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子,洒在锦缎覆盖的床上。安生轻轻唤醒想儿,伺候她梳洗打扮。
热气腾腾的粥和鲜美的点心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相对而坐,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时间到了,教习婆婆们鱼贯而入。
安生和想儿对视了一眼,她满眼笑意地鼓励着想儿,便关上门退出了屋子。
贴身丫鬟的生活相比从前确实轻松了许多,安生只需打理好院子,清洗衣物。
她虽然忙碌着,却时刻关注着屋内的动静。
日至中天,教习们也到了休息的时间,安生早已干完了活,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外。
她低着头,等到教习和婆子们走出院子,立马迫不及待的拿着食盒进了屋。
安生走进里间,想儿正用杏仁油擦拭着手指。
“我来吧,你自己不方便。”安生把她拉到桌前坐好,一边用杏仁油摩擦着她的手指,一边问道:“累不累?”
“已经习惯了,我学的挺快的。”
毕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家里也请了不少先生。
虽说和阁里教的有些区别,想儿学的还是比较顺利的。
“那便好,我也放心了,一会吃完饭你好好休息一会。”
安生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院里的活已经干的差不多,等午后教习们来了,我想回下住处,看看小桃。”
“小桃?小桃怎么了?”想儿愣了一下,问道。
“你…不知道吗?”安生有些意外,毕竟小桃已经伺候了她几天了。
“我知道些什么…”想儿神情茫然的看着她,“她出了什么事情吗?昨天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换成了姐姐。”
刚接触的时候,想儿心里盘算着能跟小桃多聊聊天,顺便从她那里探听一些有用的消息。
天不遂人愿,每次小桃完成手头的活儿之后便匆匆离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尽管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她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一种陌生而疏离的状态。
昨天换成了安生,两人热络起来后,她就把那个木讷寡言的小桃抛之脑后了。
“她生了病,情况不太好。”安生皱着眉头,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寻常。
“怎么会这样,她昨天送午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想儿有些担忧的说道,毕竟和小桃相处了几天。
“听了你的话,我更要去看看了。”安生用帕子擦了擦想儿的手,从食盒中拿出饭菜。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在婆子们面前失了态,等我回来再说。”
谈完小桃的事,也没了说话的兴致,两人各怀心事,匆匆吃完了饭。
假寐了一会,教习又过来了。
安生向院门走去,两个婆子正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察觉到安生靠近,原本低垂的目光瞬间抬起,冷冰冰的视线直直望向她。
清了清嗓子,安生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两位妈妈,昨个是我第一次领了伺候姑娘的差事,来的匆忙,没带换洗的衣服。不知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回下住处。”
安生说完,又往前走了几步,张望了下院外,发现没有别人,赶紧拿出早已备好的钱递了过去。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收了钱,婆子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声音依旧冰冷,“去吧,教习们出来之前,一定要赶回来。”
“是,我记下了。”安生领回自己牌子,便离开了。
伺候姑娘的丫鬟们,每隔五天才可以回到住处待一晚。
五天的时间太过漫长了,不知道小桃会遭遇些什么变故,安生实在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
她现在心急如焚,必须立刻去问清楚小桃经历了什么。
只是不到半天的工夫,小桃就变得如此模样,安生生怕自己哪个地方没做好,步了小桃的后尘。
这种想法一旦涌上心头,便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生长,再也无法遏制。
安生加快了脚步,几乎快要跑了起来。
这个时辰,丫鬟们都在忙着自己的活计,小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安生走到一个岔路口,停下了脚步。
她东张西望了一会,确定没有人看到,立马跑到了通向小桃那个院子的小路上。
也许是婆子偷懒,也许是小桃这样的丫鬟性命和杂草一般卑贱。
看守的婆子并没有在院子里,只留小桃一个人苟延残喘的躺着。
安生有些难受,擦了擦眼泪,从身上拿出藏好的点心,放在了小桃身边。
她唤了一声,小桃缓缓地张开了眼睛,眼神比昨天多了一丝精神。
安生松了口气,起码她的性命暂时没有危险了。
“你还好吗?我带了些点心给你。”安生赶紧拿起点心,笑着对小桃说道。
小桃张了张嘴,努力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这些点心很好吃,你尝尝。”
看来昨日安生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恢复意识。
她把点心掰成了一小块又一小块的,慢慢地放进了小桃的嘴里。怕她噎到,又给她灌了几口水。
吃了几小块后,小桃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饱了。
许是生了病没什么胃口,安生不再勉强,把剩余的点心收起来,以免被婆子发现。
“你以后不要过来看我了。”小桃的声音很虚弱。
安生明白她的意思,阁内管的严,生病的丫鬟必须被隔离起来。
别的丫鬟决不能过来探病,以免人心惶惶。
“如今我被派到楼里伺候姑娘,今日正好得空才来看你。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安生说道。
小桃放下心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看着小桃精神好了一些,安生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病的如此严重。”
小桃轻轻眨动眼睛,待思绪渐渐清晰,才缓缓叙述起昨日的经历。
昨日午后忙完活,她想着在院内已待了几天,准备回到住处看看安生。
行至岔路口,一个男人的背影引起了她的注意。他四处张望,行迹可疑。
小桃心中一紧,便壮着胆子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随那个神秘的男人到了河边,见那男人竟然跳进河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桃原准备回去找管事通报这个事情,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五岁就被卖了进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出过秀毓阁。
阁里管的严,她又胆子小,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河边。
河的对面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山的另一头又是什么呢?会是她的故乡吗?
小桃一时入神竟忘了时间,最后被正寻她的婆子发现了。
阁内以为她要逃走,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便罚了她。
她身子瘦弱,被打了一会儿就不行了,然后被送到这个院子思过。
安生缓缓掀开被子,剥开小桃的里衣,目光触及她上身的皮肤,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
小桃的肌肤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深红色的痕迹高高肿起。
伤口上已经撒了些药粉,应该是照顾的婆子处理了伤口。
安生颤抖着整理好她的里衣,轻轻地盖好被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桃竟遭受了如此残忍的折磨。
“后来,你可曾向管事通报那个男人的事情。”
小桃摇了摇头,回道“我已经受了惩罚,那男人也消失了踪迹,说出来也是徒增麻烦,没人相信的。”
似乎说了太多的话,消耗尽了精力,小桃又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你千万养好身体,过几天若得空,我再来看你。”安生又叮嘱了几句,见小桃睡了过去,才放心离开。
距离想儿结束训练还有一些时间,安生心中暗自思忖着,她可以去那个河边偷偷看一下。
瞧着这四下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偷偷摸摸地出了院子,快速地跑向河边。
和小桃说的一样,河的对面是一片又一片的高山。
如果习得了水性,倒是个逃跑的好地方。
可惜丫鬟们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又没有人教导,哪里能学得到在水中游行的技巧。
她转念一想,虽然没有派人守着,但是昨日阁内对于小桃的反应可不小。
丫鬟们不可能游过去,阁里的管事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
难道有什么隐情,不想让丫鬟们靠近这条河?
河边生长了不少高过头顶的芦苇荡,有了小桃的前车之鉴,安生谨慎了许多。
她走到一处比较茂密的芦苇荡,提起裙摆围在腰间,蹲了下去。
有了芦苇荡的遮掩,她终于可以放心地观察起对面了。
时间刚刚好,比昨日小桃来到河边的时候早了一些,如果那个男人没有达成目的,很有可能再次出现。
微风吹来,芦苇轻轻地摆动着,安生在一片宁静中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
河里的浮萍下似乎有鱼的存在,正在不远处吐着泡泡。
安生心情正好,挪近了几步,拿出点心扔了过去。
水面上的浮萍忽然动荡了起来,一颗人头顶着那些点心的碎末钻出了水面。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他似乎和安生的想法一样,想借着芦苇荡隐藏自己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安生反应不及,她呆愣在那里,眼看着少年一步步接近着。
那少年几步走进了芦苇荡,一眼便看到了安生。
他的眼神变得震惊而狂喜,不可置信地喊道:“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