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傅云霄满目漠然地看着牛征他们收拾东西，只是背后得紧攥的手透露出他惶然的心情。
“爷爷。你不要哭了。”喻归眼圈红红的，伸出手给牛征抹泪。
牛征把手里的包拉链拉好，转眼看着喻归懂事的表情和微凸的肚子，瞬间老泪纵横。
“我孙命苦啊……”
他看起来老得更厉害了，仅剩的那只眼也无神极了，仿佛也要看不见似的。
喻归鼻子吸了两下，故意笑着说：“不苦不苦，有爷爷和外婆，小乌龟不苦。”
傅云霄站在一处角落，默默深深地看着喻归。他的目光宛如一道道板上的刻刀，像是想要用这种方法把人的模样记在心里。
对不起归崽。对不起归崽。傅云霄在心里重复呢喃着。他暗暗发誓，一定会尽快回去，回到你的身边。
傅云霄把人送到酒店门口，再一次把那张卡递给牛征。
牛征看也不看，一把拍掉他的手，低声喝道：“滚！”
说罢，牵着喻归就往马路上走。
傅云霄盯着喻归的背影，明明天气这么暖，太阳这么柔，他却觉得眼疼鼻酸。
突然间，喻归回过了头，眼眸湿湿地，满脸不舍又委屈地看着喻恩。
大概五六秒后，他低下头用手背蹭了蹭眼，又转了回去。
傅云霄呆愣在原地，脑海里只剩下喻归那副可怜又让他心碎的表情。
不！不要！傅云霄蓦地愤怒起来，什么破计划，什么温颖，他什么都不想了！该死的，他现在只想把那个正在因为他哭泣的喻归抱紧怀里，温柔贴心地呵护他。
在他与喻归重逢那一刻，他就没法再做回傅云霄，他也做不回那个冷心冷面的傅云霄。
他只是喻归捡回去地没有记忆的笨笨。
傅云霄僵硬的身体动了下，正要不管不顾追出去时，外面一道紧急刹车声响彻周边。
紧接着牛征一声破音的粗吼：“孩子！”
傅云霄心里一空，立马飞快跑过去。
马路对面不远处，牛征行李胡乱散在地上，人也跌倒在地，一下下想从地上爬起来。
傅云霄把人搀扶起来，冷静地安抚牛征：“牛爷爷，别着急，我会找到归崽的。你放心，他不会有事儿的。”
傅云霄打了个电话，几乎是刚放下手机，就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三个人，他们气势汹涌，神情冷硬，身上穿着简单的夹克和马靴，衣服下全是明显结实的肌肉。
“傅总，车牌号查到了。”其中一个穿着绿色夹克的寸头男人说，“是……温董的人。”
傅云霄本就怀疑温颖，这话不仅确定之余反而也让傅云霄心里更加震惊和恐惧。
震惊她能光天化日下抢人，恐惧心性天真的喻归落在了她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傅云霄不敢再想，急忙吩咐几人把牛征送到医院找人看顾。他又安抚了几句牛征，这才一边坐车回老宅一边给傅澄打电话。
电话打了三遍才被接听。
“小澄，归崽被带走了，我现在在去老宅的路上。”
“呦，傅总。”电话里传来低沉喑哑的嗓音，熟悉又陌生。
“牧总？”傅云霄愣了下，“你和小澄在一起？”
电话那头传来哧哧的笑，傅云霄眉头拧起来，接着听那边人不紧不慢道：“小澄？傅总对这个私生子叫得好亲热啊。”
傅云霄脸色也阴沉下去，他不欲和牧异则再多说半句，冷道：“把电话给小澄。”
“呵。”牧异则讥笑着哼了声，“你在命令我？”
傅云霄还没再说什么，就听那头传来道石破天惊的叫喊。
“王八蛋！谁让你动我电话的！”
后面又是噼里啪啦的声响，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傅云霄泄气地把头靠在车背上，失神地望着车顶。
-
“唔——放开！”傅澄嘴巴被堵住，说话含糊不清。
他双手抵在牧异则胸前，双眼猩红地瞪他，里面似乎有什么要溢出来。
这个抗拒的动作换来牧异则更深的深入和吸吮，让傅澄觉得自己仿佛要被吃进肚里一样。
耳边再度响起方才听到的那三个字——私生子。
对！他傅澄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人见人嫌的私生子！
在牧异则手即将从衬衣下摆探入时，傅澄狠了下心，一口咬住唇里还在四处作乱的舌头。
“嘶！”牧异则一个不慎被推开，血腥味在口腔内蔓延。
“你因为傅云霄咬我。”牧异则表情别扭地说，一看就是被咬疼了。
傅澄刚洗漱完，额前碎发有点湿，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依旧瞪着牧异则，好像要喷出火来。
“不许擦！”牧异则表情凶狠起来
傅澄无视他的话，用湿凉的手心使劲儿擦被亲得有些红肿的嘴唇，眼睛冷冷地刺向他。
“一夜的折腾，够了吗？”傅澄淡漠地说，缓慢滚动的喉结显露出了他内心真实的心情。
他强压下喉间的胀疼，扭头捡地上自己的裤子。
牧异则被他类似于受伤的神色惊的呆了下。
在傅澄手臂搭着外套就要离开时，牧异则大步上前掰过他的肩膀，直视他那张面无表情又勾人的脸庞：“昨晚又是交易？”
“因为傅云霄的交易？”
听到他这两句话，傅澄冷漠的脸上只有嘴唇勾了那一点弧度，看起来像是冷笑：“不然呢？这不是牧总的规矩吗？”
说完傅澄就不再看他，像扔掉垃圾一样，手轻轻一扫，把自己轻易地从牧异则那双紧绷的手里挣脱开。
在走出门口那一秒，傅澄听到身后那人咬牙紧声说：“小傅总，你似乎也没这么值钱吧？”
“在床上撅一晚上屁股就让我给你处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牧异则缓缓走到他身后，眼睛宛如毒蛇盯着面前人藏在白色衬衣下的那截窄腰，“想得太简单了吧。”
牧异则眼睛冰冷，说出的话也是染了最绝的毒，他还想再发出一声嘚瑟又讥讽的笑，只不过还没动作，就被傅澄突然回头的一拳头给干懵逼了。
从来没被人打过脸的牧异则几乎就是已经爆发的火山，眼里的阴狠劲儿刚冒出个小尖儿，就被傅澄眼里的水光被吓得又缩了回去。
“我……”牧异则一下结巴了，嘴巴嗫嚅着，一张一合，还是没发出个音儿。
傅澄努力压制着心里万根针扎似的痛楚，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他强撑起一个酸涩的笑：“牧总说得对，我就是一个低贱的私生子。不值钱……”
牧异则眼睁睁看着傅澄身形不稳地逃离出他的视线，他想动一下，追上去，像以前那样把人惹生气后，强迫地摁床上，再给点他想要又得不到的好处，实在不行就多给点。
可这是不知怎么的，他没敢追上去，脚就跟钉在地上似的。
“操！”牧异则懊恼的愤怒，把家里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他恶狠狠盯着地上的碎片，声音从牙缝里挤压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傅云霄，你也别想好过！”
—
傅云霄快到老宅时才接到了傅澄回拨来的电话。
傅云霄本来想问点什么，听到傅澄轻忽又疲惫的声音又止住了。
“哥，我还有十分钟到。”傅澄说话时感觉在承受什么痛苦，嗓音儿又抖又颤。
“小澄。”傅云霄攥紧了手机，“谢谢。”
电话里傅澄的言语又一下变得散漫自然：“哼，你走了才好。傅家到时候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哥。”傅澄突然正经了下，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是我欠你的。”
电话被挂断，傅云霄看着黑屏的手机，半晌，摇了摇头。
他侧头望着车窗外碧蓝的天际，喃喃道：“傻瓜。”
老宅似乎就是在等傅云霄过来，往日紧闭的两扇大铁门稀奇地展开着，恭候客人的到来。
傅云霄跨下车，步履生风迈进宅内。
果不其然，偌大的客厅沙发上早就坐着等他到来的主人。
“我的人呢。”傅云霄直奔主题。
温颖端起面前桌上的牡丹花瓷杯，轻抿了口茶。
她坐得板正，身材玲珑有致，面容虽然容和，但气势是掩不住的凌人。
她扫了眼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淡淡道：“傅云霄，你的教养呢。”
傅云霄皱着眉头，对主座的两人微微颔首：“父亲，母亲。”
温颖下巴往侧边点了点：“坐下。”
傅云霄规整地坐下了，他快速扫了周边一眼，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但是空气中有着一缕淡得不能再淡的果香。
“云霄。我们做个交易。”温颖微笑着率先开口。
“什么交易？”傅云霄心里渐渐升起不安。
温颖仍是温和地笑着：“肚子里的孩子确定是你的吗？”
傅云霄眉头突突两下，压着喉咙嗯了声。
“你的回答是否诚实再过二十分钟就知道了。”温颖说，“希望这次我的孩子不会再撒谎骗他的母亲。”
“你做什么了？”傅云霄蹭一下站起来，逼近从容不迫的温颖，“母亲，我的人呢。”
“云霄。”温颖不再笑了，“你不仅让母亲失望，你更让母亲心寒。”
“所以，你的手里握着什么？”
傅云霄一愣，面色不改道：“是您逼我的。”
温颖缓缓站起身，逼视傅云霄，在接触到傅云霄眼里的决绝后，一巴掌打了上去。
傅云霄擦掉唇角的血，他倏地笑了声。
“您不会以为是对着您吧？”傅云霄把黑口对着自己，“母亲，您有句话说得很对。我没法反驳。”
“确实是您给了我生命。”上膛的声音响起，傅云霄声音冷又沉，“我今天会还给您。”
“云霄。你又在威胁我。”
温颖低低一笑，又坐回到沙发上。
傅海荣手里的拐杖往厚厚的地毯上一锤：“傅家怎么就出了个你这么没出息的Alpha！”
“行了，把东西收起来，先听听你母亲的话。”
沉重的氛围急转直下，好像突然间就不一样了。
傅云霄有一种头重脚轻的错觉，仿佛面前种种都不真实。
“先生，夫人，结果出来了。”一个白大褂女士从暗处冒了出来，“检测显示，是傅家的孩子。孕夫肚子里的是个Alpha。”
傅云霄傻了瞬，表情一下就狰狞起来：“他身体不好，你怎么能让他做胎刺！”
“好了！”傅海荣看不得傅云霄为了个低等O成这副模样，眼里除了明晃晃地嫌弃外，还有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一种后悔。
温颖反倒眉开眼笑：“云霄。母亲知道你想和那个O在一起，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乖乖扮演好傅家的继承人，该订婚订婚，该结婚结婚。”温颖神色如常地道，“第二，我可以就当没你这个儿子，甚至可以当你死了——前提是，肚子里的要留在傅家，并且没有我和你父亲的允许，你们不许见他，更不能让他知道他有个你这么懦弱的父亲。”
温颖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接着笑道：“别再侥幸了。傅家再怎么也是百年基业，想找几个人不难，就算找不到，你觉得你能和他过上安分的生活吗？”
“他还是那样一个——”温颖想着措辞，“和别人不一样的Omega。”
“孩子，你可以考虑，我给你一晚时间。”温颖起来拍了拍傅云霄，“也好久没回家了，去你房间吧。孩子需要父亲的信息素。”
“你可别小气，要学会做个大方的父亲。”
傅云霄听出了嘲讽的意味，但他什么都不管，只是大步跑向自己房间的方向。
笨蛋喻归，怎么就捡了他这个麻烦呢，傅云霄站在一扇门前眼睛热热地想，随即他带着属于喻恩的表情，开门去安抚他可怜又倒霉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