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对面也没想到为什么这三个人明明没抢到风阵眼,其中一个身上还染了血,却跟一群神经病一样连个招呼不打的就杀了进去,殊不知对于他们来说这边只有三个人而不是四人俱在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没有时间交流,就是纯粹各打各的,近战这方面除了朱抱岩就是萧子期,又有了新武器的加持,真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江清容一边控上面的水雾一边还分神想控一下下面的水结个冰,但很快就意识到他们自己人的走位太过于混乱,根本没办法找到合适的时机,只好撸起袖子直接开干了。
但是对面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过年似的热热闹闹打了半天,结果六个人里就剩下萧子期一个能站着的,除了江清容霍昭阳剩下的人都被毫不留情地在两片肩胛骨上捅了个对穿,这是为了确保他们没有办法再拿起来武器。
江清容靠在一边,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还有心思开玩笑:“可以啊萧子期,我想起来你捅吴添乐的那一下了。”
萧子期懒得理他,擦了擦龙光上的血痕,问道:“我们要不要回去找吴添乐。”
江清容明白他的意思,两边的弓箭手都没法行动,事已至此风不风的已经没啥意义了,他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找个位置休息顺便恢复体力。古有三英战吕布,他们三个打一个付如海也不算太丢人,毕竟都是为了赢嘛,谁也不磕碜。
突然咚的一声闷响,江清容拧着酸痛的脖子看过去,付如海好死不死的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非常没有形象的握着一块形似板砖的石头,刚刚就是这玩意结结实实的拍在了霍昭阳的后脑勺上,可怜的霍昭阳连个动静都没发出来就晕了过去。
顾不得心疼霍昭阳遭遇重创的天才大脑,江清容马上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但是他刚才腿受了伤,现在根本站都站不起来。
付如海在不远处站定,看了一眼江清容,又端详了一会儿萧子期,沉默了片刻,突然冷笑了一声。
“你们来这里扮家家酒啊,”付如海面无表情地说道,“搞那种小孩子的把戏有意思吗。”
有意思,光是能看到你这种表情就特别有意思,但是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江清容还想给自己留个全尸。
萧子期皱了一下眉,握紧了龙光。江清容想起来之前的比试,怕他对付如海留下心理阴影,赶紧说道:“没事的,他就这样,你不要管他——”
“对了,还有你,”付如海嗖的一声把剑抽了出来,动作快得能留下残影:“你自己一边待着去还是要我动手。”
江清容尬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一件不好的事情完全不可预料的时候,人们的接受度反而会高一些,但当它变得可预料的时候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在它真正发生前的每一秒都变成了折磨,给人带来的心理负担往往比这件事情本身更可怕。
但是他不能后退,那是他的同门啊,他没法做到就这么看着他拼命而事不关己。
江清容瞟了一眼付如海手里棱角分明的石头,他一手拿剑一手拿石头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搞笑,但是他此时此刻完全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也得硬笑,江清容心一横爬过去死死地抱住了付如海的腿:“你可不可以轻——”
点字还没说出来,他的眼前就瞬间黑了下去,连个砰他都没听到。
晕过去之前江清容的最后一个想法是,看来是没办法知道付如海到底有没有给他留一手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江清容感到有些茫然,周围一片素白,他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处。
扶着剧痛的脑袋他才艰难地回想起来这一场打的两边的人都躺的七七八八,不论结果怎样,能站起来接收结果的都没有几个,也不知道萧子期和付如海最后打的怎么样,但那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了。
他现在比较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明明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叶风荷却没有来治他。
“哟,你醒啦,”门外有穿着官服的人撩开了帘子,:“醒了就起来去准备面圣吧。”
江清容懒得讲他这个样子还站不站得起来都两码事,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干得要冒烟了,发出来的声音简直不似人声:“我掌门呢。”
“你说叶风荷和周承泽啊,”这个人显然连他是哪边的都没搞明白,还笑嘻嘻的:“他们两个在和圣上商议结果呢,你们现在过去,应该还能见到他们。”
江清容稍微舒了口气,看样子他也没晕过去太长时间,付如海应该还是没有下死手。
“那我去找他,”江清容说道,掀开被子想像平常那样跳下床,结果腿痛的他一哆嗦,来回晃了两下总算站住了。
“哎哎哎,你药还没吃呢,”那个人扯着嗓子说道,但是江清容连头都没有回。
早干嘛去了。
他连滚带爬地找了个门冲出去,才发现他刚刚是在看台里的一个小房间,应该是充作临时医务室的那种,之前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看台内部还有东西存在。下了场子,他在众人眼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儿而已,没人认得出来他是谁,恐怕在场上也没人看清过他的脸。那些人们都还没走,但状态明显放松下来了,一个个的瓜子花生蜜饯茶水不离手,看样子就在等一个结果了。
江清容喊着借过踉踉跄跄地从他们当中挤了条道出去,他总不能问他们刚才到底是谁赢了,估计话一出口他就得被抓回去。他也不敢向着明黄色的那顶篷盖去,怕被当成行刺的,那可是杀头的罪过。皇帝坐在最高层,他在下面几层仰望,看到叶风荷和周承泽站在那里争论着什么,周承泽脸色不好看,叶风荷的神态却还算是轻松,心里登时如同巨石落地一般。
不管怎么样,他看起来好像挺开心的,这就已经足够了。
江清容站在下面看了一会儿,大抵他这位置上的人原来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如厕回来突然看到一个陌生小孩站在这里,面露不虞之色:“你是谁家的小孩啊,这是我的位置,回你家大人那边去,这可不是胡闹的场合。”
江清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回到小屋子里的时候,萧子期吴添乐朱抱岩几个也已经挣扎着醒了,三个人叽叽喳喳的都面露喜色,大概是已经从萧子期嘴里得知了最后的结果,彻底放下心来。霍昭阳却是一直人事不省的躺在那里,也没人管他,付如海那一下大概是下了死手,该说不说也阴差阳错的刚好命中了出坏主意的那个人,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咋办啊,马上到面圣的时间了,这还有一个醒不过来的,”外面几个人闹闹哄哄的争论半天商量不出来个结果,眼看着一盆凉水就要泼上去,江清容实在是心疼霍昭阳,赶紧拦了下来。
“找点辣椒面,吃的那种就行,”江清容说道,“他是病人,没必要这样下手,他能醒过来的。”
约摸撒了半瓶子四川辣椒面下去,霍昭阳打了个巨大的喷嚏,总算睁开了眼睛,张口第一句话就是赢了吗。
“赢了赢了,”朱抱岩裹得跟个糯米粽子似的连滚带爬的过来扒拉他,难得有了点孩子气:“我看着你们赢的。萧子期的剑,真的好厉害。”
霍昭阳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辣的,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
但是也没人嘲笑他,这是很难得的温情时刻,没必要在互相伤害中过去。
五个人好像快死了一样互相搀扶着往御驾那边挪,“反正三十六拜都拜了,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回去我们再好好休息。”吴添乐跟个血人似的还在那边嘟嘟囔囔,说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被霍昭阳一巴掌呼了过去。
“给你做啥吃啥,看把你能的,还点起来菜了。”
“霍昭阳也会做饭吗?”
朱抱岩问的倒是挺关键,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
“你们辛苦了,”叶风荷听到动静,大老远地过来扶他们,满脸都是心疼。付如海他们已经等在了那里,和周承泽站在一侧,看样子还是比他们的情况要稍好一些。
“那些都是你的徒弟吧,孩子们都不容易,就别跪了,”江清容这回总算是听清了皇帝的声音,没有给他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唯一的感想就是岁数应该是真不小了,声音不仅沙哑,还有点有气无力的。
他们当然也还不至于真把这话当真,还是跪了跪,起身的时候江清容看到了一张苍老的面容。确实皇帝也是人,天子也没办法逃避岁月,老了也是一样须发皆白。江清容站在最靠近叶风荷的边上,很无语的发现这皇帝老儿身边居然还有数个美人随侍在侧,其中最靠近他身边的看起来和叶风荷差不多年纪,能这么接近圣上地位显然不低,就是那眉眼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有点熟悉。
江清容略瞟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去,他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见没人注意到他,便偷偷贴近了叶风荷一点。他的脑子里倒是在胡思乱想,从天上的飞鸟想到今天晚上吃什么,这个那个的就是没办法对这些人说的话提起来一点兴趣。他在心里数了一遍晚餐的菜单,终于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他好像还从来没有现在这么无所事事过。
对了,那个女人的脸好像有点熟悉,那是长得像谁来着?
江清容花了点功夫回想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一下子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