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场的比赛在裁判清脆的哨声中拉开帷幕，林煦眼神空洞，在冰面上机械而又漫无目的地滑行，脚步虚浮，与周围激烈的比赛氛围格格不入。

俄罗斯93号从林煦身边滑过，他敏锐地捕捉到林煦的状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向队员重新指导策略，对着林煦展开一轮又一轮疾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

他们一次次将球权“送”到林煦手里，等他失误丢球再突然攻击，冲破北联队来不及回撤的防线，屡试不爽。

北联队的队员们疲于奔命，根本无力招架，比分在这凌厉的攻势下逐渐被拉大，局势对北联队愈发不利。

比赛进入倒计时，北联队大势已去，林煦被三名俄罗斯球员团团夹击下，他再次丢球。

“林煦，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72号球衣队员冲过来，怒火中烧，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一把揪住林煦的衣领。

“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以为多厉害呢，我呸，狗屁！”另一个队友也跟了上来，满脸鄙夷地摘掉头盔，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队员们将林煦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怒与不满，情绪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越来越激动。其中一个更是失去了理智，挥舞着球杆，恶狠狠地朝着林煦砸去。

俄罗斯队员们站在一旁，头一回瞧见还没下场，自己队员先打起来的，脸上挂着嘲讽，转身缓缓退场。

观众席上瞬间陷入一片骚乱，嘘声、指责声、谩骂声此起彼伏，如同沸腾的开水。一些情绪激动的观众甚至冲到冰场围墙前，手指着场内的人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四溅。

林煦被队友们的攻击掀翻在地，他躺在冰冷的冰面上，眼神呆滞，任由队友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脸上、身上，仿佛感觉不到疼，也不在乎这些伤，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林煦！站起来！林煦！还手！”夏漾心急如焚，奋力挤进围墙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双手撑着手臂，拼命想要跳进冰场，却被保安当作闹事的观众粗暴地拦住，用力往看台上推搡。

林煦听到夏漾的声音，艰难地扭过头，然而，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泪水、血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他看不清夏漾的模样，只能隐约感受到她的存在。

终于，裁判团的成员们冲了过来，他们大声呵斥着，用力将情绪失控的队员们拉开，尖锐的哨声在冰场上空回荡，终于结束这场混乱。

夏漾静静地坐在林煦身旁，双臂紧紧抱在胸前，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场。

那些原本还想过来找林煦撒气的队员，刚一靠近，就感受到夏漾身上彻骨的寒意，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开，留下几句不满的碎语。

等到更衣室里的人全部走光，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夏漾才终于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压抑许久的怒气：“长这么大块头，就是为了受力面大能多挨几拳吗？刚才为什么不还手，就这么任由别人打你？”

林煦低着头，沉默不语，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脸上带着淤青和擦伤，显得格外狼狈。

“怎么不说话？”夏漾见他不回应，愈发着急，猛地转身，双手用力扳起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大声吼道，“说话！”

林煦抬起眼皮，声音沙哑：“我打不过那么多人，还手，只会挨更多的揍，再说，我场上状态的确不好，拖垮了比分。”他的声音很低，像是在对夏漾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放屁！”夏漾打断他，情绪愈发激动，“我是不懂冰球竞技，不懂什么技巧战术，但我能看出来整场比赛，那些洋鬼子就只对付你一个人，再说球场上又不只你一个人，其他球员干什么吃的，不也是一个球都打不进去吗？”

林煦听了，轻笑扯动嘴角的伤：“你这不是挺懂吗？”

“换衣服，回家！”夏漾不想再听他说下去，她转过身去，背对着林煦仰着头，“赶紧的，别磨蹭。”

林煦一言不发地往楼上走，他的肩膀微微下垂，脑袋也耷拉着，活脱脱一只被主人训斥后失魂落魄的小狗。

夏漾拿出药箱，准备帮林煦处理伤口，就听见他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想先洗个澡，等一会再上药吧。”话音落，他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可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林煦就推开了门，身上还挂着水珠，没来得及擦干，就这么湿漉漉地走了出来。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气息沉重而急促。

他无力地坐进沙发，几乎是软软地瘫在那里。随后，他颤抖着将手背覆上眼睑，低哑地开口：“我好像，发烧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夏漾一听，立刻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家里有温度计吗？退烧药有吗？”她一边问，一边在药箱里翻找，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退烧药。

“不用，”林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我睡一宿就好了。”

“什么......”

“夏漾，我好冷，身上也好疼，你，抱抱我好吗？”林煦说着，整个人失去支撑，朝着夏漾压了过去。他伸手环上她的腰，顺势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像一只受伤后寻求安慰的小狗，紧紧地偎进夏漾怀里。

“林煦，”夏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脸颊绯红，心跳如鼓，慌乱中找了个借口，“我给你取一条被子。”她想起身，刚一动弹，就被林煦重新拽回怀里。

“不用，”林煦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窝着，“你很暖，足够了。”气息喷洒在夏漾的脖颈间，惹得她浑身一阵酥麻。

夏漾的耳畔萦绕着林煦低沉而均匀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撩拨着她的发丝。她努力挺直脖子，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林煦高挺的鼻尖。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的全是儿时看过的红色电影。想到革命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为后代打下了稳固的大好河山，在这种思想熏陶下长大的九零后怎么能，怎么能趁人不备，占，占人便宜，太可耻了。

然而，就在她努力做着思想斗争时，林煦身上那股洗完澡后散发出来的淡淡牛奶味，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那股子香甜又温暖的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而易举地就勾住了她的心。她的脑海里瞬间只剩下一个念头：林煦，好香啊。

夏漾！想什么呢！她在心里狠狠给自己一巴掌，不断提醒自己要镇定。目光落在林煦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是病人，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收起你的邪念！

可那萦绕不去的牛奶香，让她的理智防线摇摇欲坠，心里的小鹿也越撞越欢。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煎熬难耐，终于挨过一个小时。

听着林煦在身旁渐渐平稳且均匀的呼吸声，夏漾像一只小心翼翼的猫，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轻扣住林煦的手腕。一点点地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腰上拿开，生怕惊扰到他。

她屏住呼吸，将自己从他的怀里挪出来。发丝垂落，几缕碎发调皮地贴在泛红的脸颊上。就在她即将成功脱身的那一刻，身旁的林煦突然不安地哼了一声。像一声无意识的呢喃，瞬间让夏漾的动作僵在原地。

紧接着，林煦的手臂猛地收紧，揽着夏漾的腰，一个用力，两人的腰腹相贴，毫无间隙。

夏漾的心跳陡然失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像一只被困住，不知如何挣扎的小鸟。

“林，林煦？”她轻轻唤出一声。

“......”

月光如水，悄然爬上了窗台。

林煦斜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呼吸平稳却带着一丝急促。高挺的颧骨下，脸颊还泛着因高热而呈现的艳丽红色，睫毛不安地微微抖动，每一下颤动，都似是在夏漾的心弦上轻轻拨弄。那环在后腰上的手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散发着属于体育生特有的蓬勃朝气与力量感。

夏漾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滚烫一路蔓延至耳根。

再次确认林煦已经睡熟，夏漾暗自松了口气，决定故技重施。她一点点将大半身体探出沙发，就在她即将成功“逃脱”之际，不经意间抬眼，见到林煦晶亮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慌乱瞬间席卷了夏漾，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脚也变得不听使唤。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从沙发上滑了下来，摔到地上。

沙发上的林煦见状，不禁轻笑出声。他仰起上半身，用手掌支着脑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戏谑：“早上从床上掉下来，现在从沙发上掉下来，就这么不老实？”他的嘴角上扬，勾出一抹迷人的弧度。

“林煦，你故意的吗？”夏漾又羞又恼地瞪着林煦，尾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林煦笑意不减，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朝她轻轻晃了晃，轻声说道：“来，起来。”

夏漾赌气似的扫开他伸过来的手，双手撑着地，膝盖弯曲，用力站起身。

“生气了？”林煦歪着头，紧紧盯着夏漾的一举一动。见她抿着嘴，一脸倔强地不说话，皱了下眉，随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大不了下次你生病，我也让你抱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