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臻震惊地望着谢陵坚决的侧脸,没料到谢陵会为他撒谎至此。
“是与不是都洗脱不了贺兰臻的嫌疑,你想好了?要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细作欺瞒朕?”
“臣绝不敢欺瞒圣上!贺兰臻嫌疑重大不假,陛下尽管查去!可是莫须有的罪名也不该他担。”
皇帝皱着眉凝视了他俩半响,正要发作,此时派去搜查的耿良却带着人证物证到了。
皇帝面露责色:“怎么耽误这么久?查到了吗?”
耿良立刻呈机参了谢听阑一笔:“微臣马不停蹄赶去王府,无奈遇上武安侯妨碍查案,才耽搁了这么久。幸不辱命!人证物证俱已带来了。”
皇帝怒道:“他是越来越放肆了!齐王情况如何?”
“武安侯不许任何人靠近齐王住所,微臣没有见到王爷。”
皇帝朝谢陵斥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胡闹这么久,朕还没空找你们算账!今天处理完贺兰氏这案子,再收拾你们!”
谢陵的脸上划过一丝忧色,他有些焦急地看了眼殿外,看来父王还是没醒,否则也不会让耿良得逞了。
皇帝让证人上来,贺兰臻看到了香兰和石青。皇帝指着地上贺兰臻的包袱,让人一件一件核对这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他们收拾的,分别是什么?
他俩突然被抓来,战战兢兢地俯跪在大殿,他们一无所知,惊恐地看了看贺兰臻,又求助地望向世子,吓得噤若寒蝉。
谢陵道:“你们如实说来便是。”
他俩便当着众人的面一件件核对,东西都是他们收拾的,少了的几样物品,什么款式样子,也如实道来。
皇帝朝贺兰臻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东西是草民的,但不代表草民是细作,是刺客栽赃草民!”
皇帝冷哼一声,叫奴才接着核对,让他们一件件检查,道出是何物。
当侍卫翻到一个瓷瓶时,他们却忽然双双犹豫起来。
皇帝问:“这里面装的什么药?”
香兰和石青面面相觑,都不认识此物,香兰颤声道:“奴婢见是世子妃一直带在身边的药,就给他收拾进去了。”
贺兰臻见之一愣,这东西是初见太子时,对方给的治过敏的药。
太子的目光落在瓷瓶上,瞳孔骤然紧缩,一张脸冷得能敲出冰来。
皇帝派太医过来检查,太医仔细查验了半响,忽然惊恐万状,迟疑道:“这这……”
“朕在这里,有什么话你说!”
太子看着他们,讥讽地勾了勾唇角,果然,今天要审的根本不是贺兰臻啊……
他眼神寒凉,忽然往殿中站了一步,撩袍跪下,率先坦白道:“父皇,这瓷瓶是儿臣给世子妃的,里面装的是预防花粉过敏的药。”
众人皆是一惊,太子是怎么跟贺兰臻扯上关系的!
谢陵顿时怀疑地看着他们二人,太子什么时候给过贺兰臻药?他只带过他进过一次宫,贺兰臻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太子哪有机会接触他?!
皇帝却问贺兰臻:“太子什么时候给你的?”
贺兰臻心急如焚,悄悄地瞥向太子,太子暗暗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实话。
太子那次是私自出宫?
贺兰臻的脑子一瞬间闪过了数件事,他暗吸一口气,想到谢陵也在场,便道:“是我初次入宫,在沁芳园过敏后,太子派人送的。”
“儿臣幼时花粉过敏,生了场大病,母后便找太医院特制此药,让儿臣常备宫中,那次见世子妃也深受其害,便派人送药给他。”
谢陵一直关注着贺兰臻,贺兰臻方才和太子眉来眼去全都被他看在眼里。谢陵心中警铃大作,贺兰臻什么时候接触过太子的人?他的出行分明一直在王府的眼皮子底下!
皇帝问贺兰臻:“太子派谁给你送的?”
贺兰臻想了想,他只接触过玄英,便道:“是玄英大人,我有一次在皇城遇见他时,他给我的。”
太子暗松一口气。谢陵的脸却黑地吓人,玄英,难道就是那次……
皇帝问太医:“是给太子制的药吗?”
太医惶恐道:“这药瓶是东宫专供,内身有东宫特有的标志,可是这药……”
“你说!”
太医重重地磕了个头:“微臣惶恐,瓶内的药里摻了一种剧毒,名为牵机子,若是服用,中者立即心脏衰竭而死,若是点燃此毒,毒香便可迅速侵袭大脑,虽不致命,但能麻痹神经,是一种慢性毒药。”
刑部尚书厉声斥道:“大胆!诬陷太子授毒你该当何罪!”
“父皇!此药有蹊跷!这毒定是凶手后来加入以栽赃儿臣,此药东宫还有不少,可派太医查验,望父皇严查碰过此药瓶者!”
贺兰臻也吓了一跳,脑子乱糟糟的,可回想起来,太子初识他时又不知他们以后会去齐王府,没理由害他,他用了药确实好了,便道:“太子给的药绝无问题,我服过此药,怎么没出过异状?”
谢陵的脸色却难看起来,看着太子和贺兰臻一唱一和,却是想起了谢听阑说过,贺兰臻的体质能解毒。
耿良忽然道:“陛下,微臣还在贺兰臻卧房的房梁上搜到一个药匣。”
“你不早说!快让太医来查。”
耿良将木匣呈上,贺兰臻陡然色变,那不是他的避.子药吗?!!
太医验完药后大惊失色:“陛下!这药匣里含有一种罕见的塞外毒花,叫曼陀罗,与牵机融合在一起便可生成凶悍的剧毒,传说三大剧毒之一的“醉生梦死”,主料就是这两味毒,目前还未找到破解之法!凶手估计是用此毒谋害的王爷!”
此话一出,谢陵脸上的血色顿时消褪的干干净净,他惊愕地盯着贺兰臻,贺兰臻被他看得一慌,辩解脱口而出:“他胡说!里面没有毒,那花明明是藏红花!只是避.子药!”
太医道:“确实含有藏红花、麝香等滑胎药物,然而藏红花还有一个奇效就是能消解曼陀罗的毒性,你表面喝的避子药,实则在服解药保护自身,同时你长期服用曼陀罗,就能身带毒香,再给受害者下牵机子,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两种毒在对方体内爆发。”
谢陵宛如被当头一棒砸在太阳穴上,气得他心疾复发,一抽一抽地发着疼。
难怪……
难怪贺兰臻鬼鬼祟祟偷跑出去买什么药,其实是去见玄英!他一直被太子和玄英耍了吗?
谢陵忽然想起谢衍曾不止一次暗示过他要提防太子的,谢陵悔得想狠抽自己一巴掌,都怪他,都是他引狼入室害了父王!
贺兰臻偷出皇城,贺兰臻喝堕。胎药,贺兰臻总是跟着父王出去玩……甚至贺兰臻莫名与他发生关系,一切都有了解释!
谢陵难以置信地看着贺兰臻,心寒至极,失神道:“原来如此……”
贺兰臻眼泪都要急出来了,恨不得自剖心脏以证清白,他心急如焚,急忙摇头道:“不!谢陵你相信我!我不是细作!这药只是单纯的避子药!”
有人嘲讽道:“避子药就已经不单纯了!你身为世子妃却敢瞒着世子偷偷打。胎!”
皇帝一拍御案:“来人!把这个歹毒的细作拖出去斩了!”
谢陵:“且慢!”
贺兰臻愤恨地得挣开侍卫的束缚,都是你们陷害我!他怒目圆睁,眼白布满了血丝:“我是被冤枉的!这药是栽赃!”
他指着太医骂道:“你胡说!”
又指着耿良道:“是不是你们在药里动的手脚?!”
太子道:“父皇不如先查一下接触过这两样药的人,再杀他也不迟,若是儿臣授毒给他,儿臣愿自贬为庶人!”
皇帝严肃地凝视了太子殿片刻,意味深长道:“父皇自然是信你的,必是那叛贼贺兰臻在药里摻的毒!”
他看向贺兰臻:“大胆贺兰臻!你一家作恶多端,枉顾王法,又与北狄私自来往,你居心叵测潜入王府,接近齐王,火烧朝廷重臣!毒害皇亲国戚!又陷害太子,搅得朝廷内外鸡犬不宁!你既说你没下毒,那就赐你把自己的药吞了!来人!动手!”
谢陵:“陛下三思!这样杀了他太过草率,不如——”
“你闭嘴!再敢包庇罪犯朕连你一块罚!拦住他!”
侍卫将贺兰臻按住,强行掰开他的嘴,将瓷瓶里的药往贺兰臻嘴里狂灌!
太子脸色惨白,惊得猛站起来:“住手!!!”
御前侍卫被太子这一声喝止吓得齐齐不敢再动。
反了!反了!你们都听谁的!皇帝气得脸都绿了,怒拍御案:“朕看谁敢停!”
皇帝龙颜大怒,侍卫急忙将瓶子里的毒药全灌进贺兰臻的喉咙里。
储君与皇帝当场撕破脸对峙,众人被这仗着吓得噤若寒蝉,他们既震惊于皇帝如此急着杀贺兰臻,又震惊于太子与皇帝抗衡的强硬态度。
纵然不少人觉得应该暂且留贺兰臻性命,严刑逼供出后面的主谋再杀。可如今下毒一事牵扯到太子,众官无一人敢违抗皇命,大气都不敢出,殿内只有贺兰臻垂死挣扎的咳嗽声。
皇帝把太子的反应全看在眼里,贺兰臻果真是个祸害,第一个着了道的就是他的好太子!
他压抑着雷霆之怒,阴沉地睨了太子一眼,又冷又硬地扔下一句警告:“太子今日也辛苦了,脸色这么差!你回去好好休养段日子吧,政务暂且就放下。狗奴才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送太子回宫!”
这边贺兰臻已停止了挣扎,身体软倒在地上,谢陵吓得心脏骤停,用力推开侍卫冲了过去。他抱起贺兰臻冰冷无力的身体,急忙拍打他的脸,颤声道:“贺兰臻?贺兰臻!你醒醒!快醒醒!!”
杀千刀的谢听阑!你不是说他百毒不侵吗?!!
太监总管很有眼力见地尖声斥道:“贱人尸首有污圣殿!还留着做什么?还不快拖出去!”
谢陵抱着贺兰臻的尸体不松手,侍卫不好上前,蹑手蹑脚地凑上起来:“世子殿下,斯人已逝,节哀。”
话毕便要强夺尸身。
“滚开!”
正当时,雪风怒号,穿堂而过,简直如一阵妖风扑向殿内碳火。
“啪——!”
金丝碳炸裂的声响刺激着众人的耳膜,好似在众人心中烫了一个窟窿,此情此景,诡异非常。
忽然,殿外传来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沉默:“陛下!微臣有要事启奏——”
他仓促的身影才冲进金銮殿大门口,便被谢陵怀中尸身吓软了膝盖骨。谢听阑脚下踉跄,扑通一声跪倒在金銮殿前,他沙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齐王醒来了,要见贺兰臻,凶手不是他……”
刹那间,谢陵只觉天旋地转,他喉咙一甜,一口瘀血便呕了出来,当场血溅金銮殿。
“……你怎么不再早一点来?!”
话毕又呕心沥血地咳了起来,猩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溅在贺兰臻的脸颊上,他眼皮一热,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谢陵:“……”
谢听阑眼皮一抽,悬起的心落回原位:“他怎么昏死过去的?”
谢陵咽了口老血:“服毒。”
谢听阑:哦,那没事儿!
“这这这……诈尸啦!!”
“他是人是鬼?!!”
“此子乃妖孽!快抓起来!”
“快杀了他!!”
耿良反应最快,立即拔出佩剑指向贺兰臻:“护驾!快保护圣上和太子!!”
“锃——!”
无数拔剑声接连响起,雪亮的利刃将贺兰臻团团围住。
金銮殿内,哗然一片,乱成一锅烂粥。
“刀剑无眼!还请世子速速撤离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