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在门口了，你还要多久？”

站在台阶上高马尾的少女穿着普通的背带牛仔，单手插兜跟人打电话，说话间回头瞄了眼身后略微仿古的建筑大门，微蹙起的眉透着焦虑。

“我就快到了，还有一个红绿灯，念念你先进去稳住局面！”

“知道了。”

程念撂下电话，二话不说迈过高高的门槛冲进院里。

事情的起因源于一个小时前。

还在家中睡回笼觉的程念突然接到闺蜜温柠的电话，称她班上的一个同学因为男朋友劈腿跟人在餐厅打了起来，对方电联求助温柠，温柠想多叫个人手，于是就call给了程念。

庭院内绿植水榭，环境清雅，藏身于这闹市巷间，高档的不像是家餐厅，而是私人茶舍。

情况紧急，一路上程念也无心顾及周身风景，只是一个人匆匆穿过亭廊而后进去眼前的建筑里。

室内是新中式的装潢，灯光与空间的运用更显层次，透着别具一格的高档。

抬眼见门楣上黑色鎏金镌刻的8号数字，程念脚步略微滞了滞，心底有所怀疑下一秒却还是毅然决然伸出双手将门推开。

包间门被推开的瞬间，原本在谈话的屋内变得鸦雀无声，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她这个不速之客。

少女的双脚仿佛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目光不得不依次扫过去那里坐着的三人。

光头大腹便便西装男，眼镜胡子男，以及穿着浅灰色轻便西服、气场强大的好看女人。

该怎么形容这个女人的美貌呢，大概是身为舞蹈生的程念见惯了学校里美女如云的风景后，还是会忍不住被惊艳到。

只不过——

温柠的同学……应该没到这个年纪吧？

察觉到自己可能走错屋，程念后背的汗蹭地便下来了。

“沈总，这位是你的客人？”

眼镜男侧过头语气谦和询问一旁的女人。

这短暂的端详里，沈琂禾的眼底掠过淡淡的惊异，但很快被克制住了。

不等人发话，程念连连摆手十分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可能走错包间了，对不住对不住……”

少女尴尬而仓皇地转身逃出，还险在门口和一人撞上。

原先寂静到落针可闻的包间里，突然发出一道男人的笑声，满是戏谑。

“现在的小女生都这么会玩了吗？”

“怎么样张总，这是瞧上了？”眼镜男再次转头恭维讨好，“我让人这就去追上要个联系方式。”

秃头胖男笑容玩味正要应声，一旁的沈琂禾冷不丁打断他们。

“这条方案不太行。”

女人眉眼清冷，语气平淡，说话时目光落在手中的文件夹上眼皮都未掀一下，却连头发丝都在散发着无形的气场，令人不敢懈怠。

“沈总，刚刚那个人…？”

短暂离开从外赶回来的短发女人不放心询问。

“不用管。”沈琂禾说：“她没听到什么。”

短发女人点头，利落地重新帮忙把门闭上，继续守在门口站得笔挺。

而另一边还在疑惑纠结自己怎么会找错地方的程念刚出来不久便接到闺蜜温柠的电话。

“念念，你到了吗，我怎么没见着你人？”

“我到了啊，你确定给我发的地址是正确的吗，我刚刚误闯一个包间，里面像是几个老板在谈生意，好尴尬。”

少女站在建筑外的大门口左右环顾，清澈的眼睛略显迷茫。

“怎么可能会错，我看一下。”

几秒钟后，电话那头的女孩忙自遣道：“哎呀，我把餐厅字给打错了，是园区的园，不是苑。”

程念无语地在原地翻了个白眼，重新打开地图搜索，忍不住吐槽：“一字之差，悬殊可大了，人均消费5K+和50+的地方能比吗。”

难怪她从进门起就感觉不太对劲，当时只是猜测或许温柠同学条件很好，再加上情况紧急没想太多。

“算了，我现在过去找你。”

再次抬头瞧了眼身前的这座仿古园林风格的建筑，程念扭头便走。

“不用了不用了念念，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同学不想把事情闹大，已经跟她男朋友和平分手了，你说个地我们去那汇合。”

见面后，温柠第一时间向她描述了整个经过，讲得绘声绘色，狗血抓马令人身临其境，倒是程念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察觉到她对这些三角恋纠缠故事不感兴趣，温柠索性换了个话题，“对了，你刚刚去那地儿是不是很豪华？”

“反正挺高端的，我出门时着急压根没注意那地儿居然在二环。”马尾少女抱起胳膊走路，想起什么不免撇了下嘴角，“现在想起来还是好尴尬啊啊啊……”

“是姐们我的错，我的失误，为了谢罪我请你吃哈根达斯。”温柠拍向她的肩。

程念眼神陡然亮起，抬手挥了挥十分豁达的语气道：“好吧，不和你计较了。”

“明天星期天，你要来你爷爷家吗？”

温柠随口一问。

程念爷爷家和温柠家在首都同一条老胡同里，几乎每个暑假程念都在爷爷那过，二人便是这么认识的。

提到明天的安排，马尾少女很明显地皱了下眉，“你还记得前阵子我跟你提到过的娃娃亲那事么？”

“你家里人要安排你们见面了？”温柠吃惊问。

程念点头，“就在明天中午，他们让我先去和那人吃个饭。”

想起这些少女便有些抓狂地搓手掌，“你说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娃娃亲这种事！”

温柠转头眼神垂怜看向她，“身为姐们我很同情你，但也爱莫能助。”

“而且最离谱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听说对方比我大了十五岁，天呐，意味着她成年时候我刚上幼儿园！”

第一次听到这个年龄差，温柠眼中写满无法掩饰的惊愕，明显有些难以置信，当下说话都磕巴起来，“那，那既然这样，你家人干嘛不把这娃娃亲安排给霏姐呢，让我算一算，霏姐今年28，你娃娃亲对象33，差个五岁好像就没那么离谱了。”

“你忘啦，我姐她有对象。”程念提醒。

温柠忍不住笑了笑，“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霏姐这些年对象似乎是一直没断过呢。”

“可不嘛，我都怀疑我姐是故意在躲避这桩娃娃亲，不过事情说起来也巧，听我妈说那边那位前些年一直没松口，今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接受了这事，我姐又有对象不可能棒打鸳鸯，娃娃亲就落到了我头上……我是这么分析的。”少女颇为认真说。

“有那人照片吗，忽然好想知道长什么样啊！”温柠一脸期待。

“别期待了，我跟她没可能的。最多两年，他们说只要至少接触两年，实在合不来就拉倒，也算是圆了我奶奶的遗愿，毕竟现在是新社会了，总不能为了尽孝完全牺牲个人未来吧。”

泼完冷水顿了顿，程念补充：“我也不知道她长啥样，他们要给我看被我拒绝了。”

边走边聊前面便出现一家Haagen·Dazs。

马尾少女兴冲冲加快脚步，并随口吐槽一句：“33岁了还是单身，估计也长得不怎么样吧。”

*

夕阳橘红的余晖映照在泛旧的仿古墙壁上，将砖纹轮廓勾勒得分外清晰。

天际似在燃烧，周遭的一切却宁静而祥和。

从天香苑出来已近黄昏，臂弯上搭着浅灰西装外套的女人眼神略显疲倦看了眼天空，脚步停住等人。

没多时，从里面跟来一个短发女人，严谨而干练地向她汇报里面的情况：“张总追加了投资，魏总在签下的合同里添了一项条款，不过对我们没多大损害，然后他们都有点喝多了……”

“嗯。”

没有太多语言和表情，沈琂禾朝泊车的方位步去。

“沈总，我去开车吧。”短发女人急忙追过去。

沈琂禾：“散散酒味。”

短发女人愣怔了下，盯着眼前那个高瘦又略显清冷的背影，没一会便被呼叫。

“傅琴。”

“什么事沈总？”傅琴疾步追上对方。

“明天行程。”

傅琴很懂得开始汇报，一秒没迟钝。

“12点之后的行程帮我推了。”

“可是沈总……我知道了。”

傅琴不再追问，她只知道沈总这么说一定有她的缘由，对于她的私事她从来不会多问什么。

二人步至车旁，司机第一时间下来迎接。

沈琂禾低头上车，忽想到什么转身道：“你明天休息，这段时间辛苦了。”

“不辛苦。”傅琴摇摇头，下一秒又速答：“我知道了。”

夜里十点。

市区三环内的某栋高档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几乎可以俯瞰到大半历史悠久的老建筑群。

偌大的大平层里，是跑步机履带还在运作的规律声音。

一通电话打进来，穿着紧身背心的女人瞟了眼来电人便伸手将配速从10km/h调至4km/h。

“您这么晚还没睡？”

沈琂禾语气里带着微微责备与忧虑。

“我是想提醒你别忘了明天重要的事情，程家的那个小丫头我看过照片了，长得可水灵了，你会喜欢的。”电话那头苍老的声音断续且低沉。

“我好像见过了。”

沈琂禾低语着，眼睛不由自主盯着落地窗外远处的万千灯火发呆。

“琂禾，你说的什么我没听见。”

“我不会失约，放心吧，您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