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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85章 同谁共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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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夏的京都,较之上年,热得早了许多。

黎慕白翻出一套轻便的衣衫换好,再至不梨居时,杜轩杜轶正在打点着冰、团扇、竹夫人等消暑之物。

那些画碟、笔、颜料等,俱已被收拾妥当。一幅女子的肖像图铺展在案上,墨迹尚未干透。

黎慕白径奔过去,俯首细看。

画上的女子,身形袅娜,面庞小巧,目深鼻高,上着一件浅绿窄袖交领罗衫,下系深湖绿纱裙,腰间佩一只香囊,别具风情。

黎慕白打量着,记得素日里,采卉通身上下,亦与画中差不离,是我朝女子常见的装扮。如今近看,方发觉她发髻间的一支簪子,非寻常所见。

是一支嵌粉红珠花的墨玉簪,簪挺较宽较扁,簪头三朵小小的珠花攒在一起,被簪挺的墨色一衬,不见艳气,只有清丽。

而我朝女子插戴的簪子,其簪挺多为细圆状,甚少有此种样式的扁簪。

黎慕白心底一动,视线忙扫向画中女子裙边的香囊。

香囊上只疏疏绣了几朵粉粉的花,与扁簪上的珠花颇为相似。她默默数了数,每朵花均有八个花瓣。

正凝神之际,赵曦澄从罩屏后出来,径直走到她身侧,寒声道:“是格桑梅朵。”

她一霎错愕,震惊不已地看向赵曦澄。

只见赵曦澄已换了一件暗花白绫圆领袍,容色冷峻。

“姑姑府中便种有此种花。”他语气一沉,“赫连骁,此人深谙兵法,多次与丹辽军交手。此番,北夏派他护送和亲使团,实是居心叵测!”

黎慕白盯着画上的粉色小花,默然颔首。

格桑梅朵,生长于丹辽高域之地,深受丹辽人喜爱。

采卉是朝莲公主的贴身侍女,却佩戴着有格桑梅朵标识的饰物。

倘若,北夏与丹辽早已暗中勾连,那么,赫连骁带领的和亲使团,真正要行的怕是刺探之事。而紧随其后的,他们便要借朝莲公主身亡的由头,向我朝开战。

再则,“江山眉妩图”近日冒出了“凶手”之画。若真相果然这般,其幕后操控者其心可诛。

但北夏与丹辽交战那般久,又是为何?

思及至此,黎慕白道:“殿下适才所言,也许在理。但真相未明前,一切皆为揣测。”

她忖度着,继而言道:“兵法云,间有五,为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此招,许是北夏在用间,抑或是丹辽在用间,亦可能果真如殿下所言。”

赵曦澄冷笑道:“间虽有五,却左不过是设间者精心布置的迷天步障而已。”

“是!所以当下最要紧的,便是尽快查明采卉的真实身份。”黎慕白审视着画上的女子,“殿下,我想携此画去锦屏街走一趟。”

“行,我让杜轩陪你去。”

黎慕白点点头,见画上墨迹已干透,便用指尖拈起绢纸,准备将画折起来。

不虞,赵曦澄已开始卷着绢纸的另一端,吩咐她:“别牵动了伤口。”

她无措地把手拿开,忙应了一声:“是!”便退开了。

忽瞥到杜轶立在门首,手里捧着一封文书,她遂走去接过,踅回时又觉头微微发晕,脚底一滑,人直直朝前一扑。

慌不迭之下,她抓取到了近在手边的一只衣袖。

夏日衣衫轻薄。那袖子被她死死攥着一角,“嗤喇”一声,带松了整件衣衫。

赵曦澄猝不及防地被她一绊,亦瞬间失了平稳。

又见她额角即将要磕到桌案的棱角,他顾不及自己,忙旋身揽住她,与她一同跌坐在了地上。

黎慕白只觉一边腮颊压在了什么东西上,入眼处皆一片玉白之色,有影影绰绰的光流动着,风起云涌般,递嬗泛出浅浅的红。

又一点独特的清香,丝丝缕缕飘荡开来,无限轻柔,让她不禁想起落在梨花上的溶溶月色。

“白黎——白黎——”赵姝儿人未至,声先行,惊退蟾光。

黎慕白陡地一个激灵,方发觉自己正伏在赵曦澄的怀中,头恰恰半枕于他肩窝子里,整个人又被他紧紧拥着。

而他的大半个臂膀,经她适才一造,俱露了出来。

杜轶眼疾手快,早迅速阖上了门。

她一下尴尬至极,只觉在这漫长的停顿的一霎,连风都静止了。

片刻后,才有几点花瓣纷纷扬扬卷来,隔着窗子肆无忌惮地调侃,哄闹她一张大红脸。

她急忙从他怀里起来,扶案站好,啻啻磕磕:“抱——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这样——”

瞥到他肩膀上盘踞着一条突兀兀的疤痕,她欲上前替他把衣理好,用以弥补自己的不慎,却又不敢动抬脚。

赵曦澄深深凝睇她一眼,沉默地拉上衣领,一言不发疾步去了罩屏后。

“白黎,你在不在啊?”赵姝儿将门扇拍得“砰砰”响,黎慕白忙去开门。

甫一拉开条缝隙,赵姝儿便顺势一把推开,将一只小巧的手掌竖在黎慕白眼前:“白黎,你快看!”

黎慕白被逼着看——赵姝儿粉白的掌心里,赫然绽放着一朵粉艳艳的海棠。

“我去柠月轩找你,你不在,我就知道你在四哥这里!”赵姝儿笑靥如花,“怎样?这花好不好看?”

“嗯——好看!”黎慕白心不在焉应道。

“白黎,你猜猜看,我这掌心海棠是如何来的?”

瞧着赵姝儿喜不自胜的模样,黎慕白只得凝神端量——

但见那海棠花,不像用笔勾勒出来的,亦不像用颜料涂画的,更像是把云母彩绢等裁剪后拼贴而成的,与女子眉间的花钿类似。

“猜不出来罢?我告诉你,这可是花钿!”赵姝儿晃了晃手,往案边的一张花梨木圈椅里一坐,“早上我见柳娘娘贴花钿,忽然就生了兴致。不过,我把这花钿贴在了掌心,是不是挺新鲜别致的?”

“是是是!”黎慕白连连点头。

“白黎,你别动——”赵姝儿盯着黎慕白的面庞,眉头微拧,“你的脸怎会如此的红?是不是生了热症?唉!可怜见儿的,我那四哥也不管管的!走!我带你看大夫去!”

语毕,她从椅上一跃而起,掣住黎慕白的手便往门外赶,自己的衣袖则拂过案沿,把一卷绢纸带松了,使得那绢纸一半留在案上,一半悬于空中。

黎慕白忍不住“哎哟”一声——赵姝儿抓着的是她的手掌!

“她没生热症!”赵曦澄从罩屏后走来,一身暗紫的衣裳,视线停在黎慕白被赵姝儿捉住的手上。

赵姝儿忙松开手,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发带,讪讪问道:“白黎,你的手还好罢?”

“不妨事的,郡主。”

黎慕白回道,目光胡乱瞟着,不经意掠赵曦澄的衣领处,刹那只觉双颊更烧了。

立时,她脖子一缩,只想把脸埋进去,累及头顶的一支银簪直发颤,似在娇羞默默同谁诉。

赵姝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迟疑道:“白黎,你的脸——好像又红了一些。四哥,你确定她没生病?”

“郡主,我真没生病。”黎慕白忙分辩,扭头避开赵姝儿探寻的目光,恰见那绘有采卉肖像的绢纸即将从案上掉下来,便去收拾。

赵姝儿比她离案边近些,抢先一步把绢纸拿在了手中。

未几,赵姝儿杏目圆睁,柳眉倒竖,指着画道:“这不是那个——那个——”

黎慕白心底一动,忙问道:“郡主识得此女?”

“啊?是!不——”赵姝儿点头又摇头,旋即又点头,勉强笑道,“当然认得,她不就是那个朝莲公主的侍女采卉嘛!”

说着,她也不似素日那般惧怕赵曦澄,把绢纸往案上一掷,语气里蕴上了忿忿之意:“画得如此惟妙惟肖,定是四哥画的了?”

黎慕白来不及与赵曦澄告退,就莫名其妙地被赵姝儿拽着到了柠月轩。

赵姝儿一屁股坐在榻上,抄起一把纨扇使劲摇着,满脸怒容。

“白黎,我真真想不到,我四哥他——他居然也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唉!怪不得当年皇帝伯伯给他与黎慕白赐婚时,黎慕白会闹!”

黎慕白不意此事竟被赵姝儿误解至此,苦笑一声。

再则,昔年她闹,为的并非赵姝儿所言的这等事。

“唉!只可怜了黎慕白!唉!偏她这般福薄,才一及笄就遇难了!唉!真真天妒英才!唉······”

黎慕白一时语塞,心里刺痛。

窗下的长案上,搁着一樽龙泉窑秘色瓷八棱净瓶,瓶底周边散着一堆花瓣。

是赵曦澄前些日子赠与她的那枝青山卧雪,一向被她用清水养着。

早晨她浇水时,那花恍惚还是堆雪如玉的模样,只一个错眼,就已英华零落,连香亦不留,只余几缕蔫巴巴的花蕊,孤寂寂地杵在光秃秃的枝头,似一颗焦枯枯的心。

黎慕白揉了揉眼眶,打断赵姝儿的话:“请问郡主,适才是不是将采卉误认成了豆蔻?”

赵姝儿停住话头,凝神半晌,方道:“乍一看确实有些像豆蔻,不过细看还是有些不像的。”

停一停,她继续道:“昔年,我随六哥去曲心坊听笛,见过那豆蔻多次,不会看岔眼的。我记得,那时的豆蔻与采卉当下的年纪差不离。我还记得——”

赵姝儿蓦地止住谈锋,盯住黎慕白问道:“白黎,你是怎么知道我认错了人?”

黎慕白忙道:“郡主,您忘了,您曾跟我提过豆蔻的事,还特意点出了她的样貌。”

赵姝儿皱着眉想了一想,道:“好像我是跟你说过那豆蔻的样貌。我还记得,那豆蔻喜欢在发髻里别一支样式古怪的簪子,与采卉头上的那簪子类似,都是扁扁的。”

言罢,赵姝儿又一阵长吁短叹,摆出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我真真想不到,四哥他多年不近女色,原来他心仪的竟是此等相貌的女子!白黎你知不知道,这种女子,最是薄情寡义。我四哥是哪根搭错了,也要走一次六哥的老路不成······”

黎慕白嘴角抽了又抽,心里却明朗起来。

案情尚未彻底水落石出,她不好直言那画是为断案所用,于是找了个由头,称那画是她央求赵曦澄画的,因为她在习画。

然后,她又把习画与做膳食混为一谈。一通声情并茂的连篇谎言后,她终是把赵姝儿说得心服口服。

赵姝儿今日来凉王府,原是来给黎慕白瞧她手心的海棠花钿,以及与她探讨下那异味。

黎慕白已大略知晓那异味的事了,却因和亲涉及上国事,不便多言,只好搪塞。

“郡主,我有个主意。”她拿起案上的那只玫瑰红折枝藤花小瓷盒,揭开嗅了嗅,“郡主何不将这胭脂制成香料。如此一来,不但柳妃娘娘可以用这胭脂来驱蚊,端王爷亦可常把这种香料佩戴于身边,驱蚊又醒神的。

“白黎,你真乃神人!”赵姝儿拍手称赞,又挠了挠后脑勺,“怎么我就想不到呢?”

两人正唧唧咕咕,锦允前来传话,道赵曦澄要用膳了。

赵姝儿一听,怒道:“我那四哥真个冷心人!白黎,你这手还伤着,我得跟他理论理论去——”

“郡主,这本就我的分内事。”黎慕白忙拉住赵姝儿,“郡主放心去制香即可,殿下他不会太为难人的。”

赵姝儿看她再三保证,只得嘱咐她多留心伤口,然后往珍珠巷去了。

黎慕白收拾着案上的胭脂盒子,忽忆起赵姝儿曾说的顽笑之语来。

赵姝儿曾称,她制的胭脂,涂于死人面上,可令死人如活人一般。

黎慕白又想起赵姝儿在义庄撒香料之事,不由哑然失笑,须臾心底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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