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幸亏有兰敏送的金手链,陈美珍用手链做抵押上了一辆车租车,这时候她还不知道麻烦已经找上门来。
换了衣服就如往常去后厨干活,尽管兰敏说她不用管后厨的工作,陈美珍也没有丝毫的懈怠。
如今的后厨已经不必往昔,因为全是女人,再也不用担心突来的咸猪手和言语攻击,主厨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厨艺精湛,性格干练,工作分配公正公平,陈美珍难得的过上一段好日子。
烤饼皮的时候,几个服务生趴在传菜口闲聊,提到刚才包间的客人,“天哪,你是没看见那人长得像野兽一样,面相好凶”,另一个搭话“对对,尤其是他鼻梁上的刀疤,天哪,像个吃人的嘴,好吓人”
然后两人旁若无人的模仿对方讲话地方口音,把普通话中某个词念成另一种婉转的音调,两人捂嘴大笑,陈美珍确实脊背一凉。
在她的家乡,那个词用方言就是这样发音的,还是两人提到的鼻梁上的刀疤……不可能,不会那么巧的,可她还是怕了,跟着两个服务生去了包间的方向。
房门开合的一刹那,陈美珍躲在一侧快速的往里张望了一眼,就一眼,她就认出了中位上的男人,汗毛耸立,而那男人似乎头顶长眼了忽地回头,陈美珍身子紧贴住墙面。
“哎,走路小心点?”有陪酒小姐不小心被陈美珍撞到,陈美珍脚步不停飞快的往外奔,不用回头,她知道那个男人跟出来了。
对方步子大速度快,两人的距离在急速的缩小,陈美珍的心都快要跳出来,掌心全是冷汗。
两人一前以后,隔着不足十米的距离,孙显峰立即认出了陈美珍,他就知道这个狠心的女人不会轻易死,竟然是藏在这里,作势过来扑住陈美珍,幸好被路过的两个安保拦住。
“这位先生,那边是后厨,您走错地方了”,再一看,前面的女人是陈美珍,两人认识陈美珍,又知道她最近是会所的红人,以为她受到了客人的纠缠,走过来挡在孙显峰的身前。
孙显峰好不容易找到陈美珍,可不会因为两个保安就放弃这次机会,握了拳头就要动手,保安也是练家子,自然是看出对方的意思,双方僵持之下,有人追出来。
“峰哥,喝多了啊,透个气跑这来了?”然后朝两个安保挥手,“不好意思,我哥们走错了”,在他耳边提醒,“这个会所老板背景不一般,咋们惹不起。”
孙显峰这才松了拳头,看着几步处的陈美珍:“不好意思,走错了”,粗哑的声调,他是用方言说的,说话的同时,用手弹了弹胸口的灰尘,勾在手指上的银片因为灯光反射出一道亮光。
回到后厨,陈美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蹲在地上,脑海里警铃大作,是他,是他,他怎么会找到这里的?是巧合还是特意。
当初陈美珍被姑妈的傻儿子推进河里,她不会游泳,运气好被河边的流浪汉救起,当初的她还天真的以为是姑妈一时生气,却没想到姑妈为了掩饰儿子的罪行,直接放弃救她。
陈美珍对亲情失望至极的一刻,也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这样是好的,她知道妈妈虽然偷偷把她送到姑妈家,可孙显峰是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逼着妈妈问她的下落,正好借着假死逃过纠缠。
之后就是她多年飘泊生活。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安全的,直到刚刚。
陈美珍攒着的拳头都在发抖,她看清了孙显峰挂在手指上的坠子,一个和自己脖子上同款银质手工观音坠子,男戴观音女带佛,是爸爸当初给弟弟打的。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脑海里翻涌。
夜里,会所歇业,陈美珍悄悄潜进孙显峰刚才待得包间,果然桌子上放着一张旅馆的名片,名片上重重的笔迹写着“我等着你,要是不来,后果自负”
名片下压着张合影,陈美珍一眼认出来,是母亲和弟弟的,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看到母亲和弟弟的样子。
照片里的女人虽然已到中年,可容貌依旧秀美,只是神情低落,没有精神气,她身旁的男孩子,已经长到母亲胸部位置,陈美珍离家的时候,他才刚学会说话。
陈美珍伸手摩挲着照片上的人影,无声的哭泣起来,孙显峰竟然把妈妈和弟弟带来了,他用家人威胁自己出现。
……
夜里,陈美珍找到了名片上的宾馆,是在城外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她站在阴影里,望着二楼房间的位置。
房间里,陈母一边叠着孩子的衣物,看了眼沙发上抽烟的男人,无奈的嘀咕着“好好地要干嘛出来旅游,多花钱”,她手里的积蓄已经不多,还要养儿子。
这个男人是她的第二任丈夫,如果当初她不发昏答应嫁给他,也不至于落到这份田地。
老丁瞧着二郎腿抽着烟,瞪了女人一样:“把我当牛做马养活着你们娘俩,还不能出来休息休息?嫌没钱,就你的私房钱拿出来用用,不要老藏着”。
他斜着眼睛质问,声音尖利,因为儿子在场,陈母只敢小声回道:“哪里还有钱了?连保险的赔款都给你了,厂子也交给你管了。”
“那个厂子根本不赚什么钱,早知道这样,就不娶你这个寡妇了,还带着个拖油瓶”,老丁倒打一耙,转头又盯着陈母嘿嘿笑,“不过我知道你有的,你那个女儿不是刚刚给你打过一笔款吗?”
陈母震惊:“你……你说什么?”
老丁奸笑:“你还想瞒着我多久?那个死女人还活着,峰哥找了她这些年,你竟然敢不告诉我,你知道木材厂的生意就指望峰哥一句话。”
林母哭泣着求饶:“那个孩子跟我没关系,我已经不认她了,她害死她爸爸,给我没关系,你不要找她了,就让她在外面自生自灭。”
老丁却是邪恶的笑了笑:“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陈母还不懂他意思,只见老丁重重踢了一脚趴在茶几上写作业的男孩,“滚,老子要睡觉”
那男孩已经习惯了他的恐吓,只是看了眼母亲,乖乖合上书,头也不抬的出了房间。
“你干什么……”,陈母推着他,老丁却是不耐烦靠近,“你说做什么?这些年来连个儿子都没给我生出来,你想让我绝户啊?”
“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已经46了,生不了孩子了……”
宾馆二楼的窗户只拉着薄薄的遮掩帘,窗帘上是女人推脱求饶样子,孩子拍门哭喊声,老丁的怒吼叫嚣。
陈美珍站在楼下的阴暗处被眼前的一幕震惊,老丁?老丁?她想起来,那是爸爸厂子里一个干杂工的男人,是个老光棍,无儿无女,精瘦的身材,看人总是带着讨好的笑。
因为身体弱,做不了重活,所以爸爸常让他在厂子里干点轻松的杂活,他怎么会和妈妈在一起?
弟弟的哭声、妈妈的惨烈的叫声,她不知道妈妈和弟弟这些年是怎么过得,忽然明白,孙显峰留下地址的作用,他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看到母亲和弟弟的遭遇,陈美珍的拳头拧紧。
忽然二楼一侧的房间窗户猛地推开,一抹猩红的闪烁在夜空中,孙显峰抽着烟,盯着黑暗中的某处,然后一只粗糙的大手从伸过来捂住陈美珍的嘴巴。
她挣扎,那人朝二楼方向大喊“抓到了”,千钧一发之际,警笛声靠近,警车的灯光从后方射过来,那人慌不迭松手,楼上的孙显峰狠狠地扔掉烟头,骂了声“废物”
陈美珍逃过一劫。
警察下了车,问宾馆老板娘:“刚刚报警你们这里有人大家”,老板娘连忙解释,“没有没有,不知道是谁误报警了,警察先生你看,我们这证件齐全,都是合法经营。”
警察上下检查了遍,却是没什么打架痕迹,才离开。
老丁套着衣服走出来,嬉皮笑脸的问:“峰哥,抓到了吗?看我说的吧,陈家的女儿就在这里,我刚才表现的怎样,就是按照你教我的做的,这个婆娘不老实,现在还嘴硬说跟女儿没联系。”
孙显峰冷冷的笑:“放心,这次她会自己乖乖回来。”
……
第二日陈美珍找上兰敏,要结这些年的工资。
兰敏觉出陈美珍的不对劲来,她脸色暗沉,一双眼睛微微露着恐惧不安,问她别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说出来帮她想办法,
陈美珍写下:要请假回家探亲。
探亲?兰敏更是奇怪了,这些年来,逢年过节,从来没有见过陈美珍回家,这是怎么了,别不是惹了其他麻烦了吧?
她暗暗怀疑起陈美珍的身份来,当初她在桥洞下捡到她,又是毁了容,又是连个身份证都没有,要不是她一口中文,她都怀疑她是从哪里偷渡过来的,尤其是听安保说昨晚有个刀疤男拦住了陈美珍。
兰敏皱着眉,但是并没有进一步了解的意思,她在意的是利益,多一分麻烦都不愿意受,笑笑道:“好的,你的工资当然得一分不少的结算给你,总不能让外人说我兰敏克扣员工工资吧,不过有些话我们是当初说好的,你当初进后厨,先是从学徒开始的,这工资……”
按照兰敏的算法,她一开始是学徒,别说是工资了,不收她拜师费都算好的,那些做坏的食材都是钱,所以该扣的扣,另外她曾经打伤了乔燃的客人,虽然乔燃没要医药费,可是对于会所来说也是件隐形损失,也是要从工资里扣的
三下两下扣得,只见计算器上的数字一直在减,陈美珍的心也揪起来,好不容易停留在一个数字上,兰敏才收了手,再次笑着问陈美珍:“有意见吗?”
陈美珍没有选择的余地,点了点头。
“那行,留个银行卡号,明天我就让财务给你结”,又是别有意味的看了眼陈美珍,问她:“美珍,你……还会回来吧?”
陈美珍顿了两秒,点头。
兰敏笑:“行啊,记得宋先生还等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