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秦王府内长孙无垢好不容易哄睡了自己的小闺女，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属实让站在门口的李世民有些局促，他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和她阿娘说了什么，只是从她说完之后，就见长孙无垢这脸色似是有些不好看，李世民表示他这也是不敢问不敢说啊，就怕自家夫人这怒火又是牵扯到自己身上了，他还是知道自己这身上背着不少“前科”的，可不敢得罪自家的夫人，这不眼瞅着一共三小只，两只都已经倒向了自家夫人，他可不想还没坐上那个位置，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还是长孙无垢见他一直杵在门口不动，无声的叹了口，方才走了过来对着他轻声而道，“殿下……”

“是乾儿出了什么事吗？”李世民颇有些紧张而问道，他方才就是想问只是一直不敢开口，他怕惹到长孙无垢又该令她伤心，他也不是没有想到找人去查，只是见自家夫人这不在状态的样子，他又着实抽不开身，同样他也知道若是小家伙真的有什么事，长孙无垢断然是坐不住的，而她还能哄孩子，就是可见小家伙当下应该是无事的，只是长孙无垢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又不知应当同自己而讲，是以李世民也是一直在等着她开口，如今见她凑了过来，那满眼就是写着迫不及待的李世民，亦是关怀且担忧的样子看着她。

惹得长孙无垢不由就是笑了起来，“殿下，不揍孩子了？”

“辅机这都不是揍过了吗？我疼他还来不及，揍他做什么？能有几个小子不淘气的，我小时候可比乾儿淘气多了，也没见父皇揍过我……”李世民缓缓而道，又似是想到了什么终究是闭口不言，显然长孙无垢也知他闭口的原因，终究他的无忧的少年之中夹杂着如今身为太子的兄长，李建成少时没少为李世民擦屁股，他从来都是一个好的兄长的……

不愿勾起那些无畏往事的李世民，终究还是沉默了，见状长孙无垢只是牵着他坐了下来，“丽质方才同我说，乾儿被平阳公主接走了，如今在柴府……”

“什么？”显然李世民是没有想到的怎么自己的阿姐会接走自己的儿子，他本以为小家伙是因为害怕回家挨揍这才躲到了长孙无忌这里，所以长孙无忌连门都秦王府门都不敢进去就回家了，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也难怪于长孙无垢会露出这般的担忧之色。

“她是我阿姐，是乾儿的姑姑……”李世民只能这般安慰道，他似乎说不出更多的语言，哪怕他的心里也是没底的，始终从他父皇登上这个皇位开始，一切都已经不同了，他们兄弟姊妹之间也不一样了……他的阿姐不仅仅是他的阿姐也是柴绍的妻子啊，若是方才还有些不解，那么聪明如他，此刻他也是看明白了，长孙无忌只是将李丽质送了回来，却又登门不入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就是怕引起猜忌。

始终柴绍是掌着兵权的，而自己的阿姐在军中话语权一直都是在的，哪怕她已经脱离军队很久了，可那般威严还在的，此前自己的阿姐一直都是深入简出，甚少与人来往，他知道她的顾虑，纵然是心向自己，可她也得考虑柴家，考虑自己父皇的态度，而今她居然这般光明堂皇在光天化日之下带走自己的儿子，这足以令人多想，若是有心之人以此生事，长孙无忌又登门而入，难免会令人浮想联翩，到时候以此攻讦自己，是以饶是以长孙无忌这般胆大的，也不敢登门了。

但见李世民这眉头越发皱得厉害，长孙无垢只是无言的抚了抚他的眉间，似是想要抚平那缕愁绪，“殿下莫要想多了，阿兄只是怕我会责怪于他，这才不敢登门的，我把乾儿交给他，他没把乾儿带回来，他这是怕我责怪……”长孙无垢试图以此去宽慰李世民，却见李世民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笑，“观音婢，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乾儿可是说了，他的阿耶是大英雄……”长孙无垢笑着而道，纵然她的心里也是万千忐忑的，始终她也不知道这李秀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对于她的寿长亦是长孙无垢心中的一根刺，她想要改变自己和自己孩子的命运，但这终究是现下望不到底的地方，正如她不愿自己一家子再去沾染那个腥风血雨的位置，至此开创出盛唐之下，子篡父，弟谋兄，女主称帝的混乱，纵然依旧是李唐的江山，可是她无法释怀的依旧是那些血淋淋的一幕幕都是她的后人啊，可大抵这般景象是她所无法避免的，也无法逃脱开的，始终在李渊称帝，许下那般诺言，从天策府围绕着众臣开始，这条路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因为一旦回头，他们全家必然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故而她虽然对李建成的下场感到可怜，却大抵也不会去做什么，毕竟人心都是偏颇的，她观大局，却也爱着自己的孩子和亲人，既然是鱼死网破的局面不可避免，她能做的也就是随其自然，始终她知道她的丈夫和兄长是会胜利。

只是她的脑海中不知为何似是又闪过了那个月光之下清冷隽秀的太子，他明明是笑着的却好似带着一丝悲凉，那般万千复杂的心思不断袭上长孙无垢的脑海，不由就是让她出了神，这让李世民不免有些紧张起来，一把就是将人揽在怀里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唤着而道，“观音婢，观音婢……”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之中似是夹杂害怕之意，终究长孙无垢那凄凉的画面说着自己天不假年，无疑是比自己的诸子相争，长子落败，英年早逝更令他觉得害怕，他从不信鬼神，可在那一刻，他莫名就是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杀戮过重，才会导致这般的下场，他承认他害怕了，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家的核心是什么，从来不是常年征战的他，而是永远在家中等候他的长孙无垢，他似乎有些明显为何在长孙无垢梦中自己的长子会那般决绝，许就是因为了没有母亲的存在，让他觉得自己好似回头便没有了依靠，正如自己阿娘当年走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思，不同的是那个时候他有兄长，会陪着他，而他们的乾儿……

终究那场骇人听闻的梦还是惊动了李世民，让他不由不害怕，为此他可是把太医院的太医一个逮一个拎到秦王府替他王妃瞧病，可大抵都是一句休养就是不了了之，这让李世民是又气又急，这人一旦有了疑心的东西，总是想要追寻个答案，这不他都开始遍寻天下名医了，如今见长孙无垢又是这般出神，饶是知道他忧心孩子的事，可李世民这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害怕，将自己的脑袋贴在她的胸，似是有些哽咽而道，“观音婢，你不要这般好不好，我很害怕，害怕这般的你，你知道的，我没有了阿娘，阿耶又是这般，阿姐少时这般与我亲近，可如今我知她是心向我的，可大抵太子也是她的兄长，我知她为难，也知父皇对此的忌惮，要不她也不会为了免我猜忌，甚少来往，我有时候也会怨，我们明明是姐弟，可为何却是这般，我没有了家，从阿娘走后我就没有家了，观音婢，你就是我的家……我不能没有家，我努力所有的意义，只是想要我们这个家可以过得更好，我不愿我的孩子日后也尝我今日这般苦涩，从来就不是我想争，可是我到了这个位置，我没有任何办法，我若是不争，你和乾儿他们怎么办，跟着我的辅机和叔宝他们又怎么办，我是真的想要和你相守一生，回到洛阳，回到我们年少相识的地方，一切策马天下，信马由缰，可是我……”

他那般压抑下的无奈，纵然长孙无垢知道此刻的他不过是因为思及往事而遍感难受了，始终男人至死是少年，他总是一个需要人哄的人，幼时有他的母亲，少时有他的兄长，而如今这角色也便成了自己，毕竟李世民的抱负由来就是不同的，须知蹿腾李渊造反的就是他，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只不过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往往想起一出是一出罢了，显然长孙无垢已然见怪不怪了，但见她只是捧起李世民的脸庞笑着而道，“乾儿喜欢的是他的阿耶是大英雄，而臣妾亦是如此……”

无需多言，只需这么一句，李世民显然已然足够了，但见他那发红的眼眶抬眼望着她，满是感动之色，“观音婢……”

“殿下又哭了，若是让孩子们知道了该笑话你了……”长孙无垢见他又是一副哭泣的样子不免有些无奈，这人着实是太爱哭了。

“胡说，我才没哭呢，不过是风沙迷了眼……”李世民吸了吸鼻子傲娇着道，“观音婢，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保我们的孩子无虞的，以后不要为孩子同我争执了好吗，我怕……”那细微的喃喃之声，似是他的满腔心事，“我们明天一起去把乾儿接回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