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贺兰臻进了侯府后,众工匠见门童点头哈腰,也以为是哪位大人来监工了,当即连声问好,做的更加卖力了。
贺兰臻于是大摇大摆地在里面逛了起来。
他神情肃然,东走西瞧,不时点一点头,对着行礼的工匠说一句“做的不错!”他们顿时喜笑颜开。
他在里面堂而皇之地逛了一圈,最后对着工匠们勉励一番:“各位都辛苦了。本官这便回去复命,你们好好做,少不了赏赐下来!”
随即背着手,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此时的金銮殿外。
“啊——切!”谢听阑冷不防地打了一个喷嚏。
齐王道:“听阑,你怎么了?”
“无事。”谢听阑笑了笑:“可能是有人在想我吧!”
齐王莞尔:“你心态倒好!不过京中不比西北,日后你定要万分小心。”
谢听阑沉声道:“我知道。”
玄英一入宫,就赶紧到太子那儿复命:“启禀殿下,事情办好了。”
太子颔首,拨弄着一蛊玉棋,悠悠开口:“玄英,你可知今日早朝,金銮殿内发生了何事?”
玄英猜道:“……是跟齐王有关?”
太子:“洛川一役后,北狄根基尽毁,希罗差点亡国,没个二十年怕是恢复不了,此战可谓大获全胜,你可知如今天下都在传什么?”
玄英皱眉道:“无论如何这天下始终是谢氏皇族的!”
太子笑了笑:“你忘了,齐王也是谢家人啊。”
玄英一噎,良久才道:“……齐王功高盖主,自是不祥。”
太子眼神有些玩味:“王叔手握兵权十多年,纵横中原内外,功高盖主?他何止是功高盖主!”
玄英脸色一沉:“难道他真的是——”
太子打断他,继续道:“自前些日子班师回朝,他便上交了虎符。除了玄铁军还在孟轲手上,西北边关十二军现在由冯老元帅管辖,其余东南西北四大总军以及上次从内地调走的二十万精锐的兵权都交了出来。如今都在父皇手上。”
玄英意外道:“他竟然交得这么痛快,都十几年了。”
“何止。收权后父皇打算重新分配兵权,就在今日早朝。本来齐王的调任最为棘手,父皇许是为了安抚他,深思熟虑后打算把南军交给他,并调任江南封地,设府金陵。”
玄英却是想南军主要由水军构成,齐王常年在内陆作战,对江南水军倒是陌生,况且江南世家豪强盘根错节,又是文士们的老家……这地方选得真妙!
玄英道:“把天下最富庶的鱼米之乡都给了他。这等尊荣,倒也配得上齐王。”
太子接着道:“可你猜怎么着?他不接!不仅如此,他所有官任都推了。只道‘臣弟多年征战,一直未能好好陪伴家人,王妃也因二十多年前的赤水之战而逝去,他自觉亏欠儿子良多。如今北狄已平,天下安定,只求陛下许他卸任归家,安度晚年。”
玄英嘴角一抽:“他正直壮年,春秋鼎盛,学人家告老还乡作甚?”
还安度晚年?玄英想起齐王那张俊美的脸,实在想象不出他学那些老头子拿腔拿调的样子。
太子拨弄着棋子,眼皮微垂:“他说他当年年轻气盛,只求平那个‘大家’,折腾了一辈子,身边只有世子一个亲人,世子还因当年那一战从娘胎里落了病根。如今他痛定思痛,觉得该好好经营自己的小家。”
“还说半年前遇到了一个高僧,法号玄度,给他算了命,说他手上杀孽太多,会遭报应,劝他赶紧回头是岸。他想着自己害妻害子,子嗣单薄,确实是个天煞孤星,故而决定回去修身养性,当个逍遥王爷。还说加官晋爵就免了,他已是超一品的亲王,机会就留给那些年轻人,望陛下多多锻炼他两个儿子。”
玄英冷笑:“好一个慈父,威震天下的齐王爷也信鬼神那一套吗?”
“你觉得他信那一套吗?他信不信难说,父皇倒很信佛道那一套!你知道吗?他竟然还给父皇推荐起玄度大师来,说他跟大圣僧辩谈一夜,大彻大悟,顿觉自己在天地日月之间是何等渺小,从前是他狂妄了!父皇好似还挺感兴趣。”太子谈及这里,不由哂笑。
“齐王这么爽快,不正好合了陛下的心意?”
太子叹道:“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他倒是扬言痛痛快快地回去养老,也不看他的手下愿不愿意。他一卸任,齐王一派的几大将领也不想干了。”
“先是唐老将军称年事已高,要乞骸骨,父皇想到他劳苦功高,便准了。然后是裴夙说他打了这么多年仗,身体不行了,恐无法再胜任;陆舟行说自己人到中年也想家人了,其他几个沈铭枢、江放,陆垚等一众名将也纷纷找借口罢工。最离谱的当属武安侯。”
“谢听阑?!他又怎么了?”说起谢听阑玄英便想起上午那事儿了。
“本来他火烧敌营,又在万军之中取敌军总帅首级,立下汗马功劳。父皇给他封了武安侯,风光无限。他倒好,这回金銮殿上,自称自己父母双亡,也羡慕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也不想任职了,想回家讨老婆去,以后就安心做个闲散侯爷。”
玄英奇道:“他才二十岁,来瞎掺和什么!”
又想到‘老婆孩子’,难道他对贺兰臻也是情根深种?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是这么个痴情种!
此时回家路上,谢听阑冷不防地又打了一个喷嚏。
齐王揶揄道:“看来今天想你的人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