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问题,我们要不要现在转变思路先想办法出去改日再来,这个地方太邪了,我们准备工作可能做得不那么足,但是如果要现在出去应该也不至于什么办法都没有的。”
叶风荷眨了两下眼睛。
江清容气得有点想笑,真的要为了一把剑把命都丢出去不要了吗,这把剑最好是纯金做的。但是他还是有基本克制不想对叶风荷生气的,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往下问了。
“那你现在应该是中了毒,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事都没有,虽然症状看上去好像也不那么严重,但是你有办法处理或者缓解吗。”
叶风荷又眨了两下眼睛。他们此时此刻的距离很近,江清容自己都能从叶风荷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一瞬间变得狰狞的表情。他干咳了一声缓解尴尬,看到叶风荷又紧急眨了一下眼睛,大概猜到他想说的绝对是典型的找借口式发言“虽然但是”,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那行吧,”江清容咬牙切齿地说道,在他的世界观里既然这么选了就得这么受着,他才不会给人反悔的机会:“说好了就这样,不许后悔。”
江清容有些愤愤地搓了一大团火朝着无边的黑暗砸了下去,因为实在是太难命中的原因,这个技能在实战里基本用不上,但是用在这里正合适,反正这个也不是他的坟。若不是做了记号,他都不太能判断出来他们是在上升还是下降,而且虽然是同一面墙,他们来时候的入口却找不见了。他能大概猜到大概是有机关导致墙或者路本身在移动,但是却没办法判断出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以及是哪种移动法,那大概需要来回走很长时间做标记,而他现在根本就不放心把叶风荷一个人留在这里,天知道那又要起什么幺蛾子。
他做这事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所在的是什么地形,虽然如果是平地的话有可能直接导致地下起大火被困死在别人坟头,但是他其实还莫名其妙地有点期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就能名正言顺地拉着叶风荷一起离开这里了。很可惜这团大火带来的光焰也没能坚持太久,下坠了一段时间就在他的视野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也不知道是灭了还是只是看不见了。
江清容啧了一声,缓缓地抽出了一把弓,那一刻觉得自己简直嚣张的没边。
他不是不会用弓,就是用得很烂,是那种稍微一上手就知道不合适的烂,他放弃使用弓作为主力武器甚至早于放弃使用锤子,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是毕竟紫金山上玩射箭的远远比用锤子的多,那时候谢春寒练箭的样子不知道搞崩了多少人的心态。
“掌门你看,我平常没有不练,”江清容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回,他在忙着瞄准,虽然技巧不行,他的眼力还勉强算是出色。箭的尖头在燃烧着,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再不赶紧射出去,他的弓也要跟着着了。
那支箭也流星似的落入了黑暗里,江清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它,他其实心里也没底,第二支箭已经搭在了弦上,就等着点火。但是那一星点火光消失之后没多久,忽然一瞬间膨开了,如同黑色锅底里的一颗小小的蓝色爆米花,随后迅速地移动起来。
江清容这才松了口气,他不太敢说他方才其实是冲着狐狸眼睛瞄的,眼下看来这支箭命中的绝对不是眼睛:“好了,我们就看着它往哪跑就可以了,总不至于它就死在我们脸上——”
他的话音还没落地,烧得跟个火球似的狐狸就似乎忍无可忍了,直接向着黑暗中心跳了下去。江清容愣了一下,还没想好要怎么办,叶风荷居然一声不吱地也跟着跳了下去。江清容被吓得瞬间手脚冰凉,下饺子似的跟着纵身一跃,直到感知到身下的水面那一刻其实也不过是短短数秒内的事情。
重新感知到自己四肢的那一刻,江清容立马一边狗刨一边烧了团大的当灯笼一样四处转着找叶风荷,谁曾想叶风荷疑似僵了身子上岸上的都比他快,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岸上看着他笑。
在他们头顶上,仿似巍然不动的山岩和廊梯不断地旋转来回,但那已经不是江清容在操心的事情了。江清容有点懊恼地折腾上岸,他还记得自己当时信誓旦旦说的“这个地宫挖的深度小于河流和地表之间的落差,可见他们的避水措施不够先进”,这个打脸来的未免有点快。
“都已经找到水了,还要围着狐狸转吗,”江清容吐槽道。叶风荷虽然不能说话,却还在盯着水里挣扎浮沉的小狐狸看。这地方大概是它们日常的聚集区,岸边全是密密麻麻的菱形脚印,远远地有几只大狐狸站在阴影里不远不近地看着,但或许是碍于他们的存在,并不上来帮忙。小狐狸赖以保持平衡的尾巴受了伤,拼命了好一阵子总算有上岸的迹象,江清容在旁边看着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狐狸不过畜类的一种,不可能有足够的心智引诱人,但是自从他们进入地宫以来围绕着这玩意发生的事情确实近乎邪,纵使他平生不问风水吉凶,眼下看着这玩意也避之不及了。
叶风荷忽然上来拉他的手,江清容懵了一下,看到叶风荷表情有点焦灼,他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跟他表达,指指点点地比划了半天,最后将手拢在耳边,做了个“听”的动作。
江清容没有风灵根,说实话他觉得周围挺安静的,但当他把目光重新投向水里的那一刻,一时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整个地宫的底部,也即是溶洞内部最深处。没人知道这是鬼侯生前有意而为之还是布局不当出现的巨大塌陷,但重点并不在于这个,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下河里突然出现了数量巨大的狐狸。江清容知道狐狸是会游泳的,但他根本看不清划水的动作,只能看到它们相互裹挟着前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河里那全是狐狸毛狐狸粪的泥汤都满的要溢出来了,江清容感到自己的胃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我们快走,”江清容当机立断,河里的景象看得他头皮发麻。虽然水里的狐狸眼珠都好像雾蒙蒙的没有光,但他总疑心好像在被什么注视着。不过一眼的功夫,他就大概规划出了躲避的路线,因为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走,要避开行为异常的兽群,只能再向上爬一些躲进崖洞里。
“你不要走,”叶风荷突然说话了,江清容有点惊喜的回过头去,心想是不是刚给他灌下的那点水起作用了,赶紧蹲下来凑近了跟他说话:“掌门,出于谨慎考虑我们得先离开一会儿呀,虽然那些只是狐狸,但是这么大的数量,如果它们突然向我们发动袭击的话会很难脱身的——”
“你不准走。”叶风荷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胳膊,手上的青筋都浮现了出来,但对于江清容来说那力道微弱到其实一甩就可以挣脱。江清容知道叶风荷也不算是力气很大的类型,但在他的认知里,叶风荷至少跑跑跳跳是没有问题的,眼下这有点离谱过头了:“掌门,我知道你身体状态不好,但是我会想办法帮你,不会让你再受伤的……”
江清容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他没有挣开叶风荷的手,但还是尽量不露痕迹地往后仰了仰。没有别的原因,虽然那还是叶风荷,但看起来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瞳仁散大,长发散乱,最重要的是叶风荷脸上的神情他从来没有见过,虽然嘴上还在说着命令的话,但他的眼里全是惶恐和焦虑,那是江清容认识叶风荷以来还从来没从他身上见到过的情绪。
江清容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背后泡汤的大群狐狸,含混着说道:“我不走,我跟他们不一样,不会抛下你一个人的。”
他这话特意说的没什么特殊的指向性,但叶风荷大约是听进去了,看起来稍微安定了一点。
“掌——不对,你,”江清容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还好他改口快,不然一声掌门差点就顺嘴说出来了,天知道叶风荷到时候又会是什么反应:“那我带你一起走可以吗,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不回来了。”
叶风荷沉默了,好像在思考,但江清容此时此刻脑子里全是狐狸,他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去看,岸上居然还残留着几只大的没下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那毛茸茸的畜生在冷冰冰地看着他们,那目光如附骨之疽令他感到毛骨悚然且反胃恶心。
“不行啊,我从认识你以来一直都在这里,”叶风荷突然开口了,很认真似的眉头微蹙,但江清容听得心都凉了半截:“你不是也在这里待了三年吗,为什么一定要离开?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都是些什么人?”
江清容闭了一下眼睛,一时间心乱如麻。他起先只是怀疑,但现在可以完全肯定无论叶风荷眼里看到的是谁都不是他,三年时间,他做梦都想不到能在叶风荷身边待上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