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但他们藏匿于虚实相接的幻境中，没有任何人能够从外面看得到里面的样子。
骆吉就站在路绒的身后。
路绒就那么看着宁曜，看了好久。
骆吉说：“我遵守了承诺，你也该遵守承诺了。”
“嗯。谢谢你还能让我见他一面。”路绒终于不再看宁曜，转过来身，说：“我们走吧。”
路绒此刻仿佛又回到了没有生灵的玩偶状态，空荡荡的，无爱无恨无牵无挂无喜无怒。
就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动，仿佛一具死物。
反正主人也不在了，与宁曜道别之后，他再无所求，仿佛十分平和地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在梦境里的那种情况，骆吉拿着黑无涯的命，将尖锐的武器直逼她的眼睛。
路绒不得不跟他走。也许这一走真的回不去了，但他也努力过了。他们说骆吉是诡计多端的坏人，路绒有时候看他又不像真的很坏。
他不知道跟他走会发生什么，也许他会像个真正的好人一样仅仅只是请他过去做客，又也许，他如同真正的坏人一样杀了他。
这些都未可知，但他也认这命了。因为……
他这一路走来，一直都是被别人保护。小白，沈亿，无涯，宁曜，他们都愿意保护自己。如今也该换他去保护别人了。
***
路绒刚消失之后，黑无涯就从天堂岛里面无精打采地出来了。
小白最先看到她，发现她脸色不对，便问道：“阿涯，你这是怎么了？”
沈亿也凑过来：“原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小黑啊！上次你救了我一命，多谢多谢啊！”
黑无涯：“……”
谢你个大头鬼姑奶奶我明明叫“嘿·宇宙之光·超级无敌美少女·梦幻使者·美貌无涯”……
不过此刻黑无涯懒得与他辩解这些，结果沈亿又看不懂形势似的来了一句：“啧，说起来也怪不得。小黑小白，得亏是你俩呀，竟然都是给那个冰块脸打工的！”
黑无涯的脸比自己的裙子都还黑。
你再多说一句姑奶奶就把你的嘴给撕了！
黑无涯忽而有了什么坏主意似的，冷冷地笑了下：“要不是某人沉迷娘子温柔乡，我费得着……”
她说着说着，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小白一眼。
小白：“什么娘子？”
沈亿顿时慌了神，跳到一丈八尺高，拍了拍脑门，突然就看懂了形势，转而对着黑无涯假情假意地喊到：“哎呀，娘啊！我是你的子啊！你在里面是遭受了什么啊脸色这么难看？”
他一边说还一边疯狂地对着黑无涯使眼色。
黑无涯：“……”谁tm当你娘。
老娘都能当你奶了。
不过有这种货色的后代也是祖上蒙羞，不要也罢。
好在小白没有注意到他俩神色之间的怪异，注意力也顺着沈亿话放到了黑无涯不咋好看的脸色：“阿涯，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亿松了一口气，转而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宁曜那边之后，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小朋友人呢？”
那个地方只有宁曜一个人了……刚刚还在的一只玩偶，这会怎么玩偶影都看不见了？
沈亿和小白双双看向黑无涯，发生了什么，这事恐怕只有她能解答了。
黑无沉着脸说：“我得去找老家伙……认罚。”
“你俩，不准过来看我笑话！”
小白默不作声，沈亿吓得一步都不敢上前。
***
黑无涯刚走到宁曜身后，就感到了一股冷的极致的气场。
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黑无涯心里凉凉地想，老东西不会因为这个事就要宰了她吧？
别人看不懂，难道她自己还不懂吗？目睹害羞哥全场跑路瞎操作的，可就她一个人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啊！
她弄丢的，可不只是一只普通的小玩偶。她弄丢的那可是老板的心肝啊！
早死晚死都得死。黑无涯决定先把态度摆上：“对不起，我错了。”
“你有什么错？”宁曜声音毫无起伏地问。
平静的背后只怕是更大的暴风雨，黑无咬咬牙，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一股脑地全都托盘而出：“是我轻敌了。没打过。路绒是为了保护我才主动跟他走的。”
黑无涯都已经准备好迎接劈头盖脸的言语棍棒了，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脾气向来很一般的大爷，此时竟难得语气温和的说：“不用自责。不关你的事。”
黑无涯心说不对，难道眼前这人被夺舍了？难道害羞哥已经换人了？难道他不喜欢小玩偶了？难道……
还没等黑无涯“难道”出个稍微能靠谱点的原因时，宁曜又补充了一句：
“他是冲着双子门权限去的。”
很多老玩家都知道这玩意对系统有多么重要，既然是冲着这个东西过去的，那他就已经做好了多种方案，定好了万全之策。
想来他手里已经拿到了能操控天堂副本的双子门系统权限，所以他才去了，而且决不会容忍失败的发生。
黑无涯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而且在梦境里“称王称霸”了那么久，有点松懈心，斗不过骆吉，其实很正常。
这件事真正要怪的其实是他自己。宁曜说：“是我的错。我早该想起来这个不稳定的家伙，做好应对准备的。”
这样黑无涯也不会毫无准备地陷入危险之中，小玩偶……也不会被他带走了。
在他该做些准备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与卿卿我我，沉浸在小玩偶那似爱非爱的轻吻中无法自拔。
他才是最该被骂的那个人。
黑无涯难得见老板自责一次，心道真是破天荒。但宁曜既算是她的老板，也算是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面对眼前这大爷，她心里必然不是只有嘲讽的。
站在朋友的角度上想，她也有些替宁曜难受起来。难受了一会之后，她突然想到了宁曜那话中的一个关键信息：“双子门？”
路绒身上也有双子门？
“姓骆的那家伙想干什么？！”
这时，宁曜看了远处的小白一眼，小白立马明白了什么似的，往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沈亿：“……”
一共就四个人，合着他们仨人去说悄悄话了，那他呢？
宁曜见小白到了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和他在城堡，谈判的怎么样？”
小白摇了摇头，说：“不太好。”
“他收集双子门和我们收集双子门，不是一个目的。这里的漏洞越来越多，逐渐开始出现一些失控的事情。这里开始变得罪恶，我们收集双子们是为了解决系统的失控，毁掉这里的罪恶，而他，似乎还想要扩大一步这些失控的问题。”
“他想干嘛啊？”黑无涯狐疑地问。
“这就不好说了。毕竟系统混乱了，对他这个玩家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影响他对系统的熟悉，从而影响他不停刷副本通关的几率。而且这里混乱到一定程度，妖魔鬼怪乌灵邪祟全都不受控制的出来，到处乱跑，整个游戏空间也迟早会被彻底毁掉的……”
小白说着说着，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说他想毁了这里……原来是彻底毁了这里？”
他们所有人同样想要毁掉不受控的系统，但他们并不想毁掉这个空间，毁掉这个地方。
而现在他突然就明白了……骆吉想要毁掉的，是这整个灵异空间！
“毁了这里？”黑无涯大惊到：“他要真把这毁了，我岂不是无家可归了？还有无际，你岂不是也没地方去了？”
小白苦笑了下：“这确实。”
在这个一开始以“灵异垃圾回收站”为目的的灵异空间里，本就收集着大量的鬼怪邪祟。再后来这里逐渐有了玩家之后，才开始有活人存在在这里。换句话说，除了玩家，这里其他能动的东西基本上都是鬼怪邪祟。当然，玩家都有可能不是什么活人。
可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妖魔鬼怪巫灵邪祟，都是没有脑子，只知道害人的。比如生于梦境的梦魔黑无涯，又比如半死不活的灵鬼白无际。
一旦这里被毁，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灾难性的。人类世界并不欢迎他们，他们将无处可去，无处可依。最后回归到人们对他们最浅层的认知——害人。
没有这个地方，害人将是他们唯一能生存下来的方式。
宁曜一直低头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等他们说完了之后，他才跟最后做总结下决定似的说：“先回登记处。”
“回登记处做什么？”黑无涯一想到那个地方，心里都发怵，“我都八百年没回去过了。”
说起来，她跟那登记处的老板娘木琅还有些过节。
其实，这些年她也并没有说，就一直兢兢业业的在天堂岛“上班”。天堂岛没有玩家的时候就不营业，所以她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可以在外面闲逛。她逛过这里的很多地方，也将很多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摸得一清二楚。
但唯独有个她没再去过的地方——那边是登记处。
眼不见心不烦，见了心脏就得烦出病。看了这回是得真闷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