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牛爷爷,这里会有瓶子吗?”
喻归一早就跟着牛征来到了镇上,他昨晚睡在牛爷爷家里,在睡觉前牛爷爷告诉他说过年会有好多人都出来玩,他们会花钱买吃的和喝的,他可以捡到好多瓶子!
喻归望着人山人海的集市,吞了吞口水。
真的好多人啊!
“有!你跟着爷爷,爷爷先带你吃早饭。”
喻归就抓着牛征手,紧紧跟在他身边。
两人去了个早餐摊位,找了个位置坐那儿。
“想吃啥!爷爷花钱!”
喻归举着脑袋看了看别人桌上都有什么,看了一圈也不知道吃什么,他看着牛征,甜甜地笑着:“小乌龟和爷爷吃一样的!”
牛征慈祥笑笑:“行!”
“老板!来俩糖糕,两根油条,两碗咸豆腐脑,俩茶叶蛋!”
老板在棚下吆喝地应了声。
很快,他们的早饭就端了过来。
“小乌龟你不是喜欢吃甜的麽,这个是糖糕,你婆给你做过。”牛征拽了个塑料袋,给喻归垫着,省的手上沾了油。
喻归接着,看了看手上这个圆溜溜的糖糕,他咬了一口,里面顿时溢出红红的糖水。
他嚼了几口:“爷爷,是外婆做的糖饼!”
牛征哈哈夸着喻归真聪明。给喻归说得脸都红了。
第二口下去,不知道怎么回事,喻归突然有点反胃,他猛地捂住嘴,把那股蔓延上来的恶心感逼退。
牛征在埋头吃东西,没注意到这里。
喻归脸色发白,抬起眼皮偷偷瞧了眼正在吃饭的牛征,看他没发现,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趁牛征不注意,几大口就把那个小糖饼和油条塞进了嘴里。
恶心感越来越重,他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小乌龟,爷爷去付个钱。你就给这儿等爷爷啊!”
喻归抱着碗不露脸,点了点头。
等牛征一走,他就飞一般跑了出去,到一个没人的墙角捂着肚子吐得一塌糊涂。
喻归看着地上的秽物,眼泪压过生理性的泪水,啪嗒啪嗒掉。
他哽咽地呢喃:“笨笨,我要死了……你快点回来吧……”
喻归和牛征在这一天收获颇丰,俩人把塞满的化肥袋搬到牛征的三轮车上,就启程往宁渔村赶。
冬天黑得早,夜色下喻归愁容满面。
牛征没察觉到喻归的情绪,卖力地蹬着三轮车。
六点多钟,两人到了家门口,没想到那里还站了个人。
牛征骑到跟前看到来人面孔,脸色沉了一霎:“你咋来了?”
陈有为看到了车后昏昏欲睡的喻归心才放回肚子里。
“牛叔,你带喻归出去咋能不跟我讲捏?”陈有为皱眉,“你晓得我多担心不!”
牛征盯着他,冷哼一声。
“小乌龟,回爷爷家睡。”牛征扭头把喻归叫醒,“我和你伯伯说几句话。”
喻归悠悠醒来,懵懵地噢了声,迷迷糊糊推门进去了。
牛征看人进了里屋才怒视陈有为。
“陈老二,今早你和你媳妇儿说的啥你自己心里清楚!”牛征毫不客气,“亏小乌龟还叫你一声伯,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你为了那几个金疙瘩跑回去,喻家那孩子也不会为了救你才没回来!”
“咋?一条人命你出几个破钱就觉得能揭过去了?”牛征朝他啐了一口,“没良心的白眼狼。要不是你,小乌龟现在最起码还能有个亲人!能让你这一家人欺负?”
陈有为本来还被说得无言以对,等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不乐意了。
“牛叔,天地良心。小乌龟在我家我真是对他比亲姑娘还亲!当年那事我认!可你要说我欺负咱小乌龟,我可是不同意了!”
“谁管你同不同意!滚滚滚!以后小乌龟就是我亲孙子!你们都不要!我要!”说完,牛征就直接忽略陈有为,推着三轮车进了院子。
顺带拴上了大门。
牛征孤家寡人一个,也没啥亲戚走动。他脾气又凶又硬,还是个独眼儿,村里除了陈娘和村长,没人敢跟他讲话。
时间犹如利剑飞一般划过。牛征和喻归捡了快半月瓶子,今天一卖,还卖得不少。
他打算带喻归去吃顿城里的饭,让孩子好好吃一顿。
前几天他发现喻归吃饭总是吐,精气神儿也一天比一天差。他以为喻归是吃不惯自己手艺,毕竟他一直一个人,吃饭都是凑合能吃就行,不管那么多。
他忘了喻归不一样,喻归是个omega,还是个身体孱弱的omega。
“爷爷我们去哪儿啊?”喻归看牛征走的并不是平常回家的那条路,好奇地问他。
牛征笑呵呵道:“爷爷今天带你吃好吃的!小乌龟帮爷爷赚了钱,爷爷要谢谢小乌龟。”
喻归拽了拽牛征的衣领,有气无力道:“爷爷我们回去吧,小乌龟不舒服。”
牛征突地捏紧手刹,慌张回头,果然喻归面色苍白萎靡,整个人打眼一看就蔫儿巴巴的。
“咋了哇!哪不得劲儿?”
喻归揉揉肚子,又揉揉肚子上面:“这里、这里都不舒服。”
“归,爷爷现在带你去医院。”牛征苍老的脸看起来更加衰老,他驼着背站起来蹬三轮车,“别怕啊,看病吃了药就好了。”
喻归眼眶子突然浸了水光,他抱着牛征的胳膊:“爷爷,我想回家。”
牛征正要骂他不听话,喻归又一声道:“要回家……”
唉……牛征内心叹了口气,揉了揉喻归脑袋,“哭啥哇!爷爷带你回去。”
牛征给喻归倒了热水,看着人喝光进了被窝才出门。
年味儿已经离去,村里的青年也相继去了大城市打工,只剩下等待开学的学生。
牛征一出门就步伐匆忙地去了张医生那里。
“老张!老张在吗?”
张医生从门帘后出来,看到来人双手抱拳:“牛叔新年好啊!”
他过年前后这段时间都不在这里,昨天刚到村儿,还没来得及去各家走动。
牛征二话不说抓住张医生,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跑:“快!小乌龟他生病了!”
张医生呆愣愣地啊一声,哑然失笑:“叔,我得带家伙事啊!”
牛征急忙甩开他的手,连声催促:“快快快!”
等拉着张医生到屋里时,床上早就没了人。
“去哪了啊这是!”牛征急地跺脚。
张医生连忙轻声安抚牛征,两人到喻归家里看了眼,也没有人,这才给陈有为打电话。
“不知道去哪了,牛叔都快急哭了!”
“行!那你过来吧,我们都在小乌龟这儿呢!”张医生说完就挂了电话。
不多时,陈有为一家到了。
“牛叔,孩子呢?不是你看着呢吗!”陈有为大声问道。
牛征彷徨得像个找不着家的孩子,失神讷讷道:“不知道,他说他不舒服,想回家。我给他放家就去村头喊张医生了,一到屋里,人就没了……”
陈有为还想再说什么,张医生适时打断了他:“有为别说了。现在找人要紧。你没看牛叔都快急疯了吗!”
陈有为这才闭上嘴。
“诶?爸你看!”
陈有为听到自家闺女的叫声,走了过去:“怎么了?”
“这里原先是不是挂有照片?”陈霖指着墙壁上空出来的那个位置。
陈有为一看,陈娘的照片咋没了?他心狠狠一跳,又扫视了一整圈里里外外,发现衣柜被动过。
“我知道了!”陈有为突然道,“我知道喻归去哪了!”
天色渐渐昏暗,几人带好东西就一起去往后山的陈家坟。
陈霖年轻,步子快,很快就甩开他爸那些人一大截。
她爬上那个小土坡,果然在一个小坟包前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喻归!”陈霖大吼,一鼓作气冲了上去。
等她到了跟前,才发现喻归不太对劲。脸红得要炸一样,唇色却惨白得过分。
而他手里拿着小铁锹,费力地刨土。
陈霖觉得他是烧糊涂了,压下怒气弯腰去拉喻归:“你怎么一声不吭跑来这儿了?牛叔都快急死了!回家了小乌龟!”
没料到的是,喻归反应很大地挣开了她的手,他对的陈霖哭着大喊:“不要回去!没有家!小乌龟没有家!”
他又埋头刨土坑,嘴里神叨叨地一直重复念叨:“找外婆,小乌龟要找外婆……”
山上本就黑,夜风凄凄,面前还一座座坟头,陈霖突然感到后背发麻。
还好,那几个大人们也前前后后地赶了过来。
牛征看到喻归哧溜一下就跑了过去,心情如释重负地流下了后怕的泪:“归啊,怎地来这儿了?是想外婆了麽?牛爷爷明个陪你来行不!”
树木被风吹得莎莎作响,林间似乎响起一阵哀嚎。
“爷爷……小乌龟要死了,对不起,小乌龟要去找外婆了……”喻归轻轻对牛征说完就抱着旁边的一件黑色外套躺在了他挖的土坑上。
他躺在湿润的泥地上,一双泪眼含着绝白的月,又凄惨又破碎。
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对呆住的牛怔道:“爷爷,小乌龟和笨笨找外婆了,你可以埋一下小乌龟吗?”
牛征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捂住眼绝望地哭喊:“我苦命的孩子啊!”
“陈娘子!你要是在天有灵,你保佑保佑你的娃啊!”牛征哭嚎,“你咋忍心看这么乖的孩子成这样哇!”
牛征痛苦地哀泣,喻归已经闭上了眼。
张医生这时拿着仪器走了过来:“牛叔,你别急我来看看。”
陈有为把喻归抱起来,不能让孩子再躺上。张医生检查了体温,看了看眼睛,把了把脉,又检查了下腺体。
牛征和陈有为看张医生一重一轻的脸,心也跟着一上一下。
“咋了!孩子到底咋了!”牛征急地问。
半分钟后,张医生一声长叹:“小乌龟怀孕了。”
陈有为和牛征异口同声:“怀孕!?”
“恩。”张医生把喻归抱得很紧的衣服裹住喻归,轻声说,“两个月了。”
“小乌龟现在必须得吸收alpha的信息素,他现在这样是缺少伴侣信息素造成的。”张医生说,“可能已经出现幻觉了。”
“而且胎象不稳,”张医生语气沉重,“随时都会有流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