人无法看清他所有五官，只能见着大致立体的面部。

但张斯成总觉得余疆的五官不应该出现同一张脸上。

毕竟…如果不看他的眼睛，应该会觉得这是个很暴戾的人。

可他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脸上还有酒窝。

张斯成想起从高二开学第一天就活动不断的余疆…怪不得这人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呢…长得帅、成绩好，和老师关系亲近…而且看起来，家庭也不错。

这才是站在高中生食物链顶端的人。

“干嘛？”

没注意到对面女孩视线的余疆，却感受到了身边人的视线。

“我脸上有花吗？”

“有。”张斯成点了点头，

余疆：…

——————

“有点无聊。”

余疆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拆着其它几个盲盒，又忽然感叹一句：“你家里真小。

张斯成不知道怎么解释，便没有说话，在他自己看来，这已经很大了。

“为什么全家福里没你，你是领养的吗？”

余疆却不打算放过他似的，指着墙上的照片继续问道。

张斯成只好说：“我不爱拍照。”

…

小姨过来时，晶晶才肯从房间里出来，余疆这才知晓家里还有个小孩。

房产证、银行卡、存折都被张斯成拿了出来。他和小姨今天要办理过户，征得晶晶同意，她的监护人已经成为小姨。

农村的小孩读书晚，而张斯成甚至比一般的农村小孩入学还要晚，今年，他已经满18了。

这是张斯成第一次见小姨，是晶晶的小姨，也算他的小姨。

妈妈嫁过来第一年就生了他，而他四岁时，爸妈就出去打工了，18年里，他好像从没见过妈妈的家人，这是第一次。

小姨是从小看着晶晶长大的，自然更疼爱晶晶一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张斯成对于小姨来说，约等于陌生人。

血缘关系不是那么神秘的东西，不会在没有任何感情的基础上冒出来说：“亲人，都是亲人。”

一切都建立在相处的时间上。

更何况对于张斯成来说，他也从未在爸妈身边尽孝，父母的钱还是房子，留不留给他都没关系…

他要的不是那些…

他只是伤心，为什么爸妈就算死…一点都不念着自己，哪怕是一句话也好…让他好好生活让他照顾好妹妹都行…

都没有。

他在浑身是血的妈妈面前，就像个传话人。

妈妈只是说：钱都给晶晶。

…

“小武啊，小姨也不是对你有意见，只是这些钱和房产，确实都是留给晶晶的，你妈死前应该是和你…”

“我知道的，小姨。”张斯成打断她，他们刚在有关部门办理好过户手续，一切都很顺利。

“嗯，你也别怪你爸妈。”

小姨一改刚才的敌意，忽然表现的有些不自然，她不敢看这个外甥的眼睛。自己姐姐和姐夫出来闯荡，开始还念着要接儿子过来，只不过意外怀上晶晶后，注意力便全在晶晶身上。不知不觉…这个外甥自个儿窝在山里，也长到十八岁了。

只不过，这两个孩子也是造孽…小小年纪，爸妈就去世了…

想到这儿，小姨怜悯地看了张斯成一眼，便头也不回的带着晶晶走了。

来自人类本能的怜悯，除此之外，也无其他了。

…

余疆这一路一直沉默地跟在张斯成身后，等人走了才疑惑的问道：“你全给她了？”

“本来就是她的。”张斯成答的理所当然，语气里有失落，却没有不甘心。

余疆：…

“你是亲生儿子，且不说他们这些年没有尽到养育你的责任，他们的遗产你是有资格继承的，怎么一点都不留给你。”

作为独生子的余疆并不理解。

那个女人从到这儿开始，就一心在转移遗产上面，那个晶晶也是，见到哥哥也跟看仇人似的。

要是换做余疆，根本不会给这些“家人”好脸色。

余疆说的对，张斯成没说话，便就沉默着。

余疆：傻b

但开口还是变成了：“你个傻子。”

——————

“你就住这？”

再次回到屋子内，余疆还只是一只脚踏进小房间，就立马感觉浑身不舒服，赶紧出来走到阳台上才喘过气来。

他还是怕密闭空间，窗户太小了都不行。

这一趟，张斯成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但其实也没什么东西。

拿个大包装了些生活物品，一下子就收完了。

等余疆关上阳台的窗子转身，就看到张斯成拿了个举着篮球的小人出现在他眼前。

“送你的。”

看着心心念念的款式，余疆一愣，心里想的是：这人从哪里变出来的。

这是他一直想要的运动系列篮球款。

“第一次来星城的时候，随手买的。”

张斯成的语气很随意，让余疆有一种这个款很好出的感觉，他嘴一撇，敢情就他手气不好。

“那是什么？”

有些不自然的接过那个篮球小人，余疆的注意力又被张斯成另一只手上提着的礼品袋吸引。

张斯成循着余疆的视线看去，提起那个袋子晃了晃，答道：“本来是送给晶晶的，可是她不喜欢，我准备去退掉。”

“给我吧。”

余疆毫不客气的拿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一个银手镯，还是满天星的款式。

不由分说便给自己戴上了，幸好是推拉款，能带的上。

“好看，我喜欢。”他说：“礼物一定要送出去才有意义。”

张斯成看着余疆手上的镯子…不得不说，还挺娘的。

虽然是个推拉款，但满天星的款式一般默认女款。

他喜欢，那这个礼物就有意义。

“好。”张斯成点头，余疆说的对，礼物送出去了才有意义，毕竟，送礼物的人会比得到礼物的人更开心。

从家人那儿没得到的一句“喜欢”，余疆给他了。

“对了，你小姨为什么叫你小武啊？”

余疆拨弄着手上的镯子，不解的问道。

“我以前叫张武，因为生出来太瘦了，爷爷希望我能变得壮一点。”

“张武…像我爸同事的名字。”

余疆的意思是：像上个世纪的人。

“那你现在怎么叫张斯成了呢？”

“六年级改的名字。”

“小武…”余疆念叨着这两个字，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道：“那以后我叫小文。”

扑哧——

张斯成的心情并不好，但却一下被余疆逗笑了，倒不是因为小文，主要是这个人姓余。

“好的语文同学。”

张斯成故作一本正经。

“怎么了，你叫小武，我怎么就不能叫小文。”

余疆见人笑的开心，心里舒服了一点。

他确实是突然生出了心思逗张斯成开心。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张斯成的家庭，让他想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