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能延续后嗣,就叫祂无启国罢。”
玉衔蝉打量着小人又仔细看了看,不得不承认里希说得对,作为一个合格的种族来讲,不能繁衍生息是一项很大的问题。
无启国人固然可以将心埋在土中拟生死态,百年复生,然而不能繁衍生息,如果被杜康这种神道之物啃食,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要亡国灭种了。
“看来我还要向姊姊多学习才是。”
如是数百载。
玉衔蝉与风里希的足迹遍布沿海一线,大大小小的方国如雨后春笋接连冒出来,风里希在这个过程中渐入佳境,她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然而这一步在哪?
那层窗纱迟迟未被捅破。
是还缺了些什么。
缺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风里希打量着手中精妙的小人似懂非懂。
“那个笨蛋,造物是里希的事情,他去凑什么热闹?”
玉宸旁观几次,又见玉衔蝉依旧沉迷于捏小人,只觉他果真不学无术,还好他没有一心扑在造物上,不然忘记了他们的身份那才叫玉宸生气呢。
“师弟在说谁?”
元始好奇的脑袋凑过来,勾得玉宸一阵心动,然而他答应过元始要好好思考结契的事情,如果只想啃一口元始,元始是不给他啃的,只能强自按耐内心的冲动解释。
“是一个迟钝的友人。”
玉宸笑意盈盈看向元始,带了点故弄玄虚的高深莫测。
“师弟还有我不认识的友人?”
元始话里的醋意不用思考都能闻出来,他一向很会抓重点。
玉宸勾勾唇,“这个人,师兄也是认识的。”
这下元始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按照他与通天的喜好,可不会迟钝的笨蛋做朋友,元始不由在心里将他认识通天也认识的且又蠢笨的友人筛过一遍,无果,他抬抬头,希望玉宸能给他点提示。
玉宸真爱极了他这副温柔眷恋的姿态,不过玉衔蝉的事情并不好明说,非是因为机密,而是他和玉衔蝉所用的分离二心术颇有些不妥。如果不是仗着他不会死,也不敢这样大胆妄为,其中所涉风险颇多,是否有遗患也尚未可知,玉衔蝉会与玉宸时常共通感官也是因着这点。
他自己是艺高人胆大,不将这些放在心上,然而却不敢告诉元始,只因为心底的那点无端猜忌便对自己的神魂下手,玉宸心知肚明元始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勃然大怒,说不得还要教训他。
他从来没见过元始对他有过冷脸的时候,可元始对待别人的冷漠他是见惯了的,一想到某天师兄也会这样对自己,玉宸就觉浑身不适,然而元始会不会发怒呢?
骨子里的涉险天性让玉宸既想要瞒住元始,又忍不住要给他透题。
毕竟他师兄这样的端方君子,怎么好一直瞒着他。
玉宸回忆着玉衔蝉身上那枚酢浆草结的样子给元始系了一个在身上,瞧见元始不明觉厉的样子莞尔一笑。
“这个人师兄熟悉的很,只是若是见了他,恐怕师兄要生我的气了。”
“师弟又胡说,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只有师弟生我气的时候。
元始可是十分小心在意,谨防他师弟这只小心眼的猫又不知什么时候给他记上一笔。
同门多年,元始不是没听过旁人说什么他竟然能驯服得了他师弟这一只大猫的闲话,神州的猫仙性子都古怪又倔强,最喜欢做违背人心意的事情,难得有能听懂人话又不故意气人的,就显出他师弟性子敦厚良善。
元始每每听见这种看似羡慕实则容易让猫不悦的话总得悄悄用余光去打量通天一番,瞧见他不生气,甚至还饶有兴趣的贴过来给人展现一下他的温顺体贴,就得提心吊胆一阵,忧心他师弟是不是要暗地里记他一笔。
等后来摸清了通天的脾气,他也不敢夸口驯服师弟,非要这样说,也是师弟驯服了他。
至少元始还只是昆仑山主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他有一天会主动去照顾一只猫,还是心甘情愿,唯恐他有一点不适,连猫的心情都要照顾着。
这委实有些不可思议,但确实事实如此,他甘之如饴。
元始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诚如师弟所言他真要生师弟的气,会是什么样子的?
元始想不出来,干脆就不去想。
“我怎么会生师弟的气,师弟又冤枉我,非要说,有哪一日师弟真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也是自责多过气恼的。”
自责什么?
师弟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疑惑,只那样瞧着他,元始就先缴械投降了,“自责没有照顾好师弟,才叫师弟做出坏事来。”
元始说罢便觉懊恼,自从师弟回来,他失言的次数太多,每每总会情不自禁说出一些难为情的话,这十分不妥,怕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一方面认为这样很不好,明明之前他还说要让师弟仔细想想两人的未来,现在他却总说这么容易引导师弟的话,实在是人品卑劣,另一方面,他又认为最近的自己实在是太过失控,他从前是不爱将这些话说出来的,最近却总说这些像是陷入热恋被冲昏了头脑的毛头小子才会说出来的话。
元始一时警觉起来,让师弟看笑话事小,若是在外面中了招,这问题可就大了,能让他不知不觉中招的存在,不容小觑。
“师弟,我们先回玉京一趟罢。”
元始正色道。
“我怕是出了一些问题。”
玉宸的笑容从元始开始说话就没有消失过,等到元始一本正经告诉他自己可能中了邪术最近奇怪得很时,他几乎要笑倒在元始怀里。
这个问题只要他在元始身边,就算回了玉京,估计也解决不了罢。
玉宸心知肚明,原型偏向于兽类的宗族子可是有发情期这种东西的,作为天道繁衍生息的铁律,少有宗族会违背这项法则。
成年、媾合、生孩子,玉宸在还是通天的时候,就见过不知道多少了,往往那些青年男女看对眼就往草地上一滚,自个儿快活去了,连时下的壁画上都不会顾忌这些事情。
玉宸从前是没有这样明显的征兆的,他性子冷淡,天生就对情欲之事没有多少热爱,玉衔蝉还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受到对方的影响,神道的伟力加持在他身上,宗族的本能更是被抑制到最低点。
然而他和玉衔蝉一朝分开,理智被削减,本能就容易占据上风,再加上元始日日在他跟前晃悠,他很难完全抑制住自己的冲动。
他对元始有欲望,是没有必要否定的事情。
元始既然会受到影响,想来对他也不是面上说的那样大义凌然,他必定是对自己也多少怀着些同样的情愫,才会在他已经竭力压制本能之后依旧受到影响,这让玉宸更想吃掉他,可惜!可惜玉衔蝉总在干扰他。
玉衔蝉已经在向他表达不满了,对方很不喜欢他总在生理本能影响下蛊惑元始的行为。经过他常年累月的骚扰,玉衔蝉颇有点自暴自弃不想去纠结到底要和元始怎样相处,然而他依旧古板保守,不愿因为本能的影响而和元始在一起。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与师兄之间不可割舍的关系是爱,共修黄赤也只能在心意相通时自发、自愿而行。
你不要对我师兄动手动脚!
玉衔蝉很生气的!
玉宸细细品鉴着心底泛上来的那些情绪,微微一笑,怎么?你是在嫉妒吗?
你不是一向自诩冷静自持,自恃清高么?
你在激怒我。
玉衔蝉的脸色冷下来。
我已经容忍你许久了。
哪怕我们是同一个人,你也不能太过任性妄为,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激怒你?
玉宸品味着这几个字,从元始的怀里探出头,熟练的撒娇,“师兄亲我一下。”
元始面上一红,那个过分亲昵超越了限度的梦历历在目,佳人在怀,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他不由低下头想在玉宸的额头上轻轻亲一下。
乌发顺着他低头时的姿态微微划落,在浓密漆黑的发丝与雪色的衣裳重叠交织间,玉宸抬起了头,笑着接下了这一吻,百年前那场旖旎缠绵的吻顺着那过分柔软的触觉再度在脑海中触发再现。
有点甜。
好甜。
到底是师弟唇上涂了蜜,还是我师弟就这样甜?
在这神魂倾倒的时刻,元始听到那个熟悉至极的声音在他怀里缓缓响起,带着熟悉的戏谑顽劣,像有羽毛划过又轻又痒,“师兄,你的心,跳得好快呀。”
某个人都要气死了罢。
玉宸眼疾手快在远方的怒火呈沸腾之势顺着他们之间的链接传过来之前切断了他和玉衔蝉之间的联系。
低头时的阴影遮住了他那恶劣的笑容,元始无奈的看着趴在他怀里笑得一抽一抽的年轻大猫,有这么好笑么?
在元始收拾好行李与玄昭氏告别准备回玉京山时,某人带着一身霜雪杀至,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杀人。
“你该回九命了。”
玉衔蝉道。
“去干你的活去!”
玉衔蝉冷着脸说道,他已经替这个家伙承担了许多年不属于他的工作,然而玉宸却丝毫没有感激之心,反而越发放纵荒唐。
岂有此理!
他要赶走这个不知所谓,玩物丧志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