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我们普通人好像都没资格用这种花纹吧,”霍昭阳的表情有点忧虑。
“对啊,”朱抱岩插了一句嘴,“私自用龙形的话会被当作要谋反,是要判死罪的。”
江清容看了一眼吴添乐,发现他一直在旁边低着头不说话,只好故作轻松地上去打圆场:“如果是真的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啊,这么厉害的身世,那老皇帝又后院起火缺子嗣,你岂不是一下子就发达了?”
“是啊,你这一眼看着就和那女的有个七八分像,而且又这么厉害能打,他们不可能不重视你。现在他们打算怎么安排你,”霍昭阳问道,“应该至少会先让你跟着他们走,不会再让你跟我们回去了吧?”
“那还没有,”萧子期擦了擦眼泪,总算稍微平静了下来:“我看他们的意思是事关重大,不能妄下定论。我人生地不熟的,突然到宫里怕有危险。在老爹过来之前,他们好像还没有再召我面圣的意思。”
“不会吧,这么大的胎也打,”霍昭阳大惊小怪,总算是把萧子期扑哧一声给逗笑了:“这不就完全找借口。你那个姨不是看着挺得宠,怕你出事那让你跟着她啊,一旦你身份坐实,那就是她后宫养老的一份保障,她不可能不拼命保护你的。”
“我不知道,”萧子期摇了摇头,“但是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姨。”
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
江清容干咳了一声,尽力把气氛活跃起来:“保护皇嗣有功,你老爹一定是来受封赏的。这是双喜临门——不,这是三喜临门的大好日子,哭什么哭呢,我们去吃点好的!”
他突然发现吴添乐的角色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扮演的。
“你们要出去的话,虽然不用跟他们打汇报,但至少得跟掌门说一下吧,”吴添乐突然开口了,语气平淡的近乎于漠然:“现在情况太特殊了,没办法保证萧子期安全的前提下尽量不要轻举妄动。”
江清容心头一凛,他刚刚的话说的确实有些欠考虑,但不光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他头一次意识到不笑的吴添乐原来是这个样子:“乐哥说得对,不如你们就先留在这里休息吧,我还能行动,我出去去给你们带点吃的。”
朱抱岩年纪小,看不出几个人中间的暗流涌动,笑嘻嘻地说道:“那好,我要吃醉仙阁的螃蟹——”
“我要吃稻香村的点心!”
“我,我不吃那些花里胡哨的,来一碗素面就好。”
江清容本来都已经拎起布袋准备出门了,一听到他们这些有的没的,气得直接笑了出来:“我说你们几个,这三地方得搁了二里地了吧。少挑挑拣拣的,我带什么你们吃什么,还搁这点上菜了。”
“哎不是你说你要给我们带吃的吗——”
江清容笑着摇了摇头,掩上门的那一刻笑容就淡了下来。
哪怕萧子期的事情晚点被发现呢,他们都可以无忧无虑的开心上一段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明各怀心事,表面上还得热热闹闹。
江清容一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茫茫然没什么目的的只管向前走。他根本就打算没考虑这么多,那帮人只是嘴上叫的欢,实际上就算面前是猪食也能面不改色的吞下一大碗,他只不过是想借机出来一个人静静。萧子期那边出了那么大的事,眼下这个档口根本就没人顾得上他,他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
皇权,王座,他从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叶风荷居然敢拿这种东西做赌注,他如今甚至在怀疑是否他们都只是这对父子相认的陪衬罢了。他苦笑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疑心太重,再怎么千算万算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如果真是这样他们一路比试过来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如果萧子期这次能被认下来,那么想必也能封个王。叶风荷是想要借这次机会把萧子期当成自己的政治资本吗?觉得就算是久诚那样的将军衔也不够靠谱?那么他在其中又能扮演什么角色呢,他的努力和付出有意义吗?萧子期既信任叶风荷又爱慕着他,现在比试已经结束了,叶风荷真的不会选择直接答应萧子期,两个人直接深度绑定共进退吗——就像很久以前的应北辰和叶风荷一样,只不过是大同小异罢了,就目前的种种迹象而言,他难道不是还想接着走这条路子?
就像霍昭阳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原本想着如果能赢下来,就向叶风荷告白的。毕竟多了一重身份,也是多了一条路子,他可以以一个相对之前更加平等的身份去和叶风荷谈,而不是只能无望的祈求。但现在看来他握在手里的筹码实在是太少了,无论是和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相比较,都完全是不值一提的程度。一个脑子里惦记着皇室子孙,甚至有可能要借此干预立储的人,会在意他能不能做到自力更生吗?拿什么想都知道完全不可能啊。
街上的风很冷,江清容顶着风向前走,眼眶被吹得发疼。他出来的有点急,衣服穿得很少,不过现在折回去取当然是已经来不及了。江清容停下脚步,心想做得巧不如赶得巧,撞上了什么就吃什么吧。抬头一看,那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天香楼。
江清容用被冻的木僵的脑子稍微回想了一下,过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这一家做的菜口淡而精致,偏偏就是叶风荷最喜欢的那一款。
他能替他做到的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江清容拎了几样菜回去,刚把菜放下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朱抱岩迫不及待地上来翻他的包袱,看到里面的菜色,忍不住大叹了一口气:“又吃这个狗牙生菜——”
“你不是受伤了么,”江清容无辜地摊了摊手,“少吃点油的咸的,伤口容易发。”
朱抱岩小小的切了一声,把菜往桌上一摊,默默地过去吃饭了。
“你不吃吗?”霍昭阳筷子都拿出来了,总算想起来问了他一句:“啥事非要现在干,你耽误太久的话,这个饭可能就要没了哦。”
“不会,马上,”江清容摆了摆手,“我去给掌门送点吃的。”
叶风荷大概是一直和周承泽在一起,江清容还没贴近房门就听见了这俩人的说话声。
江清容敲了敲门,见没人搭理他,自己探了个头进去:“掌门,我们刚刚出去弄了点菜,我过来给你送点儿。”
叶风荷看到是他过来好像很开心:“哇是吗,让我看看,”他起身过来接过了江清容手里的包裹,往里瞄了一眼,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居然有苦苣桃仁哎,我一直以为你们不太爱吃这个的。”
江清容没说话,顺手给他布好了菜甚至还倒了杯水。周承泽一看到是他进来就停止了之前的话题,此时正冷眼看着他忙前忙后,淡淡说了一句:“你这孩子养得倒是有心。”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叶风荷直接当着他们的面头也不抬地开吃,一点包袱都没有:“阿容我刚才看着你鼻子好像有点红,是不是衣服穿少了,回去多穿点。我们晚上要赶路回紫金山的,你别感冒了。”
江清容嗯了一声,感觉自己的鼻音是有点重:“那我先走了,可是他们现在身体状况还都不太行,晚上真的能跟着走吗。”
“啊对了,”叶风荷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迅速站起身来:“你们当时结束的时候官家的人说已经给处理了,我就忘了这茬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去看看。不会就一直忍着呢吧,千万别再这样了,以后直接跟我说,别老是那么多顾虑。”
江清容默默点了点头,跟在叶风荷后面看着他大步流星地往其他人所在的休息室赶,脑子里却忍不住在想他们真的是什么都能说么。
那个最致命的问题——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萧子期的身世有异,又想要借此达到什么目的——这谁敢当着叶风荷的面问出来。
萧子期会介意这一点吗?想也是不会吧,虽然确实是瞒了他一点东西没错,但是叶风荷相应给他带来的东西一定是他原本想也不敢想的。在皇上面前以武状元的身份露脸,就算是最终没有被认下也一样是前程似锦,这是一个原本会因为家世被同门嘲讽的孩子会在意的事情吗?根本不可能。
他倚在门边上看着叶风荷忙前忙后,就算是那些深可见骨的大伤小伤,在叶风荷手底下也不过就是随手抚平的程度而已,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还有你,”叶风荷料理完了一圈回过头来,明显有点疲惫了,但还是微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刚才表现的特别好呀。伤到哪里了,腿上还是肩上?算了,你都脱下来,我自己看吧。”