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血能做什么?”
“我们遇见一个神医,他说有的血是能解毒的,譬如眼镜王蛇的血便能解许多霸道的蛇毒,譬如有些人的血也能解毒,正好我想起你的体质能解蚊毒,故而想试一试你的血是否能解王爷身上的毒。”
贺兰臻从没听说过什么血能解毒,但谢听阑既然这么说,再者放血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便痛快道:“好吧。”
“所以你现在愿意配合我救治王爷了?”
“什么现在?我一直都想救王爷。别磨蹭了,快点取血给王爷吧!”
“莫急。”谢听阑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人血一旦离开血管就开始变质,这药是用来保护鲜血不受污染的,服下以后,能保持鲜血在三个时辰内都是新鲜的。”
贺兰臻拿过瓷瓶:“这么神奇吗?”他打开塞子,朝里一看,里面是半透明的液体,一股古怪的味道冲了出来,熏得他犯恶心。
“这是神医给我的,味道是有些恶心,你若不想喝,通过其他方式注入体内也是可以的。”
贺兰臻便选着后者,于是谢听阑划破他手背的皮肤,将液体注入他体内。
“就这样?现在可以取血了?”
谢听阑给他缠上纱布:“然后在等一等。”
贺兰臻便乖乖坐在床上等,室内顿时沉寂下来,谢听阑专注地盯着贺兰臻,贺兰臻专注地盯着油灯上的火苗。
他浑身紧绷,自从出了那事儿之后,跟谢听阑单独共处一室就让他如坐针毡。
不过这种尴尬并未维持多久,很快他便开始头晕目眩,呼吸急促,他捂着胸口,只觉一阵心梗,渐渐喘不上气来。
贺兰臻的脸色乍红乍白,艰难地急喘几下,难以置信地看向谢听阑。
谢听阑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屹立在他面前一动不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冰冷得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
那一刻,贺兰臻如堕冰窟,森冷的寒意浸入骨隨,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谢听阑就是策划这场案子的真凶!今天来牢里是来杀他灭口的!
死亡的恐惧笼罩了贺兰臻,他颤巍巍地抓住谢听阑的衣角:“你……为什么……刺杀齐王……为什么……害我?”
谢听阑牢牢地盯着他的脸,半响眉头一松,弯下腰扶起贺兰臻瘫倒的身子,摸着他的脸愧疚道:“对不起,再等一下,再坚持一会儿……”
疯子!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贺兰臻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谢听阑激动地抱住他,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太好了!臻儿!你真厉害!”
贺兰臻怔了一下,然后反手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谢听阑脸上:“王八蛋!你耍我!”
谢听阑结结实实挨了他一巴掌,才捂着脸低眉顺眼地朝他交待了真相。
已知,贺兰臻好像能解一些毒,但到什么程度没有人清楚,所以谢听阑便准备了蛇王小紫的毒液和解药决定试验一番。他哄贺兰臻注入剧毒,如果贺兰臻扛不住剧毒,他就将解药给贺兰臻服下,同时侧面证明贺兰臻解不了谢衍的毒,他也不需要采血了。
当然结果令他大喜过望,贺兰臻化解剧毒,成功自救。
贺兰臻气得想吐血,难怪这混蛋要跪下来求他!不是过命的交情,一般人真不会冒这个险服毒,何况贺兰臻本就对齐王府心存芥蒂。
贺兰臻气道:“我答应了会配合你救王爷,自然不会反悔,你直说就是,别说剧毒,哪怕你要砍我的手指做实验,我都会配合你。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出尔反尔,贪生怕死之辈?”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贺兰臻忽然眼神一滞,随即恍然大悟,眼眶顿时就红了,颤声道:“你……你还是怀疑我对不对?”
“我……”谢听阑一时语塞。
贺兰臻顿时就都明白了,谢听阑从始至终就没真正相信过他。
若他是细作,恐怕不会答应服毒,但在提前得知谢听阑会给他解药的情况下,即使答应了也不一定能证明他不是细作。
因此谢听阑留了一手,一方面测试他的体质,另一方面逼他现出原形,观察他真实的反应来人判断他是否清白。
贺兰臻宛如被一盆冷水从上到下浇得透透彻彻,终究还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他别开脸,狠狠地擦了把泪:“你滚吧!”
谢听阑连忙拉住他:“臻儿对不起!我也是万不得已…”
贺兰臻恶狠狠地打开他的手,嘲道:“对哦~你还没拿到血呢!”
他冷笑道:“要取血动手就是!反正我如今也不是你的对手,何必跟我惺惺作态!虚伪!呵……我倒是想知道,要是我不答应,你作如何?是不是还要对我用强?”
“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对!我是不敢相信你!我对你知之甚少,所有证据都指向你,而你来历不明,才认识谢陵几天就成功做了世子妃,他分明不喜欢你,最终却还是娶了你,平心而论,换做是谁不会产生怀疑?”
贺兰臻愣愣地听他说完,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他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谢听阑,良久,喉咙里涌起笑声,笑着笑着眼睛便滚下来泪来。
谢听阑说得多么有道理呀!
合理得他毫无反驳的依据,事实就是如此残忍,剐得贺兰臻的心血淋淋地疼。
是的,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处心积虑嫁进王府!谢陵也这么说过!
他心中酸楚,他被关了这么久,谢陵一次都没来看过他,连过来兴师问罪都懒得!必定是毫不犹豫地给他定了死罪,对他憎恶至极了!
贺兰臻越想越难受,他从无一刻像现在这么委屈,无论是新婚之夜挨的凌辱还是天牢里受的酷刑,都不如此刻教他心碎。
他的眼睛鼻子喉咙跟灌了十斤醋一样酸涩,视线被大滴大滴的眼泪模糊,谢听阑的模样在泪水里逐渐扭曲……
·
“臻儿,你答应了要来侯府,昨天怎么爽约了?”
贺兰臻面上微微尴尬,含糊道:“真是抱歉……昨天有点事儿耽搁了。”
谢听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每天都闲着能有什么事儿?忙也忙不了一天吧,侯府离王府又不远,这都第几次了?哼!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当然不是!”
“那就是看不起我?”
贺兰臻脑袋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我绝无此意!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那是为什么?”
贺兰臻眼神飘忽,难以启齿,王府的下人们明着暗着提醒过他很多次,他作为世子妃,不宜老是往侯府跑。
然而除了侯府乔迁那次,他其实只单独去过一次侯府。
那次回来太晚,好死不死在路上刚好撞见了谢陵。知道他竟然单独去了死对头家里,还这么晚才出来,顿时火山爆发,宛如武松当场撞见潘金莲幽会西门庆!
他阴阳怪气地羞辱了谢听阑一番,又当着谢听阑的面把他塞进轿子里,至于后续……
他被谢陵言语加r体侮辱了一个通宵,现在想起鼙鼓还很疼,以至于他二人现在都还在冷战。
虽然他俩从认识第一天起就在冷战。
不过贺兰臻是实在不想再去侯府了,反正也没啥看头,他跟谢听阑也没什么好玩的:“那什么……你有什么事儿直接来王府找我就是,王府你不是更熟嘛。”
谢听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事儿在王府办不了的。我本来有个惊喜给你,不过你一直不来侯府就见不着了,我本来还打算带你出去玩的!”
贺兰臻十分抱歉:“我不方便跟你出去。”
“那你就方便跟王爷出去?”
“那、那是因为他是父王嘛,你不一样。”
“我怎么不一样?臻儿,你说说,我是你什么?”
贺兰臻尴尬地别开眼:“你是世子的兄弟。”
谢听阑笑眯眯道:“我是你小叔子,有什么不对吗?”
“就是因为……才不能!”
谢听阑惊诧道:“哎呀小嫂嫂!你在想什么呐?!难怪你不肯直面我……这可使不得!”
贺兰臻嗖地一下红成煮熟的虾子,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听阑松了口气,又狐疑道:“真的?那你凭什么不跟我玩?”
贺兰臻无言以对,就拿嬷嬷的话搪塞他:“教礼仪的嬷嬷说,叔嫂有别,有道德的乾元应该自觉跟已婚坤泽保持距离!”
谢听阑小声诽道:“他没教过你公媳有别么?欺软怕硬罢了,那老太婆分明就是见不得我!”
贺兰臻没听清:“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他们自己淫者见淫,以为世间男女站在一起就必定有什么苟且!再说咱俩都是男的。”
“他们说男的也有区别,就男坤不一样。”
“这么忌讳乾坤大防,怎么还让我接亲?咱俩可是共处了二十多天。臻儿,抛开亲戚关系不谈,咱们不是朋友么?朋友也不可以一起玩吗?”
贺兰臻一怔:“朋友?”
谢听阑受伤地说:“我连朋友都不配吗?平心而论,自打离开贺兰府起,谁跟你相处的时间最长?除了你那两个奴婢。”
“嗯……是你。”
“是吧,我陪你说了这么多话,还不是怕你孤单。我连我的底细都交代给你了,咱们可是“知根知底”啊,更何况我们还患难与共!这还不叫朋友什么叫朋友?咱这是生死之交呀!这要放在江湖,我高低要跟你歃血为盟,结拜兄弟的!”
对哦,他跟谢听阑是有过命的交情的!
贺兰臻心潮澎湃,这不就是他向往的江湖义气吗?
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计划,他如今本应闯荡江湖,出生入死,认识形形色色的人,就像他向往的传奇大侠那样。其实谢听阑就是他离开师门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哇!
……
眼泪滴滴答答掉了下来,将回忆里的那个谢听阑砸碎成一片片。
骗子!骗子!亏我一直这么信任他!
他本来都已经打算原谅谢听阑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