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特米尔很不喜欢他的用词,但他也并不否认阿利斯泰尔对他的定位,反而问道:“难道您不也是伊安的狗吗?”
阿利斯泰尔饶有兴致地停住:“哈,难道你认为我会是像你们那样只要他随意给根骨头就欢快地晃尾巴的乖狗狗吗?”
温特米尔冷笑:“您别妄自菲薄了。非要说的话,您也就是个被主人抛弃后不愿意接受事实的疯狗罢了。只要伊安对您的态度软化一点,您的尾巴恐怕比谁都摇得欢吧?”
阿利斯泰尔薄唇轻启,似要再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兰伯特紧急打断道:“两位确定还要继续聊下去吗?赛尔维斯早就已经进去了,你们就非得在这边浪费时间吗?”
他的语气很无奈,甚至有点恨铁不成钢,觉得阿利斯泰尔虽然又争又抢,但都抢不到点子上,不仅干什么都赶不上热乎的,甚至还能反过来害得伊安更讨厌自己。
陛下,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伊安骗到手啊!
兰伯特内心呐喊。
归根到底,三人里面威胁最大的是目前唯一被允许留在身边的赛尔维斯,阿利斯泰尔可以在顺手的时候处理温特米尔,真正到了要紧时候矛头还是会第一时间对准赛尔维斯。
眼下听兰伯特这么说,阿利斯泰尔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不紧不慢地收回武器,瞥向早就已经收拾好往屋里冲的温特米尔。
阿利斯泰尔一直很看不起圣子,以前是觉得他的礼貌有礼、墨守成规令人不爽,现在则是觉得他这幅殷勤的样子太过虚伪。
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人上赶着给人当狗吧?
事实证明,还真有。
刚走进屋子,阿利斯泰尔就听见了赛尔维斯的叫嚷声:“呜呜呜伊安,你不许让他们给你当狗,只有我才是你的宝贝小狗!”
伊安都不知道他这个“宝贝”的限定词是从哪里来的。
赛尔维斯才不管那么多,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伊安的宝贝小狗。
他的声音又作又夹,干嚎半天眼泪是一点都没掉的,纯粹就是为了找伊安撒娇,借题发挥一下啊好让对方把全部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
相比之下一直站在伊安旁边默默掉眼泪的圣子就有点不够格了,虽然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是光会自己偷偷哭不知道在别人面前卖惨的可就不属于这个范畴了。
或许会有人更心疼这种可怜但懂事的孩子,但伊安显然不在此列。
他原本就不怎么把注意力分到别人身上,有限的对自己人的关怀全都被赛尔维斯抢了过去,甚至没注意到温特米尔到底站在了哪儿。
“行了。”他拍拍趴伏在自己膝盖上的赛尔维斯的脑袋,平静道,“别瞎矫情,我还没跟你算你在旁边干看戏不管菜园子的账呢。”
要不是赛尔维斯不争气,伊安也不至于要自己出面阻止他们。
赛尔维斯猛地抬头,完全没想到这么冰冷的话会是从伊安嘴里说出来的。
伊安无视他怨念的眼神,看向最后一个走进来的阿利斯泰尔:“我应该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温特米尔是我的客人,别逼我请你出去。”
阿利斯泰尔不服气:“他是你的客人?那我呢?难道我不算是你的客人吗?”
伊安还真没把他这种一连七天不请自来的家伙当成“客人”,他对阿利斯泰尔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闹腾,实在是太闹腾了。
阿利斯泰尔似乎能和这世上所有人都打起来,难道这就是他热爱受虐的癖好带来的附加作用吗?那他就不能乖乖站好让别人打吗?
伊安以自己有限的思维试图理解阿利斯泰尔宛如疯狗一样的行动背后的逻辑链,但是很显然,他失败了。
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把阿利斯泰尔说要娶他当王后的事放在心上,觉得比起真的喜欢自己,对方更喜欢的是有能力能揍他的人。
伊安索性简单粗暴地把阿利斯泰尔的行为归类为不好意思,就算真的想挨打也做不到厚着脸皮叫别人打自己,只好不断挑事儿。
他决定帮阿利斯泰尔一把,给他找个合适的由头。
“阿利斯泰尔,这次是你有错在先,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你承不承认?”
阿利斯泰尔冷笑,一句话都没说。
伊安权当他在默认:“你需要接受惩罚。”
他扭头对着和国王打了一架,身上凌乱得不成样子的圣子道:“温特米尔,你去给他两巴掌。”
“……啊?”
饶是圣子再不想对伊安的决策提出质疑,此时都忍不住呆住了,怔怔地反问道:“您刚刚说让我干什么?”
“打他两巴掌。”伊安一脸认真。
赛尔维斯同样一脸懵逼,附到他耳边小声询问:“伊安,你怎么会突然做出这么奇怪的决定?”
伊安完全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一味想要早点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催促着温特米尔尽快行动。
兰伯特已经不敢看下去了,无论接下来阿利斯泰尔选择的是顺从还是反抗,画面一定都很美。
在温特米尔不断朝他走来的短暂时间内,阿利斯泰尔做出了抉择。
他脸色铁青,低头凝视因为坐着的姿势几乎只到他胸口位置的伊安:“你以为你是什么人?难道你让我乖乖认打我就真的会按照你说的做吗?伊安,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伊安无心向他解释自己的思量,平静地和他对视。
阿利斯泰尔朝他伸手,却又在即将触碰到伊安脸颊时止住:“我真是恨透了你这幅表情,也恨透了你这个人。”
伊安很想问他到底是恨自己还是爱自己,明明在昨天的同一时间他说的还是后者,不过看阿利斯泰尔的表情,现在问出这个似乎不太合适。
或许阿利斯泰尔自己也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爱伊安凌驾一切之上的强大和面对一切困难都能淡定自若的态度,也恨伊安拥有自己无法反抗的实力和在面对自己时的满不在乎。
如此矛盾。
*
阿利斯泰尔走了,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走了。
温特米尔也不清楚事情最后究竟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回到伊安身边时的表情很忐忑。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学着赛尔维斯的样子想要将自己的头放在伊安膝上,下一秒他的头被人用手掌抵住了。
伊安推开圣子靠过来的脑袋,自然地起身:“不是你的问题,我也从来没弄清楚过阿利斯泰尔在想什么。”
唯一一次试图理解对方还是刚才,结果显而易见,失败了。
伊安感慨:“毕竟他就是这么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也就是兰伯特刚刚和阿利斯泰尔一起走了,不然这时候他非得跳出来给自己的王解释一下,澄清这个污名。
阿利斯泰尔虽然是真的有点喜怒无常,但是面对伊安的时候明显收敛过,大部分时候他的突然生气都是有原因的——那就是恨伊安是块木头!
罪魁祸首显然永远都想不清这个原因,站起来后慢慢活动自己因为久坐有些僵硬的四肢。
温特米尔没有发出声响回应伊安刚刚那些姑且可以算作是对他的安慰话语,满脑子只剩下了一句话——【为什么赛尔维斯可以有膝枕,自己就要被推开?】
而此时的赛尔维斯也在想这件事。
他正在内心偷偷嘲笑温特米尔没有眼力劲,连伊安短时间在位子上偷偷变换了好几个姿势,一看就是坐累了想起来走走都没发现,居然还在这时候凑上去想压伊安的膝盖。
赛尔维斯忍不住叉腰。
果然在这世上就没有比自己更了解伊安的人了,真要让温特米尔来侍奉伊安,他有本事把伊安伺候好吗?
在伊安不动声色地活动时,赛尔维斯也不忘凑上去当个会来事儿的贴心人,主动提议道:“要不要出去散步?这几天因为阿利斯泰尔你都好久没吃上圆面包了,要不要这次去买几个?”
伊安眼睛一亮:“都现在这个时间点了,还有圆面包吗?”
“有!”赛尔维斯斩钉截铁。
就算真的没有了,为了满足伊安的愿望他也能死皮赖脸地求茱恩大婶帮忙再做几个。
伊安从不拒绝圆面包,当即答应赛尔维斯出去散步的提议。
伊安正准备回屋换身行头,转身之际眼角余光猝不及防看见了角落里正用晦涩不清的视线注视着自己的温特米尔,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因为圆面包把圣子这么个大活人给忘掉了。
他简单思考了一秒,问道:“要不要一起?茱恩家的圆面包真的很好吃。”
身形凝滞的温特米尔立刻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命力,对着伊安重重点头:“我跟着您……只要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伊安总觉得他好像又要哭了。
*
圣子居住的旅馆也在镇子上,购买完圆面包后,伊安制止了温特米尔试图再跟着自己回去的行为:“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现在就行动起来吧,这是最好的机会。”
温特米尔一愣,尽管内心有诸多不情愿还是拖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赛尔维斯趁机咬了口伊安手上的圆面包。
原本有着完美圆形的面包此刻缺了一角,伊安表情愣怔,先是抬头看了眼赛尔维斯心虚的脸,又看了看自己亲爱的圆面包,像是还没从对方居然敢咬自己的面包的事实里反应过来。
在伊安反应过来生气之前,赛尔维斯连忙转移话题,飞速咽下嘴里的圆面包艰难开口:“伊安,温特米尔到底答应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