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邀功的都知道,显摆功劳需要有一个衬托,不管这趟任务究竟完成的如何,势必要把其中遇到的艰难先拉出来夸大一下。
普利特深谙其中的门道,在谈论起自己是如何让精灵王同意之前,先详细说了遍自己遭遇了什么。
温特米尔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摆出倾听者的姿态耐心听着,时不时点头给出附和。
“王都的冒险家太过胆怯,甚至听都没听完我的要求,只是知道我准备前往精灵之森就连连拒绝,逼得我只好只身前往。”普利特摇头,一副惋惜的样子。
温特米尔安慰地笑笑:“是呀。倘若这世上人人都和普利特你一样勇敢可靠,我也不至于找不到人帮忙解决这个困境了。”
普利特被夸的有点脸红,顿了顿继续道:“幸好最后我还是找到了能够随行的冒险家,就在王国西边最偏僻的塔拉村。原本我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只是顺手在冒险家工会挂了个委托,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来了。”
他眼睛发亮,对自己将要提到的人很是兴奋,眼眸深处是遮掩不住的仰慕。
温特米尔微不可查地偏了偏头。
普利特没察觉到他细微的小动作,越说越来劲,讲到自己在前往精灵之森的森林遇到了可怕的藤蔓魔物。
“我身边只带了三个人,原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那人一人挡住了魔物大部分战力,让我们有了喘息的机会,找到魔物本体一举歼灭。”
藤蔓类魔物的可怕众所皆知,温特米尔自然也知晓,听他这么说也是松了口气:“还真是凶险呢,幸好你们遇上了那位——”
“伊安,他叫做伊安。”普利特立刻接上。
“是的,伊安。”温特米尔礼貌地重复一遍。
普利特与有荣焉:“他的实力远不止如此,在精灵之森我们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遭到精灵王的追击,也是他带我们全须全尾的离开。”
精灵王的实力位于大陆战力金字塔的顶尖位置,鉴于精灵族体质自带光元素强亲和,即使温特米尔坐拥整个教廷作为资源,实力也在他之下。
那个叫“伊安”的家伙居然能在精灵王的眼皮子底下带人离开?就算精灵王没尽全力,也不应该呀——
温特米尔眸光闪烁,泄露出一丝诧异。
普利特仍滔滔不绝地对伊安进行赞美,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来为自己讨功劳的。
末了他提起了很久之前自己向伊安许诺的事:“精灵王和他有过往的渊源,答应通商几乎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冕下可以象征性的赐给他一些奖赏,拉拢这位可以影响精灵王决策的人。”
他的建议很中肯,虽然其中饱含私心,但也不会让温特米尔觉得反感。
甚至可以说哪怕他不刻意提,温特米尔也是会这么做的,眼下只是把事情摆在明面上摊开了说而已。
圣子自然没有拒绝,甚至和几日前的普利特搭上了同一条脑回路:“他这样的功劳哪怕是评个荣誉骑士也不为过。”
普利特刚松了口气,下一秒整颗心又提了起来。
“我想见见他。”温特米尔道。
“见……见他?”普利特舌头都捋不直了,“冕下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这个想法?呃,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不是想插手您的决定……”
温特米尔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普利特,我知道你没恶意。”
圣子温暖的手掌让普利特重新安定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能让伊安和温特米尔见面的不妙感。
明明这不应该呀,他知道以伊安的品行圣子绝对会喜欢他,让他们两人见面只有好处不会有任何坏处。
或许是因为自己知道伊安怕麻烦,圣子的到来会对他的生活产生影响?
普利特不自信地想到,脑子半天都转不过来。
看出他内心的忐忑,温特米尔只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忘记他的功劳,宽慰道:“别担心,我不会忘记之前答应你的事,精灵王能答应通商你肯定也在其中也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他解释自己的行为:“我只是想去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荣誉骑士这个头衔虽然没有实际的权利,但也象征着教廷的颜面,哪怕有足够的功劳,品行不过关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将这个头衔赐予他。”
普利特了然:“原来如此,冕下的考虑十分周到,但是我可以担保伊安绝对是个好人。”
温特米尔莞尔:“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话,普利特。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我亲自见过他我才能彻底放心。而且,这只是我去约镇的其中一个原因。”
自从三年前诺德森的国王对外宣告他们拥有能轻易消灭魔王的勇者后,两国实力出现严重偏差,生性勇猛好战的诺德森一直跃跃欲试想要吞并伊索拉。
教廷虽说明面上是属于人类的中立势力,但是诺德森国王比起信奉神明更崇拜自身□□的实力,自他上位后诺德森境内的神明信仰越来越少,教廷统治也一并出现问题。
而伊索拉则是“神明的国度”,其中国民对神明的崇敬之心十分坚定,连带着对教廷也深信不疑,甚至伊索拉本国的王室都形同虚设,只需要教廷说一声不就会被轻易推翻。
教廷本部之所以设立在伊索拉就是这个原因,如果可以,温特米尔并不希望伊索拉被诺德森吞并。
周围的环境会改变一个人的理念,伊索拉的国民很有可能会被诺德森的国民影响,动摇教廷在此的地位。
温特米尔必须找到一个能让诺德森忌惮的人,就像后者所拥有的勇者一样。
普利特并不知晓其中的深意,温特米尔和他的关系也没亲近到需要把这些事说给他听。
他找了个别的借口:“前两天塔拉村传了消息到教廷总部,声称有个大逆不道的人砸了村子里唯一的神像,请求教廷出面对他做出惩罚。”
普利特已经见过塔拉村中心那座损坏的雕像了,他甚至都没敢把它往神像的可能上去想,只以为那是村长雕像,因为什么缘故被拆除。
他倒吸一口凉气,完全不敢相信居然会有人对神明做出这么可怕的不敬行为。
温特米尔听闻这个消息和他的反应也差不多,在这个关口做出这种事,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得去看看才行。
“但愿事情不会像我想的那样糟糕……”
圣子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再次抬头看向夜空高悬的圆月。
*
“事情一直在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啊!”
诺德森的王都内,兰伯特在自己的花园里抓狂。
距离勇者伊安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眼见王位上的阿利斯泰尔气压越来越低,他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作为伊安还在时和他走得最近的人,他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阿利斯泰尔的关注,每次觐见时都要直面对方越来越可怕的眼神。
兰伯特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
要不是担心自己说漏嘴,再次见到伊安时会被暴揍,他真的要控制不住地去找阿利斯泰尔自首了。
兰伯特再次重重叹了口气,对着天上的圆月独自崩溃。
等到夜晚的凉风吹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要把他吹成一个面瘫,兰伯特才重新整理好情绪,准备回房睡觉,养足精神面对明日份来自国王的死亡凝视。
屋内没点灯,孤家寡人的兰伯特也没什么红颜知己暖床,但进门的第一瞬间就听见了一道不加掩饰的呼吸。
兰伯特动作一滞。
月光下,一对猩红的双眸在他床上静静注视着他。
他最害怕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不开灯吗兰伯特卿?还是说你不想见到我?”
“怎、怎么会呢,陛下,您真是说笑了。明明是您自身已经很光芒万丈了,哪怕不点灯也把这房间照得足够亮堂,不需要再折腾其他东西了。”
“哼。”
对于他夸张的奉承,阿利斯泰尔发出如是声音,完美诠释了他的不屑和嘲讽。
兰伯特摸了摸鼻子,尴尬地露出殷勤的笑,为他们尊敬的国王点灯。
灯光亮起,在阿利斯泰尔脸上投下重重的阴影。
容貌俊美硬朗的男人先发制人,在兰伯特战战兢兢地想要说些什么之前开口:“兰伯特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兰伯特几乎是立刻就跪下了,用行动证明自己的胆子真的只有那么丁点大,担不起国王压下来的罪名。
阿利斯泰尔嘴角一抽。
他还从来都没见过像兰伯特这么怂的人,害得他原本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你先起来。”阿利斯泰尔无奈扶额,语气被迫缓和了点。
兰伯特没起来。
阿利斯泰尔眉毛压下,冷声道:“怎么?兰伯特,你是想违抗我的旨意?”
“不敢,我只是,我只是……”兰伯特支支吾吾,“我刚刚跪得太用力,现在两条腿都疼得打哆嗦,一时间站不起来啊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