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出现了……
安生混沌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向阿戍,一脸茫然。
“昨天那个男人出现了。”阿戍又快速地重复了一遍。
他的视线紧盯着男人,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男人再次消失了踪迹。
“什么!哪呢哪呢?”安生终于缓过劲来,一个激灵,眼中立马恢复了清明。
“酒楼右边再右边的建筑,他手里拿着一把大扫帚在干活。”阿戍头也不回地说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安生在酒楼的右侧扫视了一圈,发现了那个男人。
那已经是另一个院子了,不时地有人端着托盘进进出出,想来算是酒楼的后厨了。
那男子一身现代服装与周围格格不入,安生一瞬间就看到了他。
他正专心地拿着扫帚清理着院内,动作娴熟,一点点地向院子的边缘移动着。
“我们不能待在这盯着,得过去找他。”安生早就受够了在房檐下受罪,迫不及待地跳下墙。
“我们抓紧时间,这个男人到处移动,今天如果没抓住他,明天不知道又会跑到哪里。”阿戍紧盯着男人的动作,不敢松懈。
“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别一会儿我们过去,他又消失了。”安生咬着唇说道。
“这样吧,我们避开酒楼,顺着右侧的建筑走直线过去。我们直接爬墙,看到男人就给另一个人打手势,另一个人立马去下个墙头继续盯着男人。”
“就这么交替着移动过去,怎么样?”阿戍立刻就想到了方法。
“此计甚妙!”安生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
安生立马爬到院内右侧的墙上,她半趴在墙头,看到那个男人还在原地。
她头未动,左手迅速的拍打了几下墙面,随即又绕到身后挥了挥拳头。
阿戍听到轻微的拍打声,便毫不犹豫地越过安生,敏捷地爬上了下一个墙头。
就这样交替移动着,周围除了远处酒楼的喧闹声,就只有两人在墙头上的翻动声。
安生来到男人所在院子的围墙下,内心紧张到了极点。
她快速地爬上了墙头,发现男人已经移动到院子的另一侧。
安生在心中默念了五十个数后,不再敲打墙面,而是一直不停地在背后挥舞着拳头,直到阿戍来到身边。
两人汇合,安生终于放松了下来,才有精力开始认真观察起男人。
那男人看着三十多岁,面庞圆润而祥和,长相一般,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最明显的是两道浓眉,又黑又长。
眼睛又大又亮,炯炯有神,仿佛能洞悉人心。
嘴角有些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他更加平易近人了。
个子很高,感觉快到一米九了,身姿挺拔,宽阔的肩膀线条流畅,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怎么办?我们是摸过去,还是想点办法让那个男人发现我们?”安生向阿戍凑近了一些,低声问道。
“还是偷偷过去吧,万一那个男人跑了,我们还能来得及追上。”阿戍说道。
“行,那我们就顺着墙爬过去。”安生转过身子,双脚一蹬就趴在了墙头上,像个毛毛虫似的,蠕动起身子。
阿戍忍不住被逗笑了,一边抿着嘴,一边跟着她在墙头上移动着。
离男人只有七八米的距离了,安生调整了下姿势,让自己的身体隐藏在墙后。
离得太近了,两人不敢开口说话,只能靠着双方的默契,用眼神交流起来。
‘怎么办?’安生使劲地挑起眉头,头向男人的方向点了几下。
‘暂时不要动。’阿戍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要动?不知道?安生瞬间便觉得两人没有丝毫默契,愁眉苦脸起来。
阿戍思索了片刻,跳下墙头,从背包里拿出水瓶,又回到了墙上。
他拧开盖子放下,往里面倒了点水,然后沾着水写起字来。
‘看他扫完地去哪。’阿戍写道。
‘不直接问他?’安生伸出手在瓶盖里沾了水,写道。
‘是敌是友?引起骚乱,会被发现。’阿戍回道。
安生不再写字,点了点头。
说话间,那男人已经移动到了院子门口,他放下扫帚,拍打了下衣服,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那眼神里似笑非笑,没等安生和阿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便走出了门外。
那瘪犊子早就发现我们了?
两个人来不及多想,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酒楼发现了,急忙跳到院内,追到了门外。
那男人似乎故意等着两人追上,指了指右侧的一处院子,那里是酒楼相反的方向。
他忽然一拳打翻几个路过的仆人,随后逃离了现场。
似乎触碰到了某种禁忌,端着托盘的仆人们停下了脚步,面庞急剧变化,咧到极限的大嘴发出了两人熟悉的尖叫声。
“快跑!”安生大惊失色,喊了一声。
一瞬的时间,安生还没来得及抓住阿戍的手,天空中便再次出现一道熟悉的伤痕,金甲人出现了。
只有十多米的距离,已经来不及逃走了。
安生用尽所有的力气,把阿戍扔进了男人消失的那个院门里。
“姐——”阿戍蹒跚地爬起身,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快跑,我挡住他!”安生声嘶力竭地喊道:“跑一个算一个!”
金甲人已经落到了地面,挥舞着铁锤和锁链走了过来。
“不行,我就算死,也不能抛下你!”阿戍愤怒地大喊着,从拱形门冲了出来。
安生看着越来越近的金甲人,只能狠下心来,对着跑来的阿戍就是用力的一脚。
一声闷哼从阿戍的嘴里传出来,他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被踹回了拱门里。
呼啸的铁锤袭来,伴随着金甲人的怒吼声,从安生的耳边擦过。
安生一个扭身,勉强躲了过去。
她不会任何武术招式,只能依靠着本能和身体素质,做出下意识的躲避。
躲过了袭击,安生跑到酒楼所在的方向,看着正努力站起身的阿戍,又急又气。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赶紧走!如果我没死,你再想办法救我!”
金甲人一甩锁链,便要缠住安生。
她连忙弯下腰低着头,锁链擦着头皮划了过去,带走了一撮头发。
剧痛袭来,安生龇牙咧嘴地站起身又向后跑了几米。
眼见着阿戍就要过来找她,她失控般地大喊着:“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要是再过来,我立马就让它的锤子砸死我!”
安生指了指金甲人的锤子,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脚步。
“姐——”阿戍知道她言出必行,眼眶里忍不住泛起泪花,嗓子也因为惊惧与担忧嘶哑了起来。
“快走!别再拖累我了!你先走,我才有机会逃跑!”
安生再一次擦着锁链躲了过去,好像又有一撮头发从头皮上消失了。
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头顶流了下来,在阿戍撕心裂肺的叫喊中,安生抹了把脸,手心里全是血迹。
阿戍再也忍受不了这残酷的画面,就要冲过来拼命的时候,男人出现了。
他一掌劈晕了阿戍,扛起了他,在拱形门的阴影处看着安生。
那男人似乎没有恶意,安生努力地咧着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重重地对男人点了点头。
男人的眼神似乎有些愧疚,随即转过身,消失了踪迹。
阿戍离开了,安生不再犹豫,为了引走金甲人,拼命的向酒楼的方向跑去。
太近了,太近了,比上次的追逐离的近多了,眼泪开始从眼眶中流出,混合着鲜血模糊了视线。
安生觉得自己逃不过去了,她好害怕,她还不想死。
如果她死了……,可以和父母团聚吗?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后背传来,安生觉得自己好像飞了起来,接着便是石块撞击身体的刺痛感。
她眯着被血水溢满的双眼,只能看见穿着金色靴子的双脚一步步走近。
一切都结束了…
你的名字……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那是极致温柔的询问声,带着不可言语的魔力,安生不由地回道。
我是安生,安安稳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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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安生,安守本分的一生。
我的父母为了让我老实本分的过完一生,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在我十岁的时候,仅仅因为一两银子,他们便把我卖进了当地最有名的青楼。
晨雾未散时,铜盆里的水已泛起细纹。安生将十指浸入刺骨的水中,水面倒映着身后鱼贯而出的丫鬟们。
她们梳着相同的双环髻,穿着相同款式的黄色襦裙,圆领上绣着金丝菊,就连搭配的披帛都是一样的淡黄色。
白天,先是清扫秀毓阁里所有的庭院,每一处角落都必须打扫的干干净净。
到了下午,便是堆积如山的衣物等待着她的清洗,刺骨冰冷的井水早已让她的双手变得粗糙红肿。
有的丫鬟更惨,还要卑躬屈膝地伺候着姑娘们梳妆打扮,稍有不慎便会招来一顿责骂。
有那运气差的丫鬟,碰上个喜好刁难的主子,免不了一顿毒打。
和安生一起共事的姐妹们,神情麻木地重复着手头上的工作。
终于挨到了夜幕降临,安生这样的粗使丫鬟没有资格进入前楼侍奉客人,天黑就可以休息了。
安生穿过后院,拐过几个房子,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了丫鬟们休息的地方。
那是一片片低矮的木头房子,比起姑娘和客人们居住的地方差远了。
这地方四季如春,房子再简陋也能勉强住下。
她缓缓地爬上了房内的大通铺上,左右早已躺满了和她一样的丫鬟。
房内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安生只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心跳声在这寂静中跳动。
微弱的月光从破旧的窗户缝隙中投射过来,映照在她们那一张张惨白的面庞上,如同鬼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