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阳蹲下来在地上点了三个点，看起来差不多是个等腰三角形，“你们看，假设最上面这个是风眼的位置，下面偏左这个点是我们刚才射箭的位置，偏右这个点是他们射箭的位置。”

“如果刚才一下雨，我们两拨人就都以差不多的速度互相接近的话，”霍昭阳把下面两个点连了起来，在两者中间来回划线：“那么就可以确定这根线的实际方向，如果我们一会儿相遇，还能大致估算出它的长度。”

“就算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啊，”朱抱岩问道，眉头紧皱，看得出来孩子听得一头雾水。

“一看你平时就没好好听讲，这个有大用，”霍昭阳说道，与此同时以他标记的风眼为核心画了个大圆，使得代表他们双方位置的两个点都落在了圆周上：“你仔细看，这个图我给你讲过的，想起来了没。”

有些时候叶风荷确实会带着他们念书，虽然大部分时间里也没什么人仔细听，但是也不妨碍有的人听得很上头，比如说霍昭阳。这种时候江清容一般都躲在后面，事实证明上课的时候人就是会犯困的，不管前面负责讲课的是不是你喜欢的人。

朱抱岩好像反应过来了，小包子脸眼瞅着皱成一团，又好像还是没有完全听懂的样子：“哦，是那个圆材埋壁的图，九章算术的——”

霍昭阳点了点头：“还行，没给你白讲。你看这个，”他说着在连接己方和对方位置的直线中间取了一个点，把它和代表风眼的位置连接了起来：“这两条线，是什么关系？”

“是，是垂直的，”朱抱岩说道，眉头一皱：“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找到刚才我们的位置和对面的位置，来到中间，再往边上一拐，稍微走一阵子就能找到风眼——”

“完全正确！”霍昭阳说着拍了拍朱抱岩的头：“所以知道该干什么了吗？”

“我明白了，”久酷的神色也轻松了许多，“我去喊萧子期确定一下他们的位置和走向。”

“我跑回去算一下距离，”江清容立马摆清站位，“应该也没那么恰好，不过也差不出去太多，你们就待在这里算清楚好了。”

再次行动的时候因为有了明确的目标，几个人很快就聚集在了一起重新出发。距离拉近之后对面也没有慢上很多，但好在这次的正面对抗优势在他们那里，几个人虽然打得有些艰难，但还是一鼓作气坚持到了最后。

比试一结束江清容第一时间跑回去找叶风荷，居然看见叶风荷就在看台上架了口锅，看到他就挥了挥手递了碗肉过来：“吃。”

“啊？”江清容满头问号地接过来在旁边坐下，没过一会儿吴添乐朱抱岩霍昭阳也先后过来了，萧子期走在最后面，脸色不太好看：“不复盘了？”

“下午你们还有两场，不复盘，”叶风荷摇了摇头，挨个给他们盛好饭递了过去：“先补充一下体力吧，下午是两连场，损耗会很大。”

其实江清容也知道萧子期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大概是因为刚才对面没有给到太多机会切入，他们本来可以打得更容易一些：“哇掌门，你居然还会做饭啊，”江清容试图转移话题，“这个炖的真的好好吃。”

虽然是兼具了转移话题以及吹捧心上人的双重作用，江清容这话说的也不是假话，这饭确实做的很香，感觉和食堂的阿姨比也不遑多让，就是想到叶风荷有可能是背着锅连同各种调料一路过来的，那场面多少有点令人忍俊不禁。

叶风荷还没来得及开口，吴添乐先说话了：“那可不，你们是来得晚了没享受上，”吴添乐一边说一边吃的唏哩呼噜的，显然是真的饿了：“天应还没起来那时候，我们吃的那饭啊菜啊都是掌门亲自做的。”

叶风荷也不做解释，给自己也盛了一小碗，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所以说掌门才是居家好男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要嫁就要嫁像掌门这样的——”吴添乐一见没人管他嘴上立马没个把门的，被叶风荷拿筷子头一下子拍在了脑袋上：“哎哟不是，掌门你打我干什么，这话不是宁智哥当时说的吗，我就是复述一下，压根没别的意思啊。”

“所以宁智现在人都没了，你也要跟着他一起没了吗，”叶风荷的语气凉凉的，吴添乐缩了一下脖子，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继续啃肉了。

江清容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宁智原来是苏晚吟也提到过的那个用剑很厉害的师兄，他还曾经把这个人和应北辰搞混过。虽然但是，师兄这个词在他这里整体上并不算是什么好词，应北辰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还是太大了。

等到吃完东西一切收拾停当，他们甚至还有时间稍微睡了一小觉，江清容醒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叶风荷和霍昭阳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场子里的比试小声讨论着什么。那氛围乍看上去太过于和谐美好，以至于在听清楚两个人在说什么之前几乎有种令人不欲打断的错觉。

“我还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早就暴露第一套阵容，”霍昭阳的语气又急又快，“早上是不那么顺利，但我觉得还没有那么吃力，我们再努力一下，绝对一定且可以再赢下来，事情也不会闹得那么难看。”

“你不明白，”叶风荷的语速也很快，但那里面更多是深深的纠结感和压抑感，“那孩子的状态已经很吃力了，我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想赢的话我跟你一样想赢，但是，不能这样。”

江清容听不下去了，他也不是受不了被人背后蛐蛐，但是被这两个人同时蛐蛐还是有点太超过了，那简直超过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苦，是从上辈子投什么胎到下辈子葬到哪里全都被安排的清清楚楚的真切的无力感。

“你们在说什么，”江清容直接走过去打断，他还没怎么睡醒，料想自己的脸色也不会很好看：“再没过多久，就又要比赛了吧。”

“我们在——在讨论战术，”霍昭阳匆匆说道，偏过头去回避了他的目光：“目前的局势已经挺明朗的了，有一支民间野队到现在为止都没赢过，咱们待会儿大概率也可以赢他们。但是周承泽的队伍很强，目前为止没有输过一次，尤其是那个领队的刺客，好像是叫什么付什么来着。”

“人家叫付如海，”叶风荷非常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顺带着微微叹了口气：“跟在周承泽身边好久了，特别好的孩子。”

“我不明白，”江清容迅速接上，“对面的大核心付如海是刺客的话，那不是更应该上第一套阵容吗，毕竟那个就是为了应对对面刺客很强的情况设计出来的。”

霍昭阳回过头来瞪他，被江清容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因为他此时此刻是真的这么觉得，并没有什么个人因素掺杂在里面。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情报的因素啊，”霍昭阳开口就没好气，“这都是公开的场地，你不看别人比赛别人不看你比赛吗，我们就这么一个核心阵容设计，本来是想等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再拿出来争一争的。这么早就全都抖落出来的话，八进四怎么办，四进二怎么办，如果能进决赛面圣的话，总决赛又该怎么办，你倒是说出来让我看看啊。”

“……不至于吧，”江清容觉得他多少有点危言耸听，就算是阵容被人抄袭了，难道每个队伍都有足够的后备人员来复刻吗，就算是有，他们也需要时间来重新磨合，哪里来的那么高的磨合力和执行力：“他们总得需要点时间……”

“喏，你们看，”叶风荷把手里的望远镜放下，语气淡淡的：“苍狼谷的人已经赢下了第三场了。”

江清容愣了一下，霍昭阳倒是反应激烈，直接扑上去抢了望远镜就看。叶风荷见状也不多言，乖乖给他腾开了位置，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他做出反应。

“这，这怎么可能，”霍昭阳的语气里满满的不可置信，“就他们这个样子，怎么会，他们那一组里也不全是民间队啊……”

江清容皱了一下眉头，挤过去夺了霍昭阳手里的望远镜，大概瞟了一眼。不是假话。灰衣服的那些人已经下了场准备回去了，应该是当天最早结束的一批，虽然看不清眉眼，单是步态也能看出来状态很轻松，不像是已经确定了要被淘汰的样子。

“他们前一轮是赢了？”江清容随口问道，他记得霍昭阳当时是这么说的来着，因为他们在第一轮里对上的是民间队，江清容也觉得他们大概率能赢。

他回过头来，才意识到霍昭阳方才一直没说话。那张一向非常自信的圆圆脸上已经不再是不可置信，而是转变成了一种让江清容感到匪夷所思的……愤怒。他好像是在默默地生气。江清容不明所以，又问了一遍，总算得到了霍昭阳稍微平心静气的回复。

“不是的，他们第一轮输了，”霍昭阳说到这里，朝着一脸震惊的江清容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凄凉意味的笑：“这个队，看来是故意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