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东藩《民国通俗演义》第14回:“乃险象环生,祸机迫切。”
圣教…
李玄宁还为反应过来圣教是个什么东西,就见着那根木枪如惊鸟一般向自己袭来。
她瞬间侧身躲避,又恐误伤旁人,只手使巧劲,快速捏住木枪的枪杆。
皮肤与枪杆之间好似要擦出火星子来,她整个人身体微微往后倾斜,借着木枪的力,好歹是稳住了身形。
冷汗遍布全身,她咽了咽喉头,见着周围的人慌忙逃散,顷刻之间,只剩她一个人站在光秃秃的戏台下。
紧接着,从四面八方巷子里、坊间走出来很多人,他们都带着白色的头巾,眼神凶狠如狼仿佛要将她食入裹腹。
李玄宁认出来了,这些人手里清一色拿着的是雁翎刀。
冷刃如锋,刀的中间刻着一个不知名的图案,在阳光照射之下,那个图案似邪魅的妖兽,散着青绿色的光茫,诡异得叫人害怕。
雁翎刀,由军器监统一打造,兵部进行派发,他们为何人手都带一把?
戏台上,花脸白面的人翘着二郎腿,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玩味和不屑一顾,如望蝼蚁,视为尘埃。
李玄宁来不及多想,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先跑为上,但四面八方都是人,将她围得严严实实,该怎么跑…
好在她手上还有一把木枪,只能用它冒险一试,冲出重围。
李玄宁不断地吸气吐气,在心中给自己默默打气。
“三,二,一…”
她猛然转过身,手腕翻转,手里竖着的木枪立马变了个姿势,成了横着的长棍,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打向敌人。
那些人则刚要提刀,就被正中腹部,顿时面色扭曲,倒在地上曲着身子,疼得站不起来。
李玄宁见机会来了,即刻毫不犹豫,左脚掌转向,用力一蹬,双足腾空,身子纵跃而起,躲过身后的阵阵刀锋,借着戏台子发力起落,一刹那间如电闪雷鸣,呼啸而过。
身后的众人扑了个空,无比气恼,连忙转身提刀追赶。
“废物,一个人都抓不到。”
台上的戏子亦气恼,破口大骂那些倒在地上的下属。
“不过,她也逃不掉。”花了妆的脸逐渐扭曲,阴险的笑容让一旁的红脸小生一颤。
“舵主,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我们为什么要抓她?”
“她才不是普通人。”被叫舵主的人回答道,嘴角的阴险与玩味被凝重所取代。
“以此人的学识、身手,若能被我圣教所用,又是一大助力,我圣教越多这样的人才越好,到那时,便能与玄冥教为之抗衡了。”
玄冥教,江湖第一大教,教内门徒众多,有修习以乐器杀人,有修习邪门歪道,亦有修习公输班、墨家巧道,或制火药、火枪。
玄冥教这些年常与他们为敌,江湖上更是有传闻言,坐镇教内的是圣成年间的四大尸祖之一,当然,无人见过这位尸祖,也有人言这是危言耸听。
…………………………………
李玄宁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她不了解这里的地形,只能左绕右绕,穿过了众多街坊,身后的人却还是穷追不舍。
她小声喘着气,一边扒开前方挡着的人,一边道歉:“让让,不好意思。”
突然,一声嘶哑的怪响传入她的耳中,似是某种异兽的尖叫。
周遭人群迅速消失,如潮水而落,在天空中成了碎片,直至化为灰烬。
这奇异之景却是让李玄宁的心“扑通”一跳,她瞬间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幻术”二字浮现在脑海当中。
那白脸戏子若无事人一样站在她面前,微微扬起的唇角带着些许嘲讽,一滴血悄然划过他的手指,无声地流向地面。
“舵主?”
“无事。”戏子摆头,笑着抬起渗血的手看了看,“这位郎君,还真是让某费了些力,不过无妨,摆在您面前的,就两条路。”
“第一,入活着入我圣教。”
李玄宁一怔,完全没有想到圣教要拉拢她,她有什么价值可用的?
左思右想之际,第二条路给到了她。
“死了,入我圣教。”
洛阳,西市,天仙子,幻术…魏国长公主给出的线索里,西市、幻术均与这个圣教有关,若要查清崔玉一案,她入圣教,也非不可。
但她的身份,一旦被圣教的人知晓,又是一个大麻烦。
目前看来,圣教在西市手眼通天,查清她的身份,不用到一炷香的时间。
两条路都是死的,只能走出一个第三条路,为自己暂博一线生机。
她咬了咬牙,面色逐渐转为轻松:“那便让某来走这第三条路,替朝廷肃清法度,拆了你这圣教。”
戏子一听,变脸大声吼道:“竖子狂妄!给我往死里打!最好打死!”
提着雁翎刀的众人把她团团围住,刹那间,数把大刀挥下,犹如死神之镰,带着铁锈的味,直冲她的咽喉。
李玄宁见状,迅速蹲下身子,后脚跟用力一蹬,借着足力,整个人灵巧地做了一个翻身,双脚使力“锵”地一声,踢开了众多雁翎刀的攻击。
再次落地,她稳住身形,双手握紧成拳,欲迎战敌人。
刀锋又一次袭来,她左手赤手使力捏住尖锐的刀刃,随即右手握拳,用劲十分力气打向对方的脸。
未曾料到一旁的敌人挥刀砍向她的左肩,堪堪退后,衣料却被划破,左肩渗出血来,突入而来的疼痛感反倒让她更加灵敏、警惕。
与对方众人来往几个回合后,她身上添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
李玄宁弓着身,喘着气,抬头望向周围圣教的人,她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
抬手抹去鲜血,她挑衅地对面前的人笑着道:“来啊。”
右肩瞬间受力,她被对方踹倒在地上,喉头一甜,闷在胸口的血猛然涌了上来。
“杀了她。”
话音一落,数把雁翎刀直入其下,李玄宁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降临。
如果她就此身死,谁会念着她呢…
不过她本就身如浮萍,又何妨呢…
阿娘会伤心吧…
念着她的,可能只有韩姐姐了。
不知那位崔娘子,会怎样…
她真的,很…喜欢她。
不知从何而起,是源自第一眼的回眸?还是…源于梦中的纠葛?
【
那是一个很模糊、很神奇的梦。
李玄宁在一片白色的雾里,找不到方向。
等了一会儿,突然,白雾散开,她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座宫殿里,这里的布置很奢华,不像她见过的宫殿。
床帷带着些明黄色调,这是养心殿吗…她还没反应过来。
骤然,场景又变了。
有一个女子躺在床上,她的脸色苍白,瘦如枯槁的指节无力地抬起,她好像想找人说些什么。
李玄宁就这么看着她,后方是阵阵如洪钟般的哭声,让她不敢回头。
她明白,躺在床上的女子,是大限将近…
身侧边,一抹红色迅速闪过,她看见,穿着红衣的姑娘奔向床榻间。
她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一刹那,心尖却是揪着难受。
躺在床上的女子默默流着泪,深陷的双眼本是空洞无神,透着麻木与绝望。
女子好像看到了她,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弯起,无声地对她说了一句话。
李玄宁看懂了她的口型。
“替我,陪着她。”
她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她的双眼忍不住酸涩了,她朝那人点头,表示自己看懂了。
那人欣慰一笑,夹杂着对某些人的留恋。
慢慢合上了双眼。
】
“铮!”
兵戈相接之声锵然而至,数把雁翎刀被弹开,强大的内力叫圣教众人踉跄后退几步。
李玄宁睁开双眼,望见了救她的人。
一身蓝黑色的文武袖,头顶着黑色的斗笠,斗笠之下是红褐色的面具,遮住了脸庞,他的腰间挎着一把唐刀。
打掉数把雁翎刀的是一根针。
圣教舵主变了脸,起身走向李玄宁旁边,捡起那根针,神色凝重看着那人:“华阳针,怎么?不良人与我教向来互不干涉,我不过教训自己人,不良帅今日,也要管吗?”
李玄宁一愣,自己人?
她瘫在地上站不起来,但嘴还是能动的,她幸灾乐祸反问道:“我何时答应你入圣教了?怎么,是谁刚刚想杀我?现在红口白牙一张,却成了教训自己人?”
圣教舵主涨红了脸,也无法反驳。
不良帅拔出腰间的唐刀,冷哼一声:“怎么,尔想与本帅一较高下?”
唐刀出鞘的一瞬间,不良帅身后出现众多不良人,屋顶上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几架弓弩对准了圣教舵主。
“大帅,好本事。”舵主见状不敌,挥退手下众人。
“今日算是我圣教卖给不良人一个面子,若再进这西市砸我场子…”舵主笑着望向她,警告道,“那就没那么容易能出去了。”
待圣教的人都走了,撑了许久的李玄宁终于敢放下心来,不良帅当是会救她的,她眼前一黑,就晕倒在了血泊上,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