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陈美珍当晚就收到了宿舍钥匙,是个小套间,日常家具一应俱全,关键是有独立的卫生间,在会所里就属于顶尖的配置了。
之前是会所一个挺红的小姐住,前阵子洗手不干了,这个小套间就空出来了,不少人向兰敏软磨硬泡要这间宿舍,这群年轻女孩们收入高,花销也大,在没遇到靠谱金主前,住宿上并不讲究。
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到了一个帮厨手上,有人眼红:“凭什么啊,她只是个帮厨”,有人根据会所最近的热门事件分析,打了乔燃的客人,与顾泽衍外出过夜,又是被芙蓉护着,兰姐与她的关系也是有些微妙,听说她当初还是兰姐带进来的。
这样一来,事情合理了,有后门的人总是好办事,虽然不服气,可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回了自己屋子。
陈美珍知道是这间宿舍的时候,找到兰敏退还钥匙,她受之不起,兰敏反问她是不是还记仇呢,陈美珍怎么敢,“既然没记仇,那就住着,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句话是安心,也是拉拢,尽管陈美珍不知道兰敏拉拢她的目的为何,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接受了。
她回小柔的出租屋搬行李,行李不多,几件换洗衣物、洗漱用品,一个行李箱就装的下。行李箱很旧,早年款的黑蓝格子布面材质,密码锁也坏了,还有一个滚轮掉了,推着的时候,要小心掌握平衡。
抬头看见挂在窗户的横杆上那件男士外套,衣服是专门干洗过的,原来名牌服装的干洗费这样贵,陈美珍第一次知道。
她踩着床铺把衣服拿下来,顺着衣缝折叠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它还给那个男人,自从上次的事后,顾泽衍再没来过会所,她只好把衣服放回自己行李箱。
陈美珍搬家前给小柔发过信息,正收拾着,小柔回来了,她似乎心情不好,踢掉鞋子仰躺在床上抽烟,陈美珍担心烟灰烧坏被褥,把烟灰缸递到她手边,不一会小柔嘤嘤哭起来了。
陈美珍也顾不得收拾,拍着她背安慰她,小柔被那个富二代踹了,她这几天都联系不到人,去常去的酒店堵他,果然见到对方搂着个更漂亮的年轻女人,她气不过上前理论,直接被那男人当众戳穿身份,一个陪酒女装什么富家女。
原来对方早就知道,只不过是逗着她玩,没有捞到好处,反而因为这阵子送礼物喝酒吃饭请客,自己赔进去一大把。
她哭够了,抹了把脸:“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学聪明点”,她依旧没放弃靠男人飞升的想法,看着陈美珍担心的神情,知道她这人老实,也算是好心指点。
“社会是很现实的,男人更是势利,你以为有钱男人跟你玩是喜欢你,别天真了,他们跟你玩,可娶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女人这辈子要想嫁得好,就得学会包装自己,知道顾泽衍为什么抛弃你?”
话题猝不及防转到自己身上,陈美珍眨巴眼,她与顾泽衍之间还称不上“抛弃”吧。
小柔吸了口烟,无语的摇了摇头,继续指点:“还不是你只是个帮厨,还残疾,脸上还有伤疤,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年轻的、有身家的”。
陈美珍低下了头,小柔被烟呛咳嗽了几声,陈美珍起身去给她倒水,再转头过来,见小柔手里握着一只黑色男士手边研究,举着手表问陈美珍:“你带男人回来了?”
陈美珍心虚的否认。
“那……这只手表哪来的?”
炭灰色珐琅表盘,艺术般的做工,不容忽视的品牌logo,价值不菲,而且不是假货,小柔为了傍上有钱男人,对名牌手表可是大有研究。
陈美珍也不清楚,难道是宋询的,当时她回到出租屋,看到地上的面包和水都吃干净了,纸条也不见了,只想着终于送走了那个大麻烦,并没有注意到什么手边。
她写纸条要500元的收留费,也是怕对方醒来倒打一耙,没想到……想到那个男人的行事风格,到是真的有可能扔下手表做抵偿。
小柔想起她与顾泽衍的事,难道是自己判断错误,这是顾泽衍对这一夜的补偿,天哪,这也太值得了,不期然对陈美珍的态度都柔和了。
“哎呀,我刚才话说过了,美珍你别生气啊”,她亲昵的揽过她手腕,又是撒娇又是说姊妹情义,口气之中全是对手表的爱不释手。
“送给你”,陈美珍在纸条上写字,既然她喜欢就当做是这段时间收留的谢礼。
这么爽快,倒是把小柔惊到了,只以为陈美珍土包子没有认出手表的价值,她把表放回手袋,“既然给了,可不许后悔啊”。
陈美珍笑笑,继续整理箱子。
小柔撑着手臂看着眼前的女人,越发的好奇:“你哪里人?怎么这些年从来没见你回去过?还有你是天生哑巴还是后天的啊。”
陈美珍整理行李的手臂一滞,抹上脖子,父亲出事的那天,她就再也说不了话了,她有家,有家人,有故乡,却再也回不去了,她的户籍已经注销了,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小柔叹口气:“算了,不说了,每个人都有不能提及的过往,既然你没家,我那个家说有还不如没有,以后我们就做姐妹吧,互相当家人。”
陈美珍眼眶红了,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人靠近她,当她的朋友、家人,她点点头,两个姑娘热情的拥抱在一起。
小柔要帮她抬行李,被陈美珍拒绝了,东西没多少,她一个人领的动,劝小柔好好休息。
她把行李箱搬进宿舍后,就去后厨熬了粥给芙蓉送去,芙蓉的脚伤还没好利索,这段时间饮食上都是陈美珍照顾,芙蓉一向嘴巴挑,不满后厨做的饭菜,但是对陈美珍熬粥的手艺却是十分满意。
熬得粘稠的红豆粥,她搅动着瓷勺,翘着兰花指小口小口喝着,抬眼又是看到陈美珍傻傻的笑。
都几次了,她问她:“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兰敏那个抠唆货给你涨工资了?”
陈美珍摇头,心里是真的开心,今天她不仅有了一个安全的住所还有了朋友,是她这些年都不敢想的事。
她把搬回宿舍的事告诉芙蓉,芙蓉听后细眉一挑,眼里闪过一丝怀疑,她问陈美珍是兰敏的意思?
陈美珍重重的点头,心里对兰敏的感激溢于言表。
芙蓉扔掉瓷勺笑了笑:“你啊,还是别高兴的太早,有些事表面看着是好事,可……不一定是好事。”
这句话陈美珍当时没听懂,可回到宿舍后,才恍然意识到不对劲。
她开锁的时候,孙厨忽然站在斜对面的宿舍门口,抱着手臂瞧着陈美珍。
陈美珍一激灵,姓张的青年厨师穿着背心走出来,拍了拍孙厨肩膀:“哥,你搬进来,以后喝酒就有伴了”,又是冲陈美珍笑了笑。
那笑真让人不舒服,好似……她是猎物。
孙厨也搬进宿舍了?陈美珍心里警铃大作,紧紧的攒着手里的钥匙,以后进出一定要锁好房门。
会所的假山后有个储水池,平时是陈美珍到扫,每周换一次水,清洗池底。
水池水放完后,陈美珍提着拖把攀着池壁上的铁扶手下到池底,哼哧哼哧干起来,刚拖完,打算爬上去开开关冲洗,忽然听到水管上水的轰隆声,还没反应过来,池壁上的注水口开始往里灌水。
水流很快,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很快水就漫过了脚踝。
她只以为是谁误碰了开关,提着拖把踩着扶手向上爬,刚上了三个台阶,身在还悬在半池壁,手里的扶手忽然脱落,哐当调入水中。
陈美珍眼疾手快去攀上一个,没想到竟然也是脱落的,她两次不着力,一下子摔进水池了。
池水已经到了膝盖,陈美珍这才慌了,望着手里的铁扶手,才明白有人动了手脚。
池水上溢的很快,马上漫过大腿,开关在岸上,水池有三米高,池壁是贴着瓷砖,没有扶手根本攀不上去。
浮力越来越大,陈美珍的身子随着水流的冲击晃动,她不会游泳,身子紧紧的贴着池壁,一个哑巴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试着拍打水面引起注意,可声音立即被哗啦啦的注水声掩盖,又因为她忽然的施力,在浮力的作用下,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在水里扑腾。
大口大口的水灌进肺里,陈美珍挣扎着,不是上浮、下沉……
宋询从地下车库上来,熟练的穿过假山后的小路,阳光刺眼,他抬手遮了下光,再低头就看见了下面水池里挣扎的生物。
宋询在乔燃那养了两天伤,后背的伤口勉强结痂,可以正常活动,正不知道如何打发无聊时间的时候。
乔燃提着一个牛皮纸袋给他,说是他车后座上的,又是嘀咕这年头了谁还带现金。
宋询瞅着牛皮纸袋,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个丑女人,想起她被自己吓得一愣一愣的神情,那惊恐的眼神跟自家狗子一个深情,忽然一笑,来了兴致。
这不,刚到会所,就碰见了她。
他走过去蹲在池边:“喂,小哑巴,你在这里游泳啊,姿势真难看”,等看到池子里的人忽然停止扑腾,身子往下沉,很快脑袋也沉入水中的时候,宋询才意识到不对劲。
脱掉外套,潜水水中把那人揪出来。
陈美珍已经失去意识,宋询把她身子放平,双手交叉按在她胸腔位置,一下一下挤压,几十下后,陈美珍哇的吐出水来。
宋询拍着她脸轻笑:“小哑巴,你这条命可是我救的,以后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