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掉眼泪?
赛尔维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听到这句话后会莫名其妙兴奋起来,但是只要一脑补伊安眼角鼻头红红,不断有泪珠从他眼眶中滑落的样子,他的胸腔中就燃起一把火焰。
有了伊安的一句话,赛尔维斯铆足了劲想要在晚餐甜点中达到伊安的要求。
可惜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办到的,赛尔维斯只是精于做饭又不是在做饭上有神乎其神的技艺,在品尝过王都大厨的技艺的伊安面前实在是有点不够看。
他放下沾了奶油的勺子,用洁白的餐巾擦拭自己的嘴唇。
赛尔维斯在旁边期待地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眸亮晶晶的。
老实说这是伊安尝过的赛尔维斯做的最好吃的一次餐后甜点,但还不够。
赛尔维斯已经用一句能掉眼泪的话把他的好奇心和期待值都拉到了最高,这么一点程度的好吃完全不能让伊安满足。
伊安瞥了眼赛尔维斯,平淡道:“还不够。”
赛尔维斯一张脸涨得通红。
他像是斗兽场上被激起了斗志的莽牛,一心想要叫眼前的伊安臣服。
他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回厨房准备再做一份更好的。
伊安撑起下巴,隔着一扇没有完全闭合的门看他。
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一丁点赛尔维斯的身影,妥善打理的柔顺金发编成辫子垂落在他身后,一直蜿蜒到臀部。
伊安很难想象这么长的头发清洗起来会有多麻烦。
他从来没有听赛尔维斯抱怨过,而且看对方头发的状态,赛尔维斯一定花费了很多时间在这上面,真是不可思议。
伊安凝视自己极短的发丝,手指轻轻勾住鬓边唯一一缕特意留出来的长发。
赛尔维斯就像个永远不知道无聊为何物的快乐小狗。伊安想,和自己截然相反。
或许就是因为他每天都把时间浪费在了这种事上?只要有件事情做,时间的跨度就会变得很短,一天很快就能过去。
或许自己也可以留个长发试试。
正思索间,赛尔维斯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第二份甜点摆在伊安面前的桌面上。
这一回依旧没能让伊安尽兴。
赛尔维斯又一次走进厨房。
伊安原本还在因为今晚有那么多可以吃的甜点而高兴,但随着他不断吐露的“不够”越来越多,桌上的餐盘也越堆越高,他的肚子感受到了一点压力。
伊安伸手按住自己被填满鼓胀的腹部,稍微用了些力按下去,没能在上面按出一个小小的肉窝,这代表他的肚子已经被彻底填满不可能再装得下任何一个甜品了。
赛尔维斯却还在厨房里忙碌。
伊安的原则让他无法对食物的好吃程度说谎,但是有时候原则可以适当放低一些,他没必要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无师自通学会了圆滑的伊安在用勺子舀起甜点的一小角放进口中后,压低声音给出了自己这一次的答案:“足够了。”
足够了?
赛尔维斯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足够了?但是你只吃了一小口诶!”
他不相信伊安要是喜欢吃会不吃完。
他的目光里满是求证,看着看着,伊安就有点心虚,视线不自觉挪移到一边:“……你要相信偶尔有时候我也会有良心发现的时候,比如现在,我觉得你忙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做出最好的甜点,你才是最应该享用的人。”
伊安将自己吃了一角的甜点推到赛尔维斯面前。
正如他之前所说,赛尔维斯是个只会挑自己想听的话听的人。
伊安推卸的说辞在他眼里完全变成了伊安心疼自己的证明,赛尔维斯被哄得东西南北都找不到了,完全分不清话里的真假。
他满心欢喜地坐下,终于吃上了自己辛苦大半天的甜点。
伊安悄悄松了口气。
他准备回房间,把偌大的餐桌都让给赛尔维斯,但才刚起身手就被后者抓住了。
赛尔维斯腮帮子鼓鼓的,艰难咽下嘴里的甜点说道:“等等伊安,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伊安不明所以。
赛尔维斯挤眉弄眼半天,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只好把事情说的直白一点:“眼泪呀!是眼泪呀!你不是承认这甜点好吃到能让你掉眼泪了吗?”
伊安沉默。
他在想这件事应该怎么敷衍过去。
这实在是很艰难,毕竟赛尔维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那几滴名为“眼泪”的水非常热衷,他真心觉得要是自己没能让赛尔维斯如愿对方会再次走进厨房给他一个好看。
伊安开始后悔刚刚撒的谎了,要是他直接告诉赛尔维斯自己吃不下了,他没能在有限的机会里让自己满意,或许就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了。
但是伊安很怀疑如果他真的这么说的话,接下来的每一天赛尔维斯都会对他使出同样的招数,直到自己忍无可忍再次做出一样的决定,只是或早或晚的区别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花板。
很好,没有太阳,出现不了自己被阳光晃眼掉眼泪的情况。
捷径走不成,伊安只能换种方式,对着窗台迎风干瞪眼,期间还要分神应付背后赛尔维斯的骚扰,免得他察觉到不对禁止自己作弊。
终于,十分钟之后伊安合上自己干涩的双眼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而后扭头让赛尔维斯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由于闭着眼睛,他只能听到赛尔维斯拖动椅子站起来,然后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的声音,回头时因为没把控好距离猝不及防感到额头擦过一道温软的触感。
赛尔维斯站得离他很近,那道触感来自对方的嘴唇。
伊安的声音就像他现在的表情一样平静冷淡:“满意了?”
他想要睁眼去观察赛尔维斯的神色,但后者显然不想让他如愿,先一步伸手盖住伊安的眼睛。
勇者细密的睫毛在他手心轻扫,带来酥麻的痒意。
眼泪随着伊安眨眼的动作从眼眶溢出来,划过他泛红的鼻尖,最后落在赛尔维斯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掌的手心。
赛尔维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甚至在他的大脑开始真正思考之前,他就已经低头,吐出一节舌头舔舐手心的眼泪。
没有了视觉,伊安的听力无限放大,不仅能听见自己和赛尔维斯的呼吸心跳,耳朵还捕捉到丁点黏腻湿润的声音。
眨眼频率在听清这道声音后的一瞬间变得错乱迅速,伊安脱口而出:“你在干什么?”
赛尔维斯没有回答。
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回味,但是一滴眼泪实在太少了,少到他完全尝不出是什么味道。
赛尔维斯感到遗憾,下巴忍不住搁在伊安的肩上,虚虚地从正面环抱住他:“伊安,你为什么只流了这么一滴眼泪呢?要是再多一点说不定我就能尝出来它是什么味道的了。”
伊安终于意识到自己听到的声音来源于什么了。
“都说开心的时候留下的眼泪是甜的,难过时候的眼泪是苦涩的,我觉得伊安你现在的眼泪一定很甜,就像我给你做的甜品一样。”赛尔维斯想入非非。
伊安面无表情。
他觉得眼泪什么味道都不会有,风能有什么味道。
*
菲尼克斯自那天之后就消失了,倒是索耶还来了一趟,确认伊安的匕首被赛尔维斯亲手交还到了对方手里,没有在背后暗害自己。
当然,他没敢直接出现在伊安面前,是把赛尔维斯引出了小木屋后和他交流得到的信息。
这一切伊安都知道,只是懒得计较,毕竟他没打算问菲尼克斯去哪儿了去干嘛了,所以确实没必要和索耶见一面。
而且现在这种清闲日子过起来还不错,虽说有点无聊,但是赛尔维斯足够闹腾,勉强冲淡了一点这种情绪,伊安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然后,阿利斯泰尔出现了。
伊安的大名在约镇一直很响亮,沉寂三年后更是以神像事件高调地宣告了自己的回归,成为村民饭前饭后最经常提起的谈资。
阿利斯泰尔只花了很少的钱就得到了伊安的住址。
他没急着直接去找伊安,毕竟人就在那里怎么跑都跑不掉。
越到快能见面的时候他反而越沉稳,甚至生出可以先在伊安家乡的城镇好好逛逛的想法。
阿利斯泰尔带着兰伯特去看了看那个倒霉神像。
“碎的真彻底啊——”兰伯特咂舌。
虽说诺德森人对神明信仰有限,但神明毕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至高无上的存在,哪怕是阿利斯泰尔都没胆子直接做出如此不敬的行为。
阿利斯泰尔抱胸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狼藉,夸赞道:“所以我才说我和伊安是这世上最相配的人。”
伊安有实力,阿利斯泰尔有野心。
他有着和伊安同样的想法,认为神明也不过是个超乎寻常强大的存在,并非不可战胜,阿利斯泰尔没像伊安这样将诺德森境内所有的神像砸干净只是因为他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现在还不足以真正反抗。
阿利斯泰尔将野心藏在心里,坚定认为总有一天自己能做到和伊安一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