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把自己费力治理好的国家,就这么轻易让给别人,她想自己称王。
她不愿意抛下还远远未成熟的女巫联盟,让冒着生命危险追随她的人群龙无首,仓惶地和这个世界的恶意搏斗。
她也不舍得那个如苹果般可爱,如水晶般纯粹,如阳光般灿烂的孩子——白雪,白雪,心比脸还美丽的女主角,被所有人喜爱追捧,皆淡然处之,唯独对她执着,总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奉上毫无保留的诚意与依赖。
“你只要最好的,所以我想变成最好的,不然,我怕你会不要我。”
在某次训斥她熬夜读书伤眼之后,她委屈地如此说道。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不离开你的。”
这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做不到的事她不会轻易承诺。
所以她最终也只是说了句“早点睡”。
只是,单是有了说这种话的冲动,足够使她觉得危险。
到了白雪再大一点,十三岁那年,她说自己不想结婚,想一直陪着她,她心中更是警铃大作。
她鼓励她自由地思考……可这自由,似乎开始搅乱她们的命运。
主角有自己的剧情要走,公主最终会和王子结婚,至于入侵者,应该回到原来的地方。
对了,她还顶了“反派”的位置,反派如果破坏了公主和王子的婚事,会有好下场吗?
因果律一直在给她设限,让她视野受限,运气受限,必须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好不容易得到了现有的一切,要是推翻了故事的“正统结局”,会不会前功尽弃?
她已经吃过一次运气不好的大亏,不想赌第二次。
她开始忍着不适,给白雪说结婚的各种好处,带她在各种社交场合上接触适龄的王子,见她不屑一顾,只会说“他们都不如你”,她其实很愉悦,但也有些害怕。
在白雪成人礼那天,各国王公贵族,青年才俊,慕名而来,失望而归,因为她不打招呼地缺席了,只是让侍女来告诉大家,她觉得这种场合没意思,不愿意来了。
那一天,几乎全场都在指责她没有把白雪教好,让原本和善有礼的公主变得傲慢骄纵。她蒙受了不白之冤,事后,白雪也一直没有来跟她道歉。
冷战了一个多月,正当她想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和解,白雪出现了,一脸轻松,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听说上个月,大家都说我被带坏了。这下应该没有人想跟我结婚了吧?我早说了让你别费心让我……”
那一次,她难得的怒气失控,生硬地打断了她,吼道:“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别人伤害她,她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ta们不了解自己,可是白雪……这可是她呕心沥血栽培呵护长大的孩子!她怎么能为了这种幼稚的理由,浪费自己的心意,让自己陷入难堪?!
那之后白雪便很少来找她,要么关在屋子里学习,要么偶尔和动物朋友们出去游玩,过节时也会捎些礼物来,但不怎么乐意拜见她了。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也有些释然:这就对了,她们本就不必如此亲近,时间一到,才好各走一边。
她把更多精力集中在寻找伊莱恩,集中在发展女巫联盟上面,使自己变得更为忙碌,不会有太多心思为白雪的事为难。
她没料到,她刻意疏远白雪时,白雪还是在暗中,一心为她筹谋。
当白雪在菲利普的葬礼散场后,笑着说出那句“是你教我的”,她惊惶地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对白雪的影响,已经失控了。
而且,变得叛逆的白雪,也在反过来让她失控。
那天她极力试图把剧情拉回正轨,板着脸斥责白雪不该杀死亲父,更不该擅作主张这么帮她,她不需要她的帮助。
白雪轻飘飘地吐出许多惊人之语。
“你来杀这个人,别人会说你过河拆桥,谋权篡位,可是我不一样——大家都爱我,信任我,大家哪怕发现了真相,也只会夸我大义灭亲,格局远大。”
“你说你不需要他死也能过得好?怎么不需要了?你一看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父亲不在了,你玩起来不是更方便吗?”
“放心,我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不会因为你有点什么不为世俗所容的癖好就批判你……就算你在我面前玩也没什么。”
“我也不会去批判和你厮混的人,毕竟……”
她听到这里,已经抬起手准备扇她。
这是说的什么浑话?她精心养护的孩子莫非也被流言带偏,觉得她是个荤素不忌,和谁都行的人?实在令人寒心!
白雪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变得无比认真,笑意也消失,神情严肃,似宣誓般。
“你过分迷人,为你折腰,人之常情。”
“我想不到怎样的人才配得上你,也不愿去想……但是,你喜欢就好。”
她呆住了,面对她清亮真诚,满满都是她身影的眼睛,她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是她第一次从一种莫名的悸动感中惊觉,白雪已经长大了,不是个女孩,而是个女人。
是她想太多了吗?总觉得她眉宇间有一丝化不开的忧郁,好像她需要十分隐忍,才能接受别人在自己身边。
是阳光太炫了吗?越看越觉得白雪现在这样……真是该死的迷人!
为着这一时刻的异样恍惚,她产生了罪恶感。
白雪本来就是个心软的人,就算跟她赌气,也说不了太过分的话,必定是说着说着发现她真的生气了,才开始找补,没有细想。倒是她,面对一个涉世未深,心智还不成熟的后辈,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一定是饿太久了,大美人忽然靠近,难免有些心神摇曳,换个人也一样。
她甩开她的手,冷冷把脸扭到一边,为自己找回场子。
“你说得对,只要我想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多谢你,我现在彻底没负担了,这就去找一群不同类型的美人,一天换一个。”
说完,她就甩袖而去。
“不行!”她真这么说了,白雪又不乐意了,在她身后大喊。“你、你要是这样,肯定会荒废政务,这不行,绝对不行!”
“而且一下子找太多,质量肯定难以保证,要是让那种人品有问题的混进来……”
她回眸一笑,充满挑衅:“你光是嘴上说有什么用?你倒是给我找一个什么都好的来啊!”
白雪这次没有再接话,任她离开。
她不知道白雪那时想了什么,只是,在那以后,白雪看她和新招进宫的样貌端正的谋士说话时,眼神颇有些阴沉。
她心头又起春水波澜,但见白雪什么也没说,再次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国公主忧心国事,很正常啊!对新来的人水平不放心,在旁边监督一下,板着脸立个威,很正常啊!白雪真是个优秀的王储!
再一次见到白雪那种阴沉的眼神,是被她拉入水晶棺内。
她被紧紧地攀扯着,昏乱的亲吻与幽怨的话语,一同在耳畔游荡。
那时白雪头脑发热,未必记得某些话,她却记得一清二楚。
“我恨死你了,为什么你总让我心烦意乱?为什么你总对我这么冷漠?为什么你对新来的谋士笑得比对我多?我不如她们漂亮吗?我没有她们聪明吗?我哪点不如她们了?”
“……我骗你的,我后悔了,我不要你找别人,选我吧,我会满足你所有需求!”
听到这些,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原来不是她想多了,白雪真的在不知不觉间对她生出了别样的占有欲。
那些情绪,她为什么没有在当时就爆发出来呢?罢了……这小笨蛋怕是当时都懵了,出于许多顾忌没敢问,这顿爆发,生生延迟了那么久。这也不怪白雪,毕竟她作为监护人,也没教过她这些。
呼吸是乱的,思维却还算清明。她的身体并不抵触她的接近,但理智告诉她,必须推开她。
白雪还这么年轻,心性未定,现在又被兽血影响,难免更为冲动,可能清醒了就会悔不当初。而自己……自己喜欢的也并不是她这个类型。这时候若是为了一夜的享受,半推半就从了她,和把她当玩具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推开了她,并说了实话:“我爱的另有其人,她是这世界上最火辣最成熟最高贵……最优秀最美丽的人,白雪,你替代不了她。”
她说的有些快,也不知白雪听全了没有,但她那么聪明,肯定那理解她的意思。
喜欢跟自己同类型的人有错吗?谁让她如此完美呢?
后来她又是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呢?
关于这个,她想过很多次。
这也是白雪嘴上的禁制解除后,问的第一个问题。
克劳蒂亚懒懒地斜倚在床上,屈起修长的手指,撸猫一样,轻抚她的下颚。
“哎呦,这种事哪里说得准?非要说的话,无非是发现跟自己太相似的类型未必适合恋爱,还有……”
她奖励般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你的表现实在太好了,乖,要一直表现得这么好哦。”
“真的?我还以为,你喜欢我坏一点。”白雪一时意动,用牙轻咬樱桃,分叉的舌左右开工,缠着它上下跃动,更见鲜润。
她刚攒回些力气的身子又酥软几分,但还是支棱着,推了两次,把白雪推开,并用最快的速度把被子盖好。
“先说正经的!说实话,你缺乏安全感,是不是因为内心总觉得,我选择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爱?”
闻言,白雪犹豫了:“我——”
这犹豫说明了一切,她以坚定回应。
“听好了,亲爱的:我不会因为寂寞、同情、感动,或别的乱七八糟的理由,来决定我的归宿。”
“你很好,你能让我身心沉醉,这是唯一的理由。”
白雪吻着她的手,轻叹道:“但愿我真的好到足以留住你。”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走,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
“克劳蒂亚……不,罗莎琳德,你可千万不要一声不吭地离去。不开玩笑,我真的会发疯。”
罗莎琳德拍拍她的背,柔声道:“别怕,我们可是女巫,有的是手段。只要找到合适的传送方法,可以一起探了亲再回来啊。”
这些日子看着白雪和伊娃的互动,她关于母亲的记忆被刺激,终于彻底想起了跟伊莱恩有关的一切。虽然她们跟普通的母女不同,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只相处了短短两年时间,但是那些隔着屏幕交流的温馨日常,是她珍贵的精神宝藏。
她或许不是最幸运的,但是有一个志趣相投,又爱自己的好妈妈,已经足够炫耀。
伊莱恩一定能理解她的选择,一定会欣赏她的恋人。
重逢时,她要骄傲地把她的新羁绊展现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